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程世龙简直就是个猪狗不如的混蛋!”物资公司经理办公室,刘总经理叹着气告诉魏翠,半年前程世龙耸恿汪兰和他一起到重庆开批发门市挣大钱,被他一番甜言蜜语哄得晕头转向的汪兰,悄悄从家中拿了两张仅有的存单,到银行取了钱跟着他跑了。幸好她走之前给公司交了张请假一年的纸条,否则连工作也没有了。
到了重庆,那姓程的混蛋却不正当做生意,伙着当地一些人倒腾可赚到暴利的假烟,开始两趟赚了几万元钱就得意忘形的海吃山喝,还把小汪丢在租房里吃方便面,自己到卡拉OK厅搞小姐。
结果好景不长,在跑第三趟时被公安局抓住,一车假烟全部被没收销毁,还拘留了10天并罚款10万元,这下不但本钱全部没了,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汪兰把从家中偷拿出的钱给他,让他重头做起。可程世龙却狗改不了吃屎又想歪招,铤而走险贩卖毒品,并且变着法子让汪兰染上毒瘾,将租住的房子做为聚集吸毒场所,每日里大赚特赚昧心钱。
不到一个月被公安机关端了窝子,俩人一齐给抓了进去。经调查核实后程世龙被依法逮捕,估计将会判处10年以上徒刑,汪兰染毒不深强制戒一月后放了出来,只好回到东邑,可田洪浪恨她背判家庭,不念及夫妻往日情分将她赶出了家门。万般无奈下她只好来到公司,哭得令人鼻子发酸的要求给条活路,想到以往她表现不错,加之按规定她有权利要求回来上班,所以我认为……”
魏翠不等他说完就抢过舌头:“不用说了,我知道应该怎么办,你就把汪兰的工资关系转回业务科吧,让她接替小芸做内勤工作。”
“那小芸怎么办?”
“小芸还年轻,可以让她跑外差,熟悉一下业务,以后或许能做我的助手,甚至取而代之当业务科长,我也能清闲下来到工会或办公室干点事务性的工作。”
“你想清闲?明年我退休了,这总经理的苦差哪个来干?”刘总经理端起杯子喝口茶,语重心长的缓缓说道:“我已经正式给局党委递交了关于让你接替我担任公司总经理的报告,如果没什么意外,估计局里会同意我的意见,到时候,公司的发展与生存就看你的了!”
魏翠大吃一惊,差点连手中的杯子都掉在地上,瞪着眼说:“老爷子,你是不是中午酒喝多了?我非党人士的妇道人家,帮你跑跑差,喝几杯酒,干点业务上的工作还差不多,叫我当总经理,岂不会被人笑掉大牙。更何况,公司还有几个副总。”
刘总经理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搁:“非党人士妇道人家就不能当经理?我看你纯碎是井底之蛙,上至中央政府,下到省、市,再到区乡各级政府机关,无一例外都有党外人士和妇女同志担任领导职务,更何况小小的物资公司总经理,顶多不过一所谓享受副处的科级干部……”魏翠站起身往外走着说:“我不和你说那么多,现在的问题是汪兰孤伶伶的该如何生存?除了解决工作以外,她面临的问题还多着嘞。”
回到业务科办公室,魏翠从包里拿出1000元钱递给低垂着头、将双手夹在两膝间,肩膀微微颤动着的汪兰说:“拿去买两套干净衣服,找个地方把头发理一下,洗个澡,抬起头来重新做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生的路还长得很!”
转过头又对正睁着一双大眼注视着她和汪兰的王艳说:“小王,待会你到街上把寝室的钥匙配一把给汪姐,从今晚上起,她和你住一间屋。”
想了想,又摸出200元钱对另一年轻姑娘说道:“小芸,你叫朱师傅开车陪你一块到我妈妈家拿一条毛巾被,一个枕头,转来时顺便到百货公司买床单人毯回来。”
小芸接过钱往外走去,魏翠给妈妈挂了个电话,叫她将柜子里的新毛巾被和枕头各找一件出来,待会小芸要去拿。转过身又对手中拿着钱不知所措的站在椅子边,感动得泪水直淌的汪兰瞪着眼嚷道:“你还站在这里发什么神?赶快去把这令人倒胃的‘光辉形像’收拾好,难道还要人陪你去?”
