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业厅计划处拿到三百米小径材的调拨单,陈伦当天就在新南门车站买了到康定的汽车票。他想趁天气没有转凉,康藏公路还好走,尽快把这三百米木材运出来。
汽车从蓉城出发的时间为早上六点半。一路上,陈伦贪婪地望着窗外宜人的景色,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思绪。一个多月前,他还是位于康藏公路沿线一家劳改农场的服刑人员。现在,衣兜里的红色工作证,证明他不再是让人唾弃的犯人,而是一家大型公司的工作人员。
重返藏区,他不再是低眉顺眼的犯人,不再是看到管教人员就得立正,遇到解放军战士就得敬礼的囚徒。
他是共和国公民,享受国家正式职工待遇的合工制工人。将以智慧,重写人生。在今后漫长人生中,改写屈辱让人生再度精彩。
临行前,钟宏对陈伦说,他已给位州林管局一位朋友打了电话,车到康定会有人迎接并妥善安排食宿。让他在可能的情况下,和以前的一些老朋友们接触。争取得到他们的理解和支持,对以后工作会有很多好处。
车到康定,天色虽然已晚,但周围景色还能依稀得见。车站停车场仍然肮脏凌乱、臭气薰天。十来辆破旧的老式客车,乱七八糟停放在垃圾堆旁边,身上粘着干草屑的牛羊和瘦狗,在垃圾堆里嗅着、咀嚼着。
颠簸了一整天的旅客们,纷纷舒展着臂或伸着懒腰,迫不及待往车门边挤去。抢在前面的已从车后的梯子爬到行李架上,手脚麻利地解着布满尘土的绳子。
提着装满礼盒食品和两套换洗衣服的箱子,陈伦刚走到车门边,一张熟悉的脸凑了过来,惊喜地叫道:“陈伦,当真是你娃呀!老子还以为是和你同名同姓的人。”
虽然好几年没曾谋面,陈伦还是立即认出,眼前这满口脏话的家伙竟然是西道县的孟红军。飞起一拳击打在他肩上:“这么多年不见,你龟儿子还是那副德行?怎么就没有一点进步?”
接过陈伦的箱子,孟红军傻傻笑着,指着旁边身高一米八出头的年轻人:“介绍一下,这位是运输公司保卫科的……”
话没说完,那腰上吊着手枪的年轻人,已眼含泪水扑了上来,紧紧握着陈伦的手摇着,激动地叫道:“师傅!陈哥!师傅!”
杨玉忠,当年的得意门生,后来在批斗大会上狠揭猛批了他的杨玉忠。一瞬间,陈伦朦胧的眼前浮现出当年森工局大礼堂。批斗大会上,他胸前挂着写着黑色大字“现行反革命犯陈伦”的沉重木牌,被四只手按着头弯腰站在台子下接受批斗。洪涛、金贵、杨玉忠及小彭包包等一个接一个走上台,义愤填膺揭批他破坏大好形势,以传授拳术为名鼓吹“学习无用”教唆青少年和党中央分庭抗礼的罪行。
陈伦呆板的表情、礼节性的应酬,使杨玉忠黑红的脸膛通红,猛拍了一下脑袋,对睁大了双眼的孟红军说:“陈哥是我学拳的启蒙师食傅,还用得着你介绍?”
孟红军恍然大悟:“我想起了,陈伦后来调到了五场,你娃也是从五场出来的,难怪这么熟。”
陈伦看着孟红军淡淡问道:“是钟宏让你到车站来接我的?你这混世魔王,通过什么关系,混到州府来了?现在州林管局工作?”
杨玉忠抢着答道:“孟哥现在是州林管局小车班的班长,每天开着小车和局长级领导吃香喝辣,好不威风!”
孟红军伸手向杨玉忠的腰部摸去:“我再威风,也只不过是个车夫,哪敢和你身背王八盒子的保卫科干事比!”
