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曾永红遇到了麻烦。昨天下午,他和经贸委副主任何守成躲在“蓝鸟”卡拉OK厅包厢里喝冰冻啤酒,议论新市长袁成的人品。
何守成瘪着嘴,大幅度挥动着手臂说:“你知道吗?两河那边的朋友说袁成是色鬼和啥也做不成的草包,我想虽不一定全是事实,但至少有一些属实。”
曾永红牛饮完一大杯冰啤,不以为然地说:“袁市长有没有那些事、是什么样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他当他的市长,你当你的副主任,各人打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不过,一个市长,如果真是个草包和色鬼,恐怕以后难以服众。没人愿意听一个喜欢“搞下面工作”的领导。”何守云似颇有几分正义感。
曾永红嗤之以鼻淡淡一笑:“人,都是这样,自己可以胡乱整一气,却不能容忍其他人犯错误……”
何守云点点头:“有道理,管球他姓袁的是好人坏人,管他人家说的是真是假,我们只需拿多少钱,做多少事。”
“只要厂里的工人不到市政府大院去请愿,我就算烧了高香。”曾永红思忖着道:“上次群众闹事,把杨老头撤到经委当调研,实际上是为姓黄的当了替死鬼。”
“他不当替死鬼怎么办?黄世洪是朱书记的大红人,只要没到罪不可赦,谁也不能把他下了。朝内有人好做官嘛!”狠狠扔下吸了半截的香烟,何守成对外大声叫道:“来两个漂亮小姐……”
很快,两名年约二十,袒胸露乳、衣衫凌乱的白皮肤圆眼睛大**“厢妹”扭着身子走了进来。一阵打情骂俏亲嘴摸乳后,曾永红把头枕在小姐**的大腿上晕乎乎想睡了。
何守成则起身拉着陪伺他的小姐说:“想睡就睡吧,我回去开会了。”
饮了太多啤酒而感疲乏的曾永红双眼紧闭,轻轻挥手:“去吧!你开你的会,我睡我的觉。”翻了个身,将手伸到小姐光滑的背上搂着,继续枕着肉枕头睡觉。小姐却顽皮的把手放在他那敞开的裆中触摸着,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4点左右,曾永红醒来了,想到厂里还有一些事要处理,正想将手放在他裆部睡觉的小姐唤醒。门被“咚!”一声踹开了,两名身着崭新公安制服的年轻人闯进来调侃道:“先生,这样睡觉的滋味一定很舒服吧?”
曾永红一个激灵,推开小姐放在裆部的手,跳起来背过身故做镇静:“你们啥意思?”
长得高大的警员冷笑道:“没什么意思,请你到派出所去一趟而已!”
“我一没偷、二没抢!凭啥跟你到派出所去?”曾永红掏出小梳子,满脸不屑梳理着略微凌乱的头发。
高个子警员沉下脸说:“请你履行公民职责到派出所协助调查,应该可以吧!”
曾永红双手背在后面,在小小的室内踱着:“本同志既没违法又没犯罪,凭什么跟你到派出所协助调查?你们这一套,吓唬贫下中农去吧!”
说话间,小姐已经迅速理好衣衫束好头发,悄无声息就想往外溜,却被另一名个子稍矮的警员一掌推了回来,喝道:“转去,规规矩矩给我站好!”
小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曾永红伸手扶住她大声叫道:“你们到底想干啥?凭什么动手打人?”
一句话提醒了本已吓得浑身发抖的小姐,她一把扯断束头发的红绸带,翻着白眼倒在地上,扯开嗓子尖叫道:“救命啦,打死人了!”强挤出几滴眼泪嚎丧似放声大哭。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几名睡眼朦胧的小姐和满脸横肉,酷似《骆驼祥子》里虎妞的老板娘,两名便衣中年男子一齐涌了过来。
“怎么回事?”一位白净脸皮细长眼睛,左脚有点不便的中年人皱了皱眉沉声问道。
两位警员双腿一并,挺着胸齐声行个注目礼,叫了声“程副所长”!矮而清瘦的警员,指着双手抱胸装出一副痛苦样在地上打滚的小姐忿忿说道:“她耍无癞,装死卖活不要脸!”