自从汪兰把家中的存折拿了跟程世龙私奔后,田洪浪和女儿的日子过得很艰难,工厂领的那点钱,仅能维持起码生活。除了平日衣食之用和人情客往,女儿所在学校,三天两头要求交一些富足殷实人家也颇有微词、乱七糟八的这款那费,简直使他无力承受。
可为了孩子的前途,为了她不因为交不起那些莫名其妙的苛捐杂费,被校方勒令退学,他只好四处借债;为了维持正常的生活,让失去母爱的女儿过得稍微好一点,他戒掉了吸了十多年的烟和以往每顿都要喝二两的酒。
应了“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老话。以往汪兰在家,他只需把每月工资和挣得的外水钱往她手中一交,吃呀穿什么都不用管,一切她都会计划、安排得十分妥贴,就连他日抽的烟,都是她成条到批发部买回。家中大小事情都打点得有条有理,根本不需他操点心,偶尔她要出差到外地,会提前买回足够他和女儿几天食用的菜、肉、鱼之类,洗得干干净净将冰箱塞满。
可现在,一切都得靠自己。而且因为担心女儿放学后独自待在家里出意外,他根本不敢出去挣外快。每天下班后除了买菜哪里都不敢去,家庭妇女似做完家务就守着女儿做作业。
这种没滋没味的日子过了三个多月,觉得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咬牙,向厂里递交了停薪留职报告,托朋友把房产证拿到一家地方银行做抵押,贷了10万元钱在住宿楼外租了间门面,开起了修电机焊防护栏的门市。
因做工精细,服务周道,价格掌握得较为灵活,很快就打开了局面,有了一定的市场。为满足日益增多的业务需要,他在已有三个小工的情况下,又请了4名原国有企业下岗职工。生意非常红火。
上午,正在门市上忙碌,要饭婆似的汪兰出现在他面前,萎缩着身子伸手向他要钥匙。当看到害得自己和女儿吃了不少苦头,向来在人面前骄傲得像个公主,曾漂亮得令不少男人生出些许躁动的妻子如此落魄,他无法抑制的胀红脖子提了根铁棍,连吼了三个“滚!”字,用尽全力把铁棍重重砸在台钳上,两眼喷火、青筋暴露的将牙齿咬得“骨!骨!”直响,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式,吓得汪兰大惊失色,转身落荒而逃。
汪兰可怜至极的逃掉后,田洪浪心情很难平静。他对工人吩咐了几句,独自回到家中倒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有人说:“爱得越深,醋味越重,爱得越深,恨意越浓!”
不得不承认,田洪浪很爱汪兰,当初她拒绝了不少家境极好、前程无量的官宦子弟。将爱情的锈球,抛向他这个穷得叮当响的群众时,在城区很是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她那曾经当过市供销主任、时任市工会主席的父亲,和老婆结成了统一阵线,坚决反对女儿和来自乡村,没有任何前途的小工人相爱,并以脱离父女母女关系相威胁。可她不为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所动,毅然和他挽着手领了结婚证书。恼羞成怒的父母一气下和她断绝了关系,并自此以后再没有往来。
生女儿住月子,娘家人都没来过一次,汪兰曾伤心的哭了若干次。委屈的对他说:“这下完了,成了真正的孤伶人,万一哪天你不要我了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当时热血沸腾的他紧紧搂了她,吻着她泪流不止的脸发誓说:“无论是狂风暴雨,哪怕山崩地裂海枯石烂,我也会永远爱你不变心!”
中午饭时,女儿告诉他,学校通知星期五下午开家长会,要他一定去参加,不然她在班主任那里交不了差。他叹了口气暗暗在心里说:这些事情以往哪里用得着我操心!