“算了,别开玩笑了。我们先把陈哥接到招待所去住下,洗了脸到饭桌上再说。”杨玉忠扭过头赔着笑脸问陈伦:“你看,住运输公司招待所,还是到林管局?这里虽然条件差点,但乘车方便……”
陈伦想了想:“就住运输公司招待所吧,明天到州林管局转了手续,我就得马上赶到西道县。”
杨玉忠在动输公司招待所为陈伦开了一个房间,急急出门安排晚饭去了。陈伦放下箱子,扑打一阵身上的灰尘、洗了脸,出门跟在孟红军身后,慢慢往运输公司食堂走去。
晚餐很丰盛,除了杨玉忠和孟红军,在林管局机关工作的杨玉萍和她爱人,林管局计划科陈科长,都被杨玉忠接了来。
杨玉萍现在是林管局分管计划调拨的实权人物,陈伦这次进山调木材,首先就得在她那里转手续。她的爱人小刘,大学毕业后分到了州委,现在是州委书记秘书、州委办公室副科长。
杨玉忠向陈科长介绍了陈伦,高高举起装足有二两的一满杯酒,正对陈伦眼含泪水毕恭毕敬地说:“师傅,不管你心里是否还记恨我,也不管你是否理解我们当时的处境。我都只能真诚说声‘对不起!’当兄弟和徒弟的,当年确实对不起你。今天这杯酒算我陪罪,如果你领情,我再自罚三杯,如果你不领情…….”
孟红军和陈科长不明一脸疑惑,正欲开口。陈伦已站起身来,端起酒杯爽朗地笑道:“过去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们都还年轻,今后的路还长。今后,当哥哥的还要仰仗你们这些兄弟姐妹多加关照。自罚三杯就不必了,一起干吧,”
杨玉萍悄悄捅了小刘一把,夫妻俩同时站起身来举起酒杯,笑着提议道:“这杯酒,我和小刘作陪敬陈大哥。”
饭后,孟红军送鲜杨玉萍和小刘、陈科长回林管局。至少喝了一斤白酒的杨玉忠,陪陈伦回到招待所。
抽着香烟喝着浓茶,杨玉忠讲述了陈伦离开后的一些事,讲起了一些他所认识的人。
当年的小姑娘杨玉英,现已是力邱河森工局职工医院的医生,目前正在林业厅职工医院进修。
洪涛当兵到了广西部队,现已提干为排长。杨玉忠三年前招工到康定运输公司,在修理厂当了一段时间工人,全仗着有一身好功夫,所以调到到保卫科干事。
那个恩将仇报、猪狗不如的金贵,高中毕业内招到森工局。因为嘴巴功夫深得领导赏识,很快从工段抽调到局宣传队。以低沉的男声,迷到了下属企业好多女工,在一大堆追求者中,千挑万选相中了藏汉杂交、在县医院当护士,父亲为县直机关局长的彭小琳,还没结婚,就把她肚子搞大了。
如果,在彭小琳肚子大了后,能够及时和她办了结婚证,事情也就到此为止,或许能过上幸福的小日子。可金贵却没有收敛偷吃和骗人的本性,想方设法敷衍着,一再找理由推辞婚期的同时。和县城百货公司一个站柜台的姑娘、四场一位前景看好的团总支书记同时有了性关系。
最终,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彭小琳,在森工局单身宿舍,把他和另一位女人光着身子堵在了**。她那性格暴躁的哥哥得到消息,带了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找上门来。
如果金贵当时低眉顺眼认个错,向大肚子未婚妻认错、向未来的大舅子赔罪。深爱他的护士,最多也只是大闹一场,逼着他尽快办理结婚证了事。
可他却不愿在另一个女人面前丢了面子,竟拧着脖子说不认识大肚子护士。语言极为恶毒的辱骂人家不要脸,不知被什么人搞大了肚子找不到主,竟赖到了他头上。
应了“不是不报,时间没到”的那句老话。活该作恶多端的金贵倒霉,正好那天局团委召集各伐木场团组织领导开会,就新时期团的工作展开讨论。和他有了性关系的团总支书记,风尘仆仆到局机关报到后,立即前往金贵的住处。
亲眼目睹了两个女人同时指着鼻子对骂,听到金贵不屑一顾否认和护士的关系。看到护士哥哥一拳打在他女性味很浓的漂亮眼睛上,看到他捂着眼睛倒在地上杀猪一样嚎哭的团总支书记,气愤的冲上去声嘶力竭地骂道:“王金贵你这个骗子!”狠狠一脚踩到他**……
