笼火熄灭,寒气从四面八方渗进帐篷,严寒迅速夺回失地。小凸是冻醒的。
小凸坐起来,一轮红日正浮上地平线。拉开帐篷门,赛虎和赛豹头朝一个方向凝视,身后的缓绳绷直。小凸顺着它们的视线看去,禁不住大叫一声,“梅冬,快起来!”
梅冬揉着眼睛问小凸她在哪里,是在皮货店,还是天堂,为什么天堂如冰箱。小凸也不回答,拉开睡袋把她扯出来,“拿好标枪!牵住狍子!”
小凸说完,出了帐篷,挥刀砍断赛虎和赛豹身上的细绳,现在缓绳会要了它俩的命。赛虎和赛豹并没有马上散开,继续跟那匹独狼对视。它们都在评估对方的实力。数量上看,狗和狼是二比一。不过赛虎昨天被独狼咬伤,刚刚取得的胜利给独狼带来几分自信。独狼认为它们之间的数量对比没有那么悬殊。赛虎是伤员,只能算半个力量。
独狼的自信给了赛虎和赛豹压力。
小凸挥刀从帐篷出来,独狼的心里动摇了一下。力量对比似乎倾斜了。
赛豹看准这个时机,暗示赛虎该同时出击了。两只狗突然同时向几十米之外的独狼冲锋。独狼的自信瞬间瓦解,它把尊严丢弃在雪地上,自己转身钻进林子。赛豹腿好,冲在前面。赛虎有腿伤,紧随其后。一阵凶猛的撕咬之声响彻林梢,挂在树枝上的雪花纷纷落下。
梅冬牵着雪上飞走出帐篷的时候,狼和狗己经在林中互相追杀。梅冬不知道林子里发生了什么。
“我还没睡好呢?林子里在军事演习吗?”
小凸没有心情回答这个幼稚的问题。他指着林子里,暗示梅冬不要说话。林中传出一阵激烈的撕咬和怒吼,梅冬脸色苍白,紧紧握着标枪。小凸用刀跟梅冬换下标枪,冲进林子。假如把标枪投向独狼,+也算支援赛虎和赛豹呢。
赛虎和赛豹前后围追独狼。独狼在林子里转圈,有时趁机反扑。独狼退到一棵粗壮的松树前,背靠大树与赛虎和赛豹对峙。刚才用力奔跑,赛虎的腿又流血了,鲜血透过捆扎伤口的布,流淌下来。赛虎利用短暂的对峙蹲下来舔甜伤口。独狼趁机向赛虎发起攻击,朝赛虎的脖子咬上去。腿伤妨碍行动,赛虎摔倒了。独狼扑上去,赛虎一闪,狼牙咬在赛虎的左肩。左肩鲜血直流。赛豹冲上来为赛虎解围,独狼回过头应付赛豹。赛虎退出来,舔甜新的伤口。
小凸躲在一棵树后,观看赛豹和独狼的拼杀,伺机投射标枪。小凸几次要投射标枪,都怕伤了赛豹。赛豹与独狼开始了你进我退的搏斗,把林子里的雪地踩乱了。独狼刚刚在赛虎那里取得一个胜利,自信心又回来了。越战越勇。赛豹渐渐不敌独狼的凶猛进攻,不得不变成守势。独狼步步紧逼,赛豹突然一个大后退,与独狼拉开距离。小凸瞧准这个机会,把标枪朝独狼投过去。
噢!一只标枪飞向独狼,独狼下意识一闪,标枪刺中独狼的后臀。独狼一阵剧痛,跳起一米多高,甩下标枪逃出林子。赛豹怒吼着追上去。小凸捡起标枪,紧随其后。
独狼顺着冰河往山峦的方向跑,渐渐变成一个黑点。赛豹停止追击,站在河面上对着独狼的背影怒吼一阵,然后跟着小凸穿回林子,寻找受伤的赛虎。赛虎卧在林中呻吟,左肩的鲜血顺着腿滴在雪地上。赛豹凑过去,用舌头舔甜赛虎的伤口。小凸从摄影师的背包里找出一条围巾,给赛虎包扎左肩。梅冬挥着长刀,小心地跑进林子,眼前的惨状让梅冬大吃一惊,一脸疑问。小凸平淡地告诉梅冬,他的标枪刺中独狼,独狼逃走了。
独狼沿着冰河逃往上游。它是一匹被狼群抛弃的独狼。争夺狼王失败后,它下了山,在雪原上独来独往,有时候袭击一只鸭,偶尔叼走一只鸡。独狼的行径终于引起一个护林员的注意,他四处寻找它的踪迹,非要把它赶回大山,不许它再危害乡野。回山的路上,独狼与赛虎巧遇。咬伤赛虎之后,独狼一直没有放弃它的对手,尾随它走了很远的路。独狼需要一次更彻底的胜利,找回在同类中失去的尊严和地位。昨天晚上独狼尾随赛虎到了小凸宿营的林子。它俱怕镶火,一直躲避在林间窥视这个营地。后半夜簿火仍然旺盛,它都要放弃了,可是它发现营地中居然还有一只小狍子,小狍子让它欲罢不能。它卧在一片野玫瑰丛后面,靠数星星熬过一分一秒。熬到天亮时独狼冒死一拼,结果还是寡不敌众,输个精光。
梅冬崇拜地看着小凸,小凸就当没看见。这时候,再虚荣的男孩也没心情享受女孩的崇拜。
小凸给赛虎包扎完伤口,看着梅冬的双手。梅冬的左手握着长刀,右手是空的。
小凸站起身。问道:“雪上飞昵?”