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况且,他心里明白汪兰本质并不坏,她只是心太软没什么主见,经不起人家的**而一时失足,不属于鲜廉寡耻的**妇**娃,如果能在这时候拉她一把,相信她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中,会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加倍回报亲人。可是,就这样让她回家,是否太便宜她了?至少得给她点颜色!让她记住这次惨痛的教训,今后再也不敢离家出走!
这事,到底怎样处理好?饭后,女儿在睡午觉,田洪浪有点坐不住了,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他开始担心起早已和家人没有任何往来的汪兰。这么冷的天气,她孤伶伶一个人到哪里落脚?有没有钱吃饭,有谁可以帮助她?想着,他走下楼来骑上自行车往大街上奔去。
接到魏翠叫他晚上到“得月楼”吃饭的电话,在细雨中奔跑得全身湿透田洪浪长长出了口气,彻底放心的回家洗了个澡,感慨地在心里想:这人一辈子真是说不清楚!想当年,黎玉殊被姐姐赶出门外,失魂落魄无处可去时,是汪兰好心收留了她并帮找了一份临时工作,按理说她得记住这份情,在汪兰遇到困难时,伸出手来拉当年的恩人一把。可刚才他到“北岭”去找到正和人打麻将的黎玉殊,赔着笑脸问她汪兰有没有来过,她竟头也不回的呤哼道:“汪兰!没来过?我早不和这种重色轻友的人往来了!”
“啪!“”一声把麻将拍在桌上,扬起肥嘟嘟的脸,用一种劝弟弟似的大姐口气对转身正要离开的他说:“你也是,一表人才的大男人,找不到女人了?还要那种早被人耍够了的东西干啥?重新找一个不就得了!”
那提到汪兰名字时嗤之以鼻的神态,已走到茶坊门外,还能听见几个赌徒跟她附合着的怪笑声,使他真想转身冲进去,在那肥得流油的脸上狠揍一拳。
可魏翠就大不一样。尽管不知详情,但他隐约知道汪兰曾经得罪、伤害过她;虽不清楚伤害到哪种程度,但估计至少使她刻骨铭心。他知道魏翠是个大量的人,曾经有一次,他约曾永红俩口子到家吃饭,饭后在客厅里打小麻将,魏翠不小心将手腕上的金链掉到了地上,夜深散场所有人都离去后,汪兰扫地时捡到了金链起了贪心想据为已有。
当晚魏翠挂了电话来,问有没有见到金手链?汪兰竟矢口否认。魏翠没再多说轻轻把电话压断了。此后仍一如既往和他们往来,绝没再提手链之事。去年以后,和汪兰关系比任何时候都好的魏翠,自到两河出差以后,就再没和她有过来往。
好几次,他和汪兰在街上碰到魏翠,汪兰想和她打招呼,她仅冷哼一声正眼也不瞅他们就往一旁走了。他曾问过汪兰和魏翠是怎么回事?汪兰却从没正面回答过,但从她脸上的愧色,可以明白个中端倪。
现在,汪兰误入歧途落难了,魏翠却主动伸出手来拉她,不仅解决她的工作和住宿,还掏钱做东让他俩人不计前嫌,念在往日情份、看在女儿面上一起交流,以期达到破镜重圆目的,其做法实在是令人软佩的大丈夫之举!
吃完晚饭,喝得满脸通红的魏翠争着付了账,告别已前嫌尽释,在她撮合、逼迫下连喝了三次交杯酒,酒至半酣已开始含情脉脉、情长意短互相嘘寒问暖的汪兰和田洪浪,慢慢往家中走去。
晚上8点过,走出开着空调的酒店,立时感到寒气袭人。刚走了十几步,魏翠已经感到身上冷得无法忍受了,她停下来四处张望着,想拦一辆出租车回家好好冲个热水澡,躺在被窝看电视解乏。整整一个下午,为了汪兰的事情忙得实在有点累了。
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慢慢驶来停在魏翠身边,从司机旁边的助手席上伸出一颗头发油亮亮、五官比例不太周正,正方形脸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紫色痘痘的脑袋来。笑嘻嘻对魏翠问道:“小魏,到什么地方去?回不回你妈家?”