**身体被堵在**的售货员,穿好衣服目睹了眼前发生的闹剧,明白自己受骗,羞怒交加。从桌子上提起热水瓶,狠狠砸向仰身在地上翻滚的金贵吼道:“你去死吧!”
热水瓶在金贵油光水滑的头发上爆开,汩汩流出的滚烫开水,立时让他英俊的脸上起了泡、脱了皮。
混乱中,不知什么人把一碗吃剩的面汤泼在他起泡、脱皮的脸上……杨玉忠停止了讲述,再点燃一支烟狠吸了一口:“局里所有人都说,金贵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陈伦问道:“后来呢?他怎么样了?”
“听说两个鸽子蛋严重受伤,以后不可能有生育了。不知谁泼在其脸上的面汤,破了他的相,变成了个丑八怪。更奇怪的是嗓子也哑了,再也唱不出歌。”
“他现在做什么工作?”
“工作?三个女人那台戏,把他工作搞掉了。如果在以前,说不定还会判几年徒刑,到农场劳改。”
“被开除了?”
“被开除了!听说没脸见人,想到外去找活干。没钱买车票,搭了一辆拉木材的货车。翻折多山时汽车抛锚,司机和他一起往轮胎下垫了几块石头,让他趴在车前看有没有漏油,回到车上好不容易发动了汽车,在轰大油门的过程中,离合器出了故障,汽车突然向坡下滑行,金贵当场被压死。”
陈伦感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站起身来在屋里踱着步,喃喃说道:“天意!真是天意?不过他也死得太惨了。”
“是够惨的!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听说那个司机吓傻了,锁了车门便车到康定向运输公司和公安局报案。第二天公安局的人赶到现场时,连尸体都没有了。”
“估计是让野狗或狼吃了!”
杨玉忠站起身来:“人呀,还是本分点好。”
陈伦沉思道:“这事听来像是小说中的情节,怎么那么巧,三个女人同时凑齐了?团总支书记到局里开会,兴冲冲去找金贵,倒还说得过去,可挺着大肚子的护士,却怎么会走了几公里路到森工局的单身宿舍?不可思议!”
杨玉忠拍了一下脑袋:“我忘了一个细节:听人说,金贵真是一个采花大盗,在和那个护士纠缠不休和同时,竟对同样在县医院工作的赵莉,展开了全方位猛烈攻势。他以为,凭着好看的脸蛋和歌喉,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可骗进怀中。却没想到,不但退休了的赵部长骨子里看不起他,赵莉更是提起他的名字就恶心。”
灾难由金贵自己一手酿就。在几个女人中间左右逢源,吃着她们提供的营养品,喝着她们用血汗钱买来的好酒,穿着她们用心挑选的服装,在她们身上疯狂发泄原始的性欲,自我感觉好极了。
他不想结婚,不想被任何一个女人套牢,想在多名女人温情的关怀和呵护中,快乐的生活下去,直到耗尽了身体和容颜的本钱,再找一个老婆服伺自己。
令他没想到的是,赵莉早就对他充满了仇恨,一直在默默寻找机会报复。正愁自己是一个文弱女儿,连打他一顿的能力也没有。却让他自己撞上来……
金贵经常到医院宿舍,在彭小琳那里大吃大喝,在那里过夜,赵莉都知道。好几次想翻出金贵的龉龃往事,提醒小琳谨防上当受骗。
可地方干部子女和森工子女向来不和,彭小琳本人更因为父亲是要害部门领导,比皇帝的公主还骄傲。除了院领导,根本不愿搭理一般医护人,对她,更是有莫名其妙的抵触。她好心的提醒,弄不好,会让彭小琳误会。