话音刚落,老板娘拍着肥实的大腿嚷开了:“警官先生,你们平白无故把人打在地上摆起,还骂人家装死不要脸,未免太霸道了吧!我们证照齐全、按章缴纳税费的小生意人,就那么好欺负?青天白日无缘无故就被你们给砸了!还有没有王法?”
这时,一个留着小平头光着膀子的粗黑墩实中等个子男人,领着一帮吆三喝四的杂皮气势汹汹冲了进来,声色俱历的吼道:“是哪狗东西打的人?站出来,弄死他龟儿子!”
老板娘见有人撑腰,更来劲了,披头散发扑过去要抓那高个子警员,声嘶力竭的嚷道:“青天白日砸老娘场子,不给老娘面子,今天和你拼了!”
那群提劲打靶滋事生非的杂皮青年,摩拳擦掌起着哄想要动手动脚,两名警员毫无惧色拉开架式准备格斗。
情况万分危急,再不设法制止,事态将进一步恶化。程副所长担心,起哄的杂皮中,可能有吸毒人员和偷鸡摸狗之徒。更不排除有因违法乱纪受过处罚,对公安机关刻骨仇恨的劣迹份子。
他悄声叫同样身着便服的警官李成溜到外面,用电话向所里和110指挥部求援。同时拔开人群挤到两名见习警员前面,用身体挡住他们大声吼道:“我们派出所干警执行公务,依法对‘蓝鸟’卡拉OK厅进行检查,请不相关的人散开,不要被人利用!”
“检查啥子?人家挂牌经营照章纳税,你们凭啥子来骚扰?”,
“执行公务怎么把人打在地上?”
“恐怕是想免费放炮,小姐不干就将人家打在地上的吧!”
“啥子狗鸡巴公安,纯粹一群土匪!”
“这龟儿姓程的就不是好东西,弄他!”……各种各样的叫骂、指责声一声高过一声,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进来。恶意的攻击、刻毒的怒骂一齐朝程副所长涌来,有人开始吐口水,有人躲在人群中用石块掷过来,想挤出去打电话的李成不但被人硬推了回来,还挨了好多拳头脚尖。
事情闹大了,曾永红心里有了些害怕,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趁着人群骚乱,他悄悄挤了出来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两部警笛长鸣、警灯闪烁、蓝白相间的警车飞驰而至,一大群全副武装的警察和综治队员从车上冲了出来,带队的是曾永红市委党校同学、现任竹南区公安分局副局长段清华和市城管综治大队长马铁。
看到段清华和马铁亲自带队,曾永红不由一愣,脸色不大自然的点头笑笑。
段清华指挥着疏散围观的人群,大惑不解的问曾永红:“你堂堂双职在身的大忙人,不坚守重要岗位,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有什么稀奇好看?”
曾永红努力装出平和表情淡淡回答道:“我从这里过路,见围着许多人,进去看看热闹。”说完急急走了。
整整一下午,曾永红坐在厂部宽敞明亮、现代办公设备一应俱全的办公室舒适的高靠背真皮转椅上,用电话给有关科室和分厂负责人下达完道道指令,给深圳办事处发了一份传真。又和分管工业的姬仁贵副市长在电话里神侃了一阵,不知不觉忙了一下午。
事情忙完后抬手看看表竟已经6点40,猛想起约了经贸委一帮人,在“海风”大酒店吃饭,给调离的黄世洪送行,吓得赶紧跳起身急急往门外走去。
司机正仰靠在大开着空调的车里听音乐,见曾永红来到车边,赶紧侧身将后面车门打开。曾永红钻进车说了句:“海风”,便仰头闭上了眼睛。
麻纺厂职工集体请愿事件后,经朱书记力保,黄世洪得了个警告处分调离经贸委,到庙坝县副书记、主持工作的代县长。厂长杨松林免职,任经贸委调研员,由党委书记林建平主持工作……
“海风”大酒店中餐厅的“翠竹”大包房,黄世洪和经贸委主任副主任何守成,科技科长、生技科长和黄世洪特邀的客人马铁等正嗑着瓜子,海阔天空说些只有男人才能听的荤话。
小姐已经非常有礼貌的问过两次可否上菜?做东买单的主儿还没到场,表面上不动声色和马铁亲热说着笑话,时而发出开怀大笑的黄世洪沉不住气了,侧过脸对何守成吩咐道:“何主任,看来,日理万机、身兼二职的曾副主任正在陪重要客人,或有什么重要事应酬,把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朋友给忘掉了?我看,就不等了,叫小姐上菜吧!”