此人姓殷名鸣,一般人都戏称他为“英明”。原在部队担任团职干部,因为爱人是第一中学图书资料员,年前因照顾夫妻关系转业到市中区公安分局当了副政委。
殷鸣还在部队股役时,爱人洪梅就和魏大爷住一幢楼。魏翠和她好得如同姐妹,有机会就会钻到洪梅那布置得极现代的家里,和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有时俩人还会钻进被窝,海阔天空唠叨到眼睛实在睁不开了,相互搂着沉沉睡去。
身体高仅1.58米的洪梅长得很白,略微偏胖,苹果脸上五官很耐看。父亲是大军南下时来到东邑的老干部,长期担任市领导职务直至退休,对子女要求严格,历来主张保持艰苦朴素光荣传统。
洪梅自小到大衣着都只求干净整洁,不像同龄人那样注重打扮,一年因季都是质朴家庭妇女打扮,发型也是几十年不变的齐耳短发。外表上看,不像干部家庭出生的军官家属。
按理,人才出众、极爱打扮并注重形像的魏翠,和从不在穿着上费心思,重心放在营造舒适温馨家庭环境的洪梅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可这两个年龄悬殊近十岁的人却极为投缘,有事无事总爱在一块聊天。经常姐妹一样亲热极了手挽手在学校操场散步,惹得不少人戏谑的称她俩搞同性恋。
殷鸣每年回家探亲,魏翠少不了抽空到洪梅家,听他讲些部队和驻地的奇闻轶事。有时也盛情难却在她家吃上一顿殷鸣亲手做的饭菜。当然,也免不了会邀她夫妻二人去饭店叫上几个好菜,陪着喝点酒做为回谢。
这种友好关系维持了很久,却因一件小事使得洪梅和魏翠反目,并自此形同路人不再来往。即使有时在楼道直面相遇也互不招呼,目不斜视各自走路。
事情源于一盒化妆品。一次殷鸣回家探亲,洪梅在收拾他的旅行袋时,发现了一盒极为精致的高级化妆品,便纳闷的说她从不化妆,买这玩意干啥?刚洗了澡从卫生间里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殷鸣,一把抓过化妆品盒说是帮战友爱人捎的叫她不要乱动,洪梅当时笑了笑也没在意。
可谁知几天后当她和殷鸣应邀到魏翠家做客时,却在魏翠梳妆台上看见了这盒化妆品,当即头晕眼花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好不容易定住神站稳身子,思忖着问正在忙乎着端糖倒水的魏翠,这么漂亮的化妆品是在哪里买的?魏翠不惊不诧脸不变色心不跳说是托人从省城带回来的。
洪梅当时面带怒色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搞得魏翠和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嗑瓜子陪殷鸣聊天的曾永红大为尴尬,不知怎么得罪了这位言语不多,脸上长期挂着笑容的大姐。殷鸣更是窘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的搓着手连说:“对不起!对不起!她一定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站起身,急匆匆跟着往外跑了。剩下魏翠和曾永红相互望着不知所措。
因为洪梅在魏翠家极无风度的表现,回到家歇斯底里大吵大闹,非要他“交待”和魏翠的所谓私情。并不依不饶纠缠了好几天,其间还尖着嗓子叫赶到她家劝架的魏翠“滚出去!再不想见到你这勾引朋友老公的**!”殷鸣实在难以容忍她的过火做法,提前离家返回部队了。
自尊心和颜面受到极大伤害的魏翠,也在心里把洪梅视为“不可理喻”的泼妇,有时难免碰面,都做出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表情,高昂着头目不斜视擦身而过。一对曾经如姐妹的好友就此成为仇人。
后来殷鸣从部队转业回到东邑工作,曾几次登门向曾永红和魏翠为当年洪梅的荒唐举动道歉。每一次,魏翠都低垂着头好歹不说话,而曾永红总是热情有加的招呼他喝茶吸烟,无话找话瞎说一气。
有时两人吹高兴了,曾永红还会拿出些牛肉干花生米之类,提了白酒和他吆喝着干上几杯。殷鸣也投挑报李经常约了曾永红和魏翠,避开洪梅到外面吃点小烫或野味什么。刚开始魏翠总会推辞不去。可时间长了,想到“雷公不打笑脸人”的老话,并且当年那场事情的责任似并不在殷鸣。过份拒绝人家的好意和笑脸,反而显得太没风度和人情味。于是她参与了几次殷鸣的请吃。慢慢的再次有了一些交往,但和洪梅的关系,却始终坚持了“互不往来”的坚定原则。
此时,正想拦出租的魏翠见殷鸣招呼自己,摇了摇头答道:“我不到妈妈那里,回经贸委。”
“上来吧,我们送你一程” 殷鸣说着反过手打开后边的车门:“上来吧!”
