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除了隔三岔五到重庆、等地进货,他大部份时间约了倒腾本地苎麻而爆富的新城市人口打麻将,诈金花。由于此人生性狡诈,玩牌时多爱搞些小动作,加上酒量特大,曾创下过连喝二斤半小灶高梁酒继续玩牌的纪录。
大凡赌徒争强好胜决输赢,多在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赌牌,因他酒量好,一半清醒一半醉时,很是赢了不少口袋里有多少钞票不清楚的土豪的钱。
好赌而赢了不少钱,也因为好赌,结识了不少社会朋友。其中不乏执法机关实权人物和个别掷地有声、在东邑跺脚地皮也要抖的市高干。几年下来,开始人模狗样穿西装打领带,俨然一副社会名流,经常随着那些颐指气使的官老爷,出入各种高档场合。
后来,东邑兴起了一阵火锅风,各阶层人士以吃火锅为荣。那些平时为人们不屑的各种动物下水,成了极抢手的美味。有人曾形象的说过,那段时间汽车只要驰进东邑,就可闻到空气中飘浮的麻辣味。
仅只眨眼功夫,东邑市城数十条街上,竟冒出来多如牛毛、形形色色,各种格调和规模的火锅店。在这些新开的火锅店中,大的可容纳好几百人同时进餐,小的只有两三张桌子;豪华的可以和“海风”一类大酒楼比美,简陋的就一间破旧屋里搭了几张桌椅。
一向自认为最有经商头脑和犹太人智慧的佘明全,在这突如其来的饮食浪潮中也抓住了机遇。也不失时机将自家陈旧、破烂的房屋,请人不伦不类装修一番,摆上几张折叠桌开起了火锅店。
火锅店开张后,并没如他期望带来滚滚财源,每日生意冷淡得几乎连小工和炒料师的工资都赚不回来,这使得他大为光火。和老婆、女儿以及丈母娘、舅子、舅侄子等连续吃了好多因没有客人而逐渐变质、却又舍不得倒掉的动物下水,老佘开始坐不住了,他在心中暗暗琢磨,为什么人家火锅店生意都火爆,自己的店却少有人来呢?除了开张之日一些赌友们来凑了几次热闹外,平日那些看上去关系特好的朋友,却一个也没有光临过他所谓味道一流的火锅店。
硬撑了一个多月,眼看就要关门大吉之际,从外地学习回来的大姨子得知情况后,点拨他应该找两个在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入股,才可能生意红火。否则,就凭他的关系,要想生意好是绝不可能的。
大姨子的几句话使他茅塞顿开,连骂了几句该死。当即老着脸皮四下奔走、游说,终于通过一位执法部门的赌友,把柳燕在检察院任副处长的姐夫姜明和其胞弟、市府办副主任姜志拉了进来入股,又让柳燕一位家居农村的远房侄女到火锅店打杂。并关门三天将店内卫生打扫一遍,重新上了颜色明快的涂料,选了个好日子重新开张营业。
佘明全这一宝算是押对了。重新开张后,火锅店的生意好得连他都不敢相信;除了早上,每到中午和晚餐,仅能容纳三桌人的小屋都坐得满满,而且经常出现这一茬人刚走,另一茬人又赶紧围坐了上去的大好形势。
除了大把大把的钱不断流进来。借着两个合伙人的关系,他又结识了不少有身份的人物。并和其中的几个性情中人结成了儿女干亲家。由是,使得社会地位大大提高。
后来,市政府着手试点组建城管综治执法大队,指令由姜志和建委副主任、公安局胡副局长负责筹建。佘明全每日磨着姜志,要求把他调到城管大队穿制服。架不住他多次说情,姜志网开一面把其招聘进去按临时工使用。
城管综治大队正式成立后,暂由公安局治安处副处长邹兵兼任大队长。佘明全便削尖了脑袋,不惜一切代价和邹兵拉上关系,很快相处得十分融洽,成了邹兵和分管治安的胡副局长家的常客。