眼看彭小琳腰身粗了起来,可结婚的事却没有动静,赵莉心里暗自为她着急,好几次想要不顾后果告诉她金贵的过去。却每每看到她高高在上的样子,和金贵紧挽满脸幸福的表情,便没有了说话的勇气。
没想到的是,金贵却把她给瞄上了。好多次背着彭小琳向她献执勤,数次写了满满几大篇表示爱意的情书,悄悄塞给她。
看了金贵书上抄来的肉麻文字,直面他和彭小琳亲热无比的出双入对,赵莉恨不得提起刀来剁了他为民除害。
既然这个不能称为人的角色,可以在挽着一个女人的同时,给她写信。那么,也有可能会给他自以为可以迷惑的其他人写信,和更多的女人同时交往。
一番思想后,赵莉决定暗中观察金贵的动静,待掌握了他和其他女人亲热的证据,就向彭小琳揭穿其丑恶面目。
很快,她发现百货公司一名营业员,经常提着包装精美的东西到金贵的单身宿舍。每次,那位姑娘都是下午快吃饭时去,第二天早上才会离开;每次,她都是满载而来,空手归去;赵莉还注意到,每次姑娘离开时,从黑了的眼圈和疲惫的脸色,证明其一夜无眠。
或许烦了怀孕后不漂亮的彭小琳,或许丰盛的物资更实在。金贵已好多天不到县医院,只打过一次电话,撒谎说到伐木场演出,从此不再和她联系。成天和营业员出双入对,俨然恩爱夫妻。
出事那天正好周末,独自在家思念金贵,望着他的照片暗自垂泪的彭小琳,被窗外飞进的一个纸团砸中。捡起来展开一看,上面简单写着:孤寂吗?正在牵挂那个让你不得安宁的男人?不要再傻了,马上到森工局球场后面二十四栋三楼七号。你日夜思念的他,说不定正和另外的女人翻云覆覆雨!
以后发生的事情,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结局,或许都是老天的安排!没有人想到除了彭小琳和营业员,还钻出一个团总支书记。更没有人想到,金贵在被毁容后会被汽车碾死在折多山上,连尸体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叼走。
那天晚上,难得失眠的陈伦,在**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金贵和赵莉的脸,交替在脑海浮现。听了杨玉忠有关金贵的讲述,他不知道赵莉是否为了替他报仇才那样做。不知道,是否有人了解他和赵莉发生的故事。
真想知道那位侠骨柔肠的女子,现在的情况。一瞬,陈伦有了迫切想要见到赵莉的欲望。
可是,一个身名狼籍的刑满释放犯,去见一个县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合适吗?医院的同事会如何看她?森工局的人知道了,会怎样看待?
万一赵莉已成了家,或有了男朋友,这一去,会给那位善良的姑娘带来什么?
算了。把对赵莉的感恩之情深埋吧,今后,不管生活的浪花把我扑打到哪里,都会在心中为她祈福,愿她一生顺畅,好人好报!
回到阔别已久的西道森工局,陈伦第一时间到了李俊杰家。
正是中午时分,当他提着几大盒精美点心,出现在几年过去仍没有变化的李俊杰家灶房时。坐在灶前煮饭的刘阿姨站起身来,既惊喜也略显迟疑的招呼道:“你……你是陈伦吧?好多年不见,身体长结实了。”
闻讯从里屋快步走出来的李俊杰,紧紧抓着陈伦的肩,认真打量着他,除了一个劲点头,竟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看着李俊杰两鬓染上了厚重的白霜,岁月沧桑的痕迹,在他瘦削的脸上更加深重,陈伦鼻子发酸,轻声问道:“李叔,你身体还好吗?”