“那就谢了!”魏翠坐上汽车随口问道:“这么晚了才下班?”
殷鸣喷着满嘴酒气说:“和你一样,刚刚和几个同事吃完工作餐,喝了点酒。”
魏翠笑了笑没再说话,她知道喝了酒的男人都爱唠叨,一旦搭上话就会说个没完没了,最好的办法是不理睬他们。
车到经贸委门口。魏翠下车对司机说道:“谢谢了!”又对殷鸣笑笑:“有空到家里来玩。”
回到家洗完澡,正在用干毛巾擦滴着水珠的长发,曾永红回来了,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端起茶杯猛喝一气抹抹嘴问道:“你吃过饭了没有?”
“你还记得起关心我有没有吃饭?整天像只三脚猫一样鬼鬼崇崇到处乱窜,连个影子都看不到,真不知道你成天到底忙些什么!”
曾永红沙哑着显然饮酒过度而失声的嗓子,不服气的调侃道:“你不是三脚猫,不也是现在才进屋?中午和晚上两顿饭都在哪里吃?”
不提中午倒还罢了,提起中午魏翠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气呼呼质问道:“中午你是不是又到哪个“厢里”解决“下面”的实际问题去了?怎么马大哥发了好几个短信都不回?电话也一直不接,搞不赢吗?”
曾永红理直气壮的拧着脖子道:“我中午一直和何守成、赖平、吴小林喝酒,哪个鬼老二给我发了短信?少扯些洋靶子!”
魏翠冷笑着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来:“真没收到短信?把手机给我看看!”
曾永红没好气的说:“看就看!哪个哄你不成!”伸手在腰间一摸,触电似的跳了起来瞪着眼睛盯着魏翠:“噫!怪了,我的手机怎么不见了?是不是你给藏起来了?”起身急急往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在身上到处摸着。
“恐怕是掉在‘厢里’被哪个‘厢妹子’捡到了吧!”魏翠冷冷的说:“区区一个手机能值几何?掉了就掉了嘛,重新买一个不就得了,何必那么着急!?”
正说着,电灯突然熄了,曾永红气得大骂道:“我操你电力公司的八辈子老祖宗,早不停晚不停,偏偏老子找东西的时候停,存心和你大爷过不去!”
魏翠不愠不怒的劝道:“算了,明明晓得手机不在屋里,何必装模做样瞎找一阵?我劝你还是趁早去买几根蜡烛回来,顺便在外面打个电话到你今天解决过实际问题的‘厢’里。吩咐‘厢长’‘厢妹’们帮你把手机捡好,改日再去拿”。
一句话提醒了曾永红,他拍着腿大声叫喊道:“对!我来拨一下,看手机是否丢在车上了!”
用打火机照着按下电话机免提键,很快捷拨了一连串号码。立即听得厨房里传来清脆的音乐声,不由大喜的叫道:“格老子!原来把手机给忘在厨房了!哦,想起来了,一定是早上洗脸时接了何守成打来的电话,顺手就放到案板上,洗完脸就给忘了!”