色、香、味、形俱佳的一大桌精美菜肴很快摆了上来。经贸委在座人员和马铁齐刷刷站起身来,刚嚷着要集体敬黄县长一杯酒,曾永红满头大汗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因为厂里有紧要事耽误,所以来迟一步,请众人原谅。
黄世洪毫不掩饰的阴沉着脸说:“你真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明明叫我们6点半钟准时来,可现在都7点了才迟迟现身。我这被发配的人和本系统同事被你捉弄了是小事,可马老弟外出学习一月归来,我诚心请他作陪和你这老同学相聚,也被你冷落了,真不知你到底是给他下马威,还是有心出我洋相!”
一席话虽然满脸堆笑、打着哈哈说出口,却令曾永红冷汗直冒。他知道这位曾经的顶头上司是个心眼小、心胸狭窄的人,但没料到他都已经调离了,还会如此不给面子,当着众人让自己下不了台,一时间竟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幸亏何守成及时解围将他拉到身边坐下,装腔作势吼道:“来迟一步,罚酒三杯!今天看在马大队面上,不罚,奖励三杯!”
马铁笑着问:“何主任,他既来迟了,该罚就罚呀,怎么又成奖励了呢?”
何守成笑道:“罚酒我刚才已经宣布免了,这奖励嘛,是因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做为同事,我郑重建议黄县长奖励他三杯!”
众人听了何守成一脸滑稽的解释,都忍不住开怀大笑,黄世洪也趁势下坡“哈哈!”大笑出声:“对头,!奖他三杯!”气氛由此缓和了下来。
曾永红的机灵劲又上来了,端起满满一杯酒对马铁等笑道:“老哥请稍候片刻,待我把‘垂直领导’奖赏的酒喝了以后再敬你三杯。”
一仰脖子,把满杯酒倒进嘴里吞下,没有吃一口菜又接着连干两杯,举着空杯对黄世洪等人笑道:“我代表二麻纺厂,用发自肺腑的语言,感谢过去和现在的‘垂直领导’的关怀和奖励!”
马铁笑问道:“过去和现在的……什么意思?”
曾永红一本正经的答道:“麻纺厂的上级领导是经贸委……”
何守成一掌拍在曾永红肩上笑骂道:“你娃儿一杆子打了一船,把我们都给骂了!不行,再喝三杯!”
马铁看看手表劝道:“何主任就饶了他吧,大家吃点菜。待会我敬在座各位一杯!”黄世洪也举着筷子说:“吃菜,吃菜”。
正当几个人吃得津津有味,曾永红手机响了,他把手机放到耳边温不经心的问:“喂!谁呀?”
不知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却见曾永红的脸色立时变得惨白,中气不足的问:“可不可以明天来?”
许是对方没有答应他的要求,曾永红关掉手机颓然叹道:“真是撞了他娘的鬼了,这时候来装怪!”
“什么事?”马铁关切的问。
曾永红欲言又止:“没什么,派出所叫我去一趟!”
何守成呼一下站起来,紧张的问:“你出事了?”
曾永红摇摇头:“没事,我去作个证而已。”随手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大叠崭新的钞票丢在桌上,抱拳对众人道:“各位请慢用,小弟有事先走一步,等一会我们再联系。”拿起公文包和茶杯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又回身向何守成招招手:“何主任,请你出来一下。”
片刻,何守成回到酒席上,黄世洪不满的瞟了他一眼:“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
何守成笑着举起杯子:“没事,派出所让他立即赶到,协助调查一件案子。来,喝酒。我敬马大队一杯!”