梅冬说:“我把它拴在帐篷里……”
小凸预感到不妙,丢下赛虎,去营地查看究竟。
帐篷里面空了。
小凸发疯一样在冰河两岸狂奔。附近雪地上的蹄印和脚印混杂在一起。小凸不得不冷静下来,细细观察。最终有一行奔向冰河上游的蹄印渐渐清晰。它还是要回到记忆中的山峦。
与雪上飞的蹄印缠绕在一起的是独狼的足印。独狼走在雪上飞前面。雪上飞固执地“跟”在独狼的后面。它们的家都在上游的山里,竟然还是同乡。
小凸绝望地躺在冰河上,他现在没有力气追赶雪上飞。雪上飞跑了,项圈也跟着跑了。他家的好日子又变得无比遥远了。
爸爸会说,小凸你就知道吹牛皮,狍子和项圈一样也没带回来。你妈每天都瞪着我,我还要给杨站长打一架爬犁赔给人家。赛虎也受伤了,我还得赔杨站长半条狗,让我怎么赔……
也许爸爸什么都不说,可爸爸的眼神比演员还有表现力。能把那些话全说出来。
梅冬跪在小凸身旁,说:“罚我吧……”
小凸说:“怎么罚?狍子跑了,项圈也没了……”
梅冬说:“项圈在我这里。”
梅冬解开围巾,露出项圈给小凸看。项圈银光闪闪,绽放着得意的光芒。后半夜,梅冬醒来过,雪上飞目光清澈地望着梅冬,脖子上的项圈也闪着银光。借我戴一会儿,天亮就还给你……梅冬把项圈摘下来,戴在自己身上。雪上飞眨眨眼,没反对。
小凸翻身坐起来,“你错一次,对一次。不罚你了。”
梅冬问:“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小凸望着东南方向的连绵山峦,“雪上飞跟独狼走的是一条路。凶多吉少啊!咱们还要继续追赶雪上飞!”
梅冬说:“你不怕狼吗?我有点怕……”
小凸说:“赛虎受伤了,咱们还有赛豹,还有刀和标枪。”
这时,赛虎和赛豹来到冰河上。两只狗望着北方,那是白山镇和太平川镇的方向,那是它们的家。也是小凸和梅冬的家。追赶雪上飞,离不开赛豹。赛豹要是不愿意南行,他的决心就无法实现。小凸把组绳套在赛豹肩上。爬犁上除了行李,多了受伤的赛虎。
“走啊赛豹!走吧!”小凸希望赛豹能朝南走。
赛豹拉起爬犁向北了,赛虎喉咙里发出一阵呻吟。小凸站在原地没动。梅冬说“回去吧。再不回家。赛虎会死的。”
林木层层叠叠,雪原辽有边际。冰河蜿蜒南行,远山苍茫。一只苍鹰忽高忽低,犹豫不决。东南方的一切都是看不清的景致,如同雪上飞不可预知的命运。
小凸矛盾重重。他既担心雪上飞的生死,又不忍心让两只狗再去送命。爬犁走出几步远,赛豹突然停了,转身看着小凸,好像在催促小凸上路。赛虎的伤口只是简单包扎,不能再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