摸黑来到外间得意的对魏翠说:“怎么样?魏大小姐,这下你不会满口胡言说我到什么乡里社里了吧!”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心有余悸的说:“幸亏手机忘在家里了,要是掉在其他地方,那才真是有口难辨。完全有可能像歌中唱的说也说不清楚!”
“有啥说不清的,重新买一个仍用原来的号不就行了?”魏翠梳着头发揶逾道:“连手机带没带在身上都不晓得,曾副主任的脑子成天真没空过!”
曾永红起身往外走去:“没心思听你说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黑话,买来蜡烛让光明照耀才是正事。”
走到经贸委大门口。曾永红见四周都灯火璀璨,唯独经贸委大院一片漆黑,便自言自语的说:“也许是保险丝烧断了。说不定现在电工正在安新保险丝……”有心不去买蜡烛了,又担心万一不是保险丝的原因,等一会儿电老是不来魏翠又要吵闹。想了想,便往闹市方向走去。
刚走出几步,却发现殷鸣在附近漫无目的游走,心中莫名其妙一动,走过去招呼道:“殷老兄,你在这大街上转来转去有啥事?”
殷鸣有点不大自然的笑笑说:“市局治安处在附近执行公务,查找一个人犯罪嫌疑人。分局我今晚轮值,配合他们工作。”
曾永红理解地点点头:“你慢慢忙吧,我不打搅了。”
殷鸣见他急匆匆要走,便递给一支香烟问道:“你到哪里去?走得这么着急!”
曾永红信口答道:“我马上要到重庆出差,汽车在市政府门口等着哩。”
殷鸣似不大相信:“这么晚了还出差?你开啥子玩笑?”
“信不信由你。”曾永红说着急急地往市政府方向走去,殷鸣望着他的背景发了一会怔,将刚吸了几口的香烟往地上一摔。转身飞快往经贸委大院跑去。一边跑,一边不由自主掉头往后张望,贼头贼脑的样子,根本不像一个人民警察,倒像个作奸犯科的犯罪份子。
魏翠黑暗中坐着,等着曾永红买蜡烛回来都有点不耐烦了,觉得一个人呆在黑黢黢的屋子里怪不舒服。正准备出门到街上逛一逛,电突然来了,雪亮的灯光刺得她眼睛发涩生痛。赶快闭上双眼将脸部用两手遮住。暗暗在心里骂道:“这鬼电灯,平时里像得了肝炎病样发黄,这会儿倒雄起了,亮得要把人眼睛刺瞎!”
这时,传来进门的脚步声,她以为曾永红回来了。仍闭着眼没好气的挖苦道:“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不到一个小时嘛!”
两只发烫的大手轻轻搁在她两肩上,一个温柔的男中音轻轻说道:“小魏,是我!你不是叫我有空来耍吗,这会真的来了,不会不欢迎吧!”
魏翠大吃一惊尖叫着睁开眼,条件反射般跳了起来,惊愕地望着一张长满暗疮的脸上堆满笑意、两只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异样神采的殷鸣问道:“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进来了,吓我一大跳。”
殷鸣“嘿嘿”笑着道:“我可不是一声不响溜进来了,而是正大光明走进来的,而且给你把光明带来了。刚才你还处于黑暗之中,我一来电也就来了,你应该感谢我才是!”说着往她跟前走了两步问道:“怎么,你不欢迎吗?”
魏翠后退几步强忍住心中的不悦淡淡答道:“来者是客嘛,岂能不欢迎?更何况,刚才我还有幸坐了你的专车,怎能转眼就不认人!,请坐吧,殷政委!”
殷鸣走到沙发边坐下,不请自便、端起茶几上的磁化杯,“咕嘟嘟”喝了一口茶,把杯子重重一放,抬头望着魏翠笑着道:“你站得那么远远的干啥子?难道怕我把你吃了?过来坐下聊聊!”