半年后,在一次有不少公安干警参加的酒席宴上,胡副局长和另一位“市干高”划拳时连输了10拳,已经不十分清醒的他如再喝下10杯酒,必然现场直播甚至人事不醒。可不喝显然不行,对方虽没穿制服。但却是实权部门一把手,更是朱书记身边的红人,耍横耍赖肯定行不通。
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按事先的约定,在10杯的基础上再增加5杯酒找人代喝。可找谁呢,胡副局长双手扶着桌沿,努力不使自己倒下,睁大一双视线模糊的醉眼四下看去。可凡是眼到之处,那班平时对他唯唯诺诺的下属,都赶紧扭头往一边溜了。
眼看胡副局长就要出尽洋相丢尽脸皮,有事前来找邹兵的佘明全挤进人群。二话不说把15杯酒倒进大碗,大有视死如归的豪壮仰头吞进肚里,起身对胡副局长笑了笑挤出人群走了。
三天后,邹兵在城管队员大会上,宣布任命佘明全为一中队代理队长。当晚,兴奋得脸上的刀疤闪发着红光的佘明全一掷千金,把胡副局长及市公安局重要处队头头,城管队中层以上干部全部请到“归来”酒楼摆了三大桌,海吃山喝闹了好几个小时。
当了代理队长的佘明全开始不安分了,他借配合公安、工商等职能部门执行公务的有利条件,结识了不少黑社会份子,慢慢成了东邑掌红吃黑的人物。
仗着有胡副局长和治安处撑腰,疤哥佘明全开始开赌场抽头、开发廊容留妇女卖**,并在居住那一带为所欲为。谁敢检举其丑恶犯罪行径,他就会带上一帮打手把人抓到城管综治队当靶子练。正直老实的东邑市民提起佘疤子,都深恶痛绝。
佘疤子在东邑渐成气候之后,不仅一般公安干警,就连没实权的分局副职也没看上眼,公然标榜天不怕地不怕,只买市公安局胡副局长的人情!如抗战小说中的刁世贵,除了刘铁杆以外谁的账都不买。
可他天不怕地不怕,却在骨子里害怕马铁和魏翠。怕马铁是因为他担任大队长以后,新招的队员全是部队下来的各单位在编人员,牌子硬、本事好。比起初建时招的一类乌合之众强好多,马铁本人更是茅室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天不怕地不怕,市领导亲属开的赌馆,“市高干”及干警开的黑茶馆都敢端。何况他这没入流、仅只能吓唬老百姓的临时工代理中队长。惹毛了姓马的,不仅是断了财路那么简单,弄不好还会到牢房里去吃好多年不要钱的饭。由是,不论任何时候,佘疤哥绝对不愿得罪马铁。
至于怕魏翠,是他于两个月前,癞哈蟆想吃天鹅肉惹下的祸。一次聚赌到次日凌晨人们纷纷散去,因魏翠家和他家相隔不远。在他十分殷勤表示可顺路把她带到家门口的多次相邀下,她坐进了于他象征身份和地位的警用三轮摩托车船斗。
刚走到一半,摩托突然熄灭了,他借口修车将摩托推着走了几步,突然发疯似的将魏翠按住。在她脸上狂亲、胸部猛揉,坐在船斗里动弹不得的魏翠尖叫着大喊救命也没能制住他的行动。幸亏,她在船斗里摸到一把工具钳,狠狠一钳砸在他后脑上,把他给砸懵了方才趁机脱身。但一件崭新的西装扣子,却全被扯掉了。
当天上午,她怒气冲冲将这件被扯掉扣子的衣服提着,来到城管综治三中队办公室讨说法时,吓得疤哥差点晕死过去。
幸好当时办公室只他一个人。赶紧摸出一大叠钞票递了过去,关上办公室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扇了自己好几耳光,哭着求魏翠一定看在他上有老、下有小的实际情况原谅他。说了好多可怜的话,几乎把头在地上磕出了血,魏翠才绷着冷脸答应不将此事张扬。但硬逼着他亲笔写下一份认罪书后才昂着头走了。
自此,佘明全在任何地方碰到魏翠,都会唯恐避之不及脚底下抹油!可没料到今天却偏偏不是冤家不碰头,在如此尴尬的情形下碰到了她。脑袋立时大了!