直到酒席散场,曾永红也没转来。马铁谢绝了黄世洪请他唱歌的邀请,独自往家慢慢走去。
刚走到小游乐园附近,手机响了。却是曾永红问他现在什么地方、有没有时间?他回答说正在小游园闲逛,曾永红叫他就地等候,马上过来有急事商量。
马铁和曾永红一起毕业于党校。和他们同期的同学,时下大多担任了区县级甚至市级领导干部。只他们两个倒霉蛋混得最差。
马铁教过书,当过企业法人,发明过新产品,不到三十岁就提拔为工业局副局长,很是红了一阵后,本已被确定为副市长候选人,却因一封无中生有的匿名信而落选。自此心灰意懒,不愿再和官场宦海中的人打交道,硬缠着有关领导调到了新成立的综治执法大队。
在综治队工作的几年中,由于天生憎恶如仇,见不惯提劲打靶为非作歹的人,仗着自幼练就的功夫,加上1.8米的魁梧身体、洪钟似的声音,勇敢制止了好几起恶性打架斗殴事件,协助警方抓获了一大批毒品走私犯,连续5年获得省综合治理先进个人称号。成了令东邑黑道人物闻风丧胆、赌棍嫖客恨之入骨的人物;一个在领导心目中贬褒不一、颇有争议,在民众中极有影响、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
漫步在游乐园,走走停停欣赏热闹非凡的夜市景观,马铁因适才喝了过多白酒,略感不太舒服的胃好多了。
正饶有兴致看着几个年轻人声嘶力竭划拳,曾永红气喘吁吁赶到了。马铁问他有什么急事?他颓丧的低垂着头,说被派出所传讯了去,强迫着要他承认和小姐搞了嫖宿。不承认就不放人,没办法,只好在一张写了欠到罚款5000元的纸条上签了名字,才得以脱身。
马铁闻言大惊失色:“你有没有搞嫖宿?”
曾永红两手一摊:“没有哇!”
“没有搞为啥要承认?”
“不承认行吗?那姓程的杂皮不准走,非要承认了才让我走人!”
马铁火了:“亏你当了多年领导,号称说遍东邑无敌手的‘曾铁嘴’,怎么突然间就懵了?难道你不知道党员干部参与嫖宿者无条件开除党藉、撤销职务?”
曾永红耷拉着脑袋问:“那我有啥办法嘛!现在应该怎么办?”
马铁气呼呼的背过脸沉声道:“曾大公子,你这回惨了哟!”
曾永红可怜兮兮的说:“我们找个地方弄点吃的,边喝边谈,想个什么办法把事情搁平吧!”
马铁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看你如何向魏翠交待!”
曾永红神色紧张的摆摆手:“你可千万不要把事情给她讲哟!”
就在曾永红和马铁二人到了离城3公里的柳桥镇,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馆子包间,商量如何把事情搁平之际。竹南分局中心派出所值班室,一级警司李成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压低声音:“喂!小平吗,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曾永红嫖娼的材料已经落实!你11点左右到派出所来一趟,我把复印好了的材料给你。记住,11点准时来!”
关掉手机,身材高瘦、五官端正清秀、两只女性味很浓的眼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穿着花格子短袖衬衣和铁灰色下装,怀搂长发披肩、清纯秀丽年约三十岁的少妇,正和几个仅着半节筒裤光膀子男人打扑克牌的冉小平,放声开怀大笑着把几张扑克牌一摔:“兄弟们不打了,出去喝夜啤酒,我今天请大家狂欢,各位尽情喝、尽情乐,喝够了以后,到厢里去每人找一个厢妹子尽情玩个够,一切费用我全包了!”
“啥子事,这么高兴?”有人不解的问道。
冉小平得意洋洋的掏出牛角小梳子梳着油亮的头发:“最新路透社权威报道:东邑市经贸委副主任兼第二麻纺厂厂长曾永红,因涉嫌嫖娼被警方传唤。对嫖娼一事供认不讳,此案目前正在进一步审理之中。按中纪委明文规定:凡中共党员、领导干部嫖娼,一律无条件开除党藉,撤销职务!曾永红完了!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二麻纺厂厂长宝座舍我其谁?
几个人神情大振,七嘴八舌的嚷道:“好得很,姓曾的终于下课了,你我兄弟有出头之日了!“”好哇,他小子也有今天,这回我们终于可以出出胸中恶气了!”
长发女人摇头叹道:“人!真是心不足,欲壑难填呀!想魏翠美艳惊人号称东邑第一,可那曾永红却还不满足,竟和那些没有一丝教养、浓装艳抹得令人恶心的‘厢妹’乱搞,真是不可思议到极点呀!”