魏翠慢慢用梳子梳着头,面无表情的答道:“成天在办公室里屁股都坐起茧疤了,好不容易下班回家轻松一下,哪还有心思再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曾副主任不在家?” 殷鸣明知故问,想了解曾永红是否真的出差去了。
魏翠眉毛一扬:“你有什么事就说嘛,问他干啥子?我从来不关心他的行踪。”
“夫妻之间,还是应该互相关心,怎么、能不问他的行踪呢。”
魏翠冷冷一笑:“有啥关心的?新生活,各管各,夫妻之间也不可能啥事都清楚,比如你这会到我家里,尊夫人洪梅女士就不一定晓得吧!”
殷鸣点点头:“那是,那是。我走哪里从不对她讲,因为她那天生爱吃醋,只要看到我和女人,尤其是你这样的漂亮女人接触就会发无名火,莫名其妙又吵又闹让人不得安宁,弄得大家都不高兴。连我和本单位的女同志搭几句白话,只要她看到了,都会疑神疑鬼的盘问好一阵……”
“那你就应该尊重她,尽量不和女人、特别是我这样的女人接触!”不等他说完,魏翠就抢过了话头。
殷鸣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说:“是呀,我一般都不和女同志接触,怕引起误会惹麻烦!可对你,就不同了,几天不见心里就像猫儿抓一样难受!所以,不管她怎么闹,如何想,我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来见你!”
“感谢您如此看重!不过,见一面有什么实际意义呢?你我之间仅仅是泛泛之交的朋友,犯得着为了见一面而被尊夫人辱骂?”
“我可没把你当作泛泛之交的一般朋友。”
“嗬!”魏翠柳眉一扬:“不是一般朋友?难道还是特殊朋友!你大概今晚上酒喝多了点吧!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正说着,殷鸣腾一下站起身来,以快得令人惊讶的速度扑到魏翠身前,冲动的抓住她双手呼吸急促的说道:“君,你难道真不明白我的心意?”
魏翠绯红着脸,挣扎着想把被殷鸣握着的手抽出来,却被他顺势一把拉到怀中紧紧搂住,一张散发着酒味和烟味的嘴就往她脸上亲来。她大惊失色,赶快用手撑着他的下巴,将脑袋拼命往后仰着,气急败坏大声嚷道:“你干啥子,赶快松手,不然我叫人了!”
殷鸣两眼发红,大口喘着粗气,拦腰把她抱得两脚离开了地面,一声不吭往里屋走去。魏翠双脚乱蹬,两只粉拳不住在他脸上背上打。嘴里含混不清怪叫着拼命想挣脱开来,可她哪里是身强力壮、军人出身,被难以抑制的欲火烧得头脑发昏、力大无穷的殷鸣的对手。眼看着,就要被他给拖着进到里屋了。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际,猛听到一声炸雷似的喝叫:“干啥子,抢人吗?”接着“砰!”一声,门被紧紧关上了。殷鸣大惊,不由自主松开两手回头一看,吓得三魂丢了二魂的呆立原地,两只眼睛珠子凝固了一样动也不动。魏翠恼恨的一把推开他,无声的啜泣着扭头往里屋跑去。
曾永红手上拿着一把蜡烛,脸色铁青走到殷鸣面前冷冷问道:“殷政委,你不是在执行公务吗?怎么这公务执行到我屋里来了?又为何把我老婆紧紧搂住?难道她就是你们要抓的嫌疑人?”将蜡烛往沙发上一扔,摸出手机两眼喷火的盯着他,一边拨号一边不轻不重地说:“我倒要问问你们领导,是哪个龟儿子叫你到我家来执行公务的!”
刚气壮如牛、急切想要发泄旺盛精力的殷鸣,此刻像打了霜的叶子——蔫了,见曾永红已拨通了电话正:“喂!喂”!大声和对方说话。慌了,不顾堂堂男儿之躯,“扑咚”一声跪在地上摆着手急切央求道:“别,别打电话,求你饶我一次,以后保证不到你家来骚扰了!”
曾永红扭过头冷冷问道:“不骚扰了,就这么简单?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复又对着手机叫道:“喂!请问你是葛政委吗……”
“我补偿,我立刻补偿!” 殷鸣在裤兜里摸着,脸色惨白、可怜兮兮的对曾永红说:“求求你先把手机关了吧,我一定给你赔偿损失!”