“好!什么都不好,就只是身体还好!”李俊杰紧紧拉着陈伦的手,把他带到里屋坐下,从柜子里摸索出两瓶泸州老窖特曲,朝着灶房大声吩咐道:“把风干的麂子肉,獐子肉和岩鸡肉赶紧煮了,切薄点端上来。”
喝着酒,已担任局工会主席的李俊杰慢慢拉开了话题:当初让陈伦调五场,实在是万不得已。身为长辈和领导,他非常理解刚当了爸爸就和亲人分离的不情愿。可处在那特殊的环境,有理说不清呀。再有,就陈伦的所作所为,如果不远离县城,弄不好就会被抓起来,就算“四人帮”横行时侥幸逃过,华国锋上台以后的抓纲治国运动,也会把他逮了。因为,他的行为总和现实相悖,总是和形势格格不入。任何人当政,也不会容忍唱反调。
二场生技股的人,都知道陈伦进了监。知道他因为反革命罪被捕,至于是否判刑,因什么罪判了多少年。包括李俊杰在内,都不得而知。
远在楠山县的陈吉喜,曾数次打了长途电话请他帮忙,一定要救陈伦于水深火热中。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企业科级干部,有什么能力把陈伦从看守所里救出来?除了陪着洒下几滴老泪,尽量说些安慰的话,他实在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王洪群于公安人员找其取证时,向她爸爸讨教怎么说,得到他声色俱厉的回答:“人!千万不能落井下石,不管你们之间是否谈过恋爱,也不管你们是否发生过什么。但仅就那次在百货公司门前发生争论的事,一定不能说人家坏话。你是成年人了,以后会有自己的家庭和子女,做任何事,都应该想远点,都要凭良心。记住,犯法的事,损人利己的事万万做不得。”
因提斧误伤陈伦吓得几乎跳河的唐股长,得知他因反革命罪被捕,竟以头撞墙大哭失声,撕心裂肺地说对不起陈伦,当初要是没有误伤陈伦,他就不会到二场,更不会被调到五场……
一向对陈伦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刘书记,好多次挥舞着大烟袋,打了电话到五场,恶狠狠地叫着洪书记的名字大骂:“姓洪的你这老不死的东西,太缺德了嘛,老子我们场重点培养的接班人,刚结婚一年多当爸爸不久,就被你甜言蜜语加阴谋诡计骗了去,没有好好待人家不说,反而把本来前途无量的年轻人送进班房。你龟儿子还算个人吗?你他妈的不把陈伦给老子送回来,以后见你一次骂你龟儿子一次。”
那年冬天全局生计干部集训时,结合当时的政治学习谈到陈伦被捕,谭洪民等人发言时,说陈伦骨子里就潜伏着犯罪因素,就算一时半会逃过惩处,早晚都会到劳改队报到;说他压根就不是一个好东西,被专政机关抓了是大快人心的事。
调任三场生计股的唐股长听不下去,拍着桌子责问道:“听你的口气,早就知道陈伦是个坏人,早就该被抓到看守所?可是当时你为什么和他形影不离?为什么每顿饭都要在一起吃,每天都要在一间屋睡觉?以前从来没有听你说过陈伦是坏人呀?”
说到激动时站起身指着谭洪民:“你还是个有多年党龄的老同志,怎么学得落井下石?以前陈伦在时,你们屁颠颠跟在他后面。现在人家出事了,却背后说他坏话,是正常人的作为?”
所有人都对谭洪民的发言反感,刘书记更一巴掌拍在桌上,声如洪钟的吼道:“什么他妈的被捕、被抓?我得到的准确消息,陈伦只是被拘留了,拘留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你们懂不懂?再说了,他被抓也好捕也罢,关你们卵事?从今以后,不准再说陈伦的事!”
后来,知道陈伦在农场因表现突出,得以减刑,刘书记曾几次找到他商量,以生技科和二场的名义,同时局里提出要求,接受陈伦回原单位工作。并在得到局领导批准后,专门为此致函农场监管科,郑重提出接受陈伦回单位。
李俊杰缓慢的讲述,使陈伦潮湿了双眼,在森工局几年的点点滴滴,和同事们和谐相处的情景历历在目。经历沧桑之后,回首过往,他深深意识到:过去,由于不懂事,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给领导和同事们带来了很多麻烦。而大度的领导们虽然表面上对他大有呵责,实则关爱有加!
第二天,到百货公司买了一大堆礼物,托李俊杰转送给刘书记和其他同事,陈伦到局生计科转了调拨手续,确定了木材提运时间,在李俊杰帮助下,搭了一辆雅运处的大货车,当天傍晚就赶回了康定。
汽车路过二场木材检查站时,透过车窗玻璃望着场部那一排排破旧的建筑,回忆起在这里度过的一段美好时光;想起通红脸蛋上两个大酒窝的林娅,捂着胸口皱着眉头的钟敏灵,已经上小学的儿子和张学文、蒋军等一大帮出生入死的兄弟伙。陈伦差点冲动的跳下车,以最快速度跑到子弟校,把林娅和儿子拥入怀中,就此不再分离。
可是,他不能!没有起码生活保障的男人,根本不能算是真正的男人!林娅还年轻,风韵尚存,应该更有能力的男人和她生活,给她真正、有价值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