冉小平冷冷一笑:“家花没有野花香嘛,姓曾的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走,我们喝酒去吧。”
县委办主任冉小琳的弟弟冉小平,从小很聪明,成绩一直拔尖。大学毕业后回到东邑工作,在姐姐的关照下,不到十年就混到了第二麻纺厂副总工程师兼纺纱分厂厂长。很快有了私人轿车和装饰一流的四室二厅住房,以及天天厮守在一起的漂亮专职女秘书,成了东邑赫赫有名的在职暴发户。
现任党委书记担任厂长时,曾多次向有关部门反映,要求对冉小平立案审查,却都因为市府分管工业的领导、经委领导认为他是难得的人才而不了了之。
曾永红上任后,请来专职审计人员,对各分厂进行全面清资核产,很快弄清了冉小平任职的分厂严重隐亏,虚报产值的实情,毫不留情撤了他的职。
今天在一起打扑克的几个人,都是被曾永红摘了乌纱帽的原第二麻纺厂的中层干部,都对曾永红极度仇视。
长发女人是冉小平明铺暗盖的情人,原分厂办公室主任景兰。
冉小平亲自驾驶轿车,载着满满一车人来到灯火辉煌、轻歌环绕、人流如织的东邑消夏第一处,“塔湖公园”大堤上。
几个人选了一灯光较暗、湖水拍击着溅起朵朵浪花的僻静夜啤摊团团坐定,粗声大气的吆喝老板将炒田螺、盐花生、豆腐干、油炸泥鳅、麻辣虾、干煸鱼儿等小食摆满。斟满一杯杯泡沫丰富的啤酒,兴高采烈大声说笑着猛吃猛喝。那神情,不亚于饱受牢狱之苦,忽然获得假释的囚徒。
仰躺在舒适的沙滩椅上,喝着微微有点苦味的冰镇啤酒,惬意的享受着湖上阵阵凉爽夜风。冉小平嚼着香喷喷的豆腐干,不失时机的用手机将曾永红被警方传唤的丑事,向所有熟识的人传播……竭尽语言表达之能事,将事情扩大渲染。
柳河镇的小食店,马铁沉着脸一连打了十多个电话,搬动了好几个重量级人物到派出所说情,求程副所长放曾永红一马将此事化解。可反馈回的清息使他十分恼火,程副所长一口咬定公事公办,说曾永红嫖娼一案事实清楚、性质恶劣,完全可以将材料移送纪委处理。既然有这么多人为他说情,可以勉为其难不上报材料,但罚款非缴不可。不过,他同时答应不开罚没收据,不报法制科,5000元罚款做“赞助”处理。
当马铁把程所长的回复告诉曾永红时,他猛一掌击在桌上,情绪激动的说:“龟儿子臭杂皮,把老子骗惨了,刚才在派出所我不签字时,他根本没有说什么事实清楚、材料移交纪委一类话,要不然我根本不会签字画押!”
马铁脸色铁青冷冷问道:“你现在醒悟已经晚了!事已至此,后悔又有什么用?现在的问题是,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曾永红拧着脖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有啥大不了的?不就5000元钱嘛,缴了就是!”
马铁起身背着手慢慢踱着步子,思忖着道:“5000元钱倒是小事,只怕签字画押了的那份材料,会影响你今后的前程并家庭和睦。甚至,有可能改变你的命运,成为你仕途上永远的绊脚石!”
曾永红有点不以为然的反驳道:“你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吧?那姓程的说过只要缴了钱,就会把那份材料销毁或退给我,难道他会说了话不算数?”
马铁暴跳如雷,一拳捶在桌子上提高了声音道:“我看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怎么如此糊涂?这承认搞了嫖宿的字一签,5000元钱一缴,在法律上就成了证据,你永远也不要想翻案!”
曾永红有点紧张了,不停擦着汗水问:“事情已到这份上,你说怎么办?”
马铁咬咬牙道:“只要你真敢担保没搞嫖宿,就不能交钱!违背主观意愿的笔录也可推翻!关键就是看你说不说得起那句狠话!”
曾永红脸上的汗水不住跌落,嗫嚅着嘴唇想说什么,但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长叹着举拳在墙上狠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