那惹起事端的三个人也非简单人物,分别是姜明勇和胞弟、两河市中区城管综合执法队长姜云康和工商分局个体私营股股长、保安公司经理。三个人都是两河出了名的赌棍,也是邹兵的好朋友。袁成在两河任副书记时,也曾和他们有过交往。
由公安局胡副局长中间牵线于半年前,三个家伙和佘明全相识并成为了关系很铁的朋友,平时你来我往多有交道。今天一大早从两河过来,在疤哥经营的黑茶馆昏天黑地赌了一整天,直到把带来的五万多元现金输得剩下不到五千元。灰溜溜跑到外面散心,幻想能在喝一通啤酒后交上好运、把霉气冲走,转去捞回输的钱。谁知,却因天生好色的姜云康见到魏翠,不能自持的惹出了事端。
佘疤哥接到姜云康的电话,火速带着狼似虎的城管队员赶到时,原以为三个朋友无非和一些吸毒青年发生了纠纷。却没料竟碰到了他想起就头痛的魏翠,事情立时变复杂了。
就在围观的人群摩拳擦掌嚷着要教训三个两河毛子,魏翠吵着要到派出所解决问题。佘明全一筹莫展时,一只脚有点不方便的程副所长和马铁挤了进来。
见此情景,程副所长同马铁交换了一下眼色,大手一挥对佘疤哥叫道:“佘队长,既然你们积极维护社会治安,已经先于我们到了现场控制了局面,那就麻烦你们把双方当事人一齐带到派出所吧,我和马大队随后就到。”
马铁和徐副所长转向派出所方向走时,已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了的魏翠,注意到他用复杂的眼神瞟了她一眼,不为人所察觉的轻轻叹了口气。不由心中一沉,慢慢低下了高昂的头,悄无声息跟着几个城管队员往派出所走去。
在派出所,魏翠低垂着头将刚发生的事情讲述了后,程副所长冷笑一声道:“你身为国营企业科长,又是名满东邑的曾副主任夫人。应该说很有身份,为何不自重的独自跑到那流氓地痞汇集的地方喝什么酒?明摆着是存心要去招惹人!我看你俩口子真说得上是城隍庙的鼓槌――一对!”
“你这话啥意思?”程副所长话音刚落,魏翠已经“呼!”一下站了起来,圆睁双眼大声问道。
程副所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恼怒极了的喝道:“规矩点给我坐好,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还用得着我给你说明吗?把耳朵立起到大街上去听一听,人民群众如何议论你俩口子!纯粹一对打柴卖来买柴烧的**夫**!”
“你,你放你妈的屁。”魏翠气急败坏扑过去一把抓住程副所长的衣领,顺手两耳光打在他脸上。声嘶力竭地哭叫道:“姓程的王八蛋,你今天不把刚才放的臭屁说清楚,姑奶奶今天和你拼了这条命!”
冷不防被抓住了衣领给勒得脖子生痛、出气顿感困难,挨了两记耳光脸颊火辣辣的程副所长,自到公安机关以来何曾吃过这种亏?当下使出擒拿手法,把魏翠抓住衣领的手反扭过去使她弯下腰,两拳揍在她背上,用手铐将她双手紧紧铐上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卖烂X的臭娼妇婆娘,千人睡、万人用的公共厕所,竟敢在公安机关袭警,老子今天一枪嘣了你!”骂着,一脚将魏翠踢倒在地上,伸手从腰间拔出手枪就要对准她。
被钢铐将双手反锁着,重重踢在地上的魏翠,见程副所长掏出枪来对着她,心中惊恐得连刻骨铭心的疼痛都忘记了,大睁双眼一眨不眨望着随时都可能要了她命的枪口,仿佛连心也停止了跳动。
眼见得魏翠就要香消玉焚,程副所长也将就此成为成为杀人案犯。坐在办公桌后负责记录的女民警惊得张大了嘴时。马铁从门外扑了进来,飞起一脚将程所长手中的手枪踢飞到屋顶。
只听“啪”一声枪响,子弹头在水泥预制板上擦出一串火花,牢牢嵌在了天花板上。而手枪却由上而下往呆立不动的程副所长头上砸下来,马铁一个漂亮的起跳,伸展长臂将枪稳稳接住,一声不响轻轻放到木头一样的女警官面前。
转身从地上扶起早被那声枪响吓昏了的魏翠,从腰间摸出钥匙为她开了手铐,扶到长沙发上斜躺着,转身对女警员说:“你马上开我的车,把这位魏女士送回家去!”
此时,派出所大院里警铃声大作。所有在家干警全身披挂着涌到了院子里,已经睡下的所长和教导员徐玉群,以及其他几个副所长迅速来到程副所长办公室,神情紧张的问道:“老程,刚才怎么回事?谁在开枪?
没容程副所长开口,马铁抢先答道:“刚才是程所长腰杆被枪咯得痛,把手枪取下来往桌子上放时搁重了一点,走火了!”
所长疑惑的盯着已脸色惨白、全身颤抖的程副所长一眼,责备道:“我说你老程也真是,在部队玩了十多年枪,回到地方也天天离不了枪,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走火了呢?”
徐教导员打了个呵欠,息事宁人的说道:“没事就好!以后注意点就行了,明天老程写个报告交到分局把事情陈述一下。”转身朝外走去大声吆喝道:“没啥事了,大家各自早点休息吧,不要耽误了明天上班。”
人们都走了,女警官从沙发上扶起刚刚醒过来的魏翠要往外走。她却伤心的哭着用手抓住门框,非要程所长或者把事情说清楚,或继续把她反铐着踢倒在地上,说自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侮辱,今天就是死也要死在派出所。
当马铁走过去劝她先回家,把已经弄脏的衣服换了时。她竟“咚!”一声跪在他的身前,平伸出两只腕上被扼出了深深伤痕的手,悲恸的哭泣道:“马大哥,这里还是共产党领导的公安机关吗?我平白无故被几个外地人于大庭广众之下欺辱了,这姓程的王八蛋不仅不为民做主,反而用下流话辱骂我,把我当犯人一样铐着朝死里打,往死里踢!这是人民警察所为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魏翠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苟且偷生。今天姓程的不把事情弄清楚,不为他刚才执法犯法的行为做出解释,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地方!到时,只求你能看在往日的交情上,为无辜遭受迫害的我作个证明就行了!”一字一句、声声带泪的哭诉,令站在一旁的徐玉群情不自禁鼻子发酸,流淌出了同情的泪水。连马铁这向来流血不流泪的硬汉,也感到眼角开始潮湿。
他长叹一口气,转身探询似的看了看神情沮丧跌坐在椅子上,大口抽着得烟的程副所长,悄声问道:“你看这事怎么办?”
程副所长脸色铁青,将还剩一大节的烟头往烟灰缸里狠狠一按,站起身来正要开口说什么,却猛听门外一阵嘈杂,紧接着,治安处的几名干警簇拥着满脸严肃的胡副局长大步走了进来。
冷眼瞅着跪在地上披头散发浑身肮脏的魏翠,胡副局长皱了皱眉,威严的对程副所长喝道:“让一个女人跪在你办公室又哭又闹成何体统?”转身对跟随他身后的几外治安处干警一挥手,“把这位女士带到市局去,今晚我要亲自和这位大闹公安机关、号称东邑第一美人的副主任夫人谈谈!”说完恼怒的瞪了马铁一眼,转身朝外走了。
治安处几名干警不由分说、上前架起魏翠就往外快步走去。马铁奔到桌边抓起烟灰缸狠狠砸在地上,怒骂一声“混蛋!”一跺脚,也往外冲去。
办公室清静了。好一阵,女警官怯怯慢慢挪动着双脚往外走去。将仍呆立着的程副所长独自丢在屋中。
魏翠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由曾永红从公安局接回家中。仅仅过了一夜,她已变得脸色腊黄、极度憔悴,仿佛大病初愈。
也不知胡副局长谈了些什么,反正她的精神好像立时就垮了。一声不吭回到家中后也不和曾永红说一句话,自顾洗了澡,一反常态没有**身子,在穿了胸罩和衬裤的身上套了件冷色睡衣倒头便睡。
魏翠一睡两天两夜,其间曾永红好几次叫她起来吃点东西都不理不睬。晚上当曾永红上了床后,她尽量把身子往一边挪而不让他挨着。
直到第三天早上,曾永红上班去了。她从**起来洗了澡梳理打扮一番,出门乘了出租车直奔公司。到了公司业务科长办公室写下一份停薪留职报告,走到总经理办公室,一言不发将报告交到正在忙着接电话的刘总经理眼前,转身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