曾永红余怒未消,咬着牙走到他身前使劲跺了跺脚,强忍着心头之火冷冷问道:“你说这事怎么办?”
殷鸣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建行卡递过去,神情沮丧地说:“这卡里有几万元,你拿去,算是我今晚上酒后失态冒犯夫人的赔偿吧!”
曾永红冷冷一笑。走到沙发边坐下,瞪着眼定定望了殷鸣一阵。良久,长长的叹了口气,毫无表情的对他说:“看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都替你难过!堂堂共产党员、人民警察,为了一个女人搞得如此狼狈,连做人的尊严都没有了。可耻、可怜、可悲、可恶呀!”双手哆嗦着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点燃。略一思忖,又丢了一支烟给殷鸣,哑着嗓子低声道:“起来吧,堂堂男子叹,跪在地上成何体统!”
殷鸣羞愧满面捡起曾永红扔来的烟站起身,垂着头像往日里被他经常训斥的犯罪嫌疑人贴墙站着。
默默吸完一支香烟,竖起耳朵听了听里屋隐隐传出来的压抑着的哭泣声,曾永红缓缓对殷鸣说道:“你我都是有身份的人,在东邑也算得上有头有脸。应该明白“朋友妻不可欺”这做人的起码原则!平日大家相处不错、相互不薄,你无论如何也不该做出这不仁不义的事来。幸亏刚才我回来得及时。否则,你这一辈子的前途就毁了!假设魏翠被你给强暴了。不到明天,你就会从一个令人羡慕的警官、一个大有前途的领导干部,变成令人不耻的囚犯,伴随你的将是漫长的铁窗生涯。你的妻子、女儿跟着倒霉遭人白眼受人欺负不说,就连遭你侮辱的魏翠,也将永无出头之日。两个幸福的家庭就会叫你给毁了……!”说到动情处,他竟然按捺不住流出了伤心的眼泪,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殷鸣头垂得更低,身子也在不停颤抖,大滴大滴汗珠顺着他那长满暗疮的脸往下跌落,不清楚他此刻心中如何想,想什么。但从仿佛一下变得猥琐、矮小了的样子可以看出,他十分狼狈。
当曾永红再点燃一支香烟,默默吞云吐雾之时,殷鸣突然来到他的跟前双脚并拢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将那张借记卡放在茶几上。转身迈着军人的步伐,大踏步走到门边拉开门出去了。等曾永红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抓起卡片追到门口,已经不见他踪影。
顿了顿,他一跺脚,又往大门口撵去。
一直追到大门外,也没看见殷鸣的影子。曾永红回到屋里,气恼的一脚把门踢过去关上。走进里屋阴沉着脸,将那张卡片往仰躺在**大睁双眼望着天花板,脸色苍白得令人害怕的魏翠起伏的胸前一扔:“我尊贵的夫人,这钱是殷大政委给你今晚上所付出代价的补偿。收好吧!这钱可是用你那丰满的身体换来的,要珍惜呀!”
说完,双手抱在胸前,阴阳怪气在魏翠浑身上下扫视着说:“没有想到,我竟有一个如此值钱的老婆,早知如此,我根本用不着上什么班了,成天呆在家里睡着吃、抬起屙,享享不劳而获的清福多好。免得一天累死累活、早出晚归怪辛苦死了。”
魏翠挺身坐起来,眼中射两道寒光恨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现在发现也不晚。从今天晚上起,你就每天呆在家里享清福,让你值钱的老婆去卖吧!”跳下床走到衣柜边,对着镜子梳理一下有点凌乱的长发,捡起丢在**的建行卡放进皮包,慢慢往外走去。曾永红一愣,朝她背影吼道:“喂,你到哪里去?想干啥?”
魏翠头也不回的冷冷问道:“既然有值钱的老婆,当然应该到外面去卖钱。”
曾永红气得青筋暴的嚷道:“你……”可到底你什么?直到魏翠已走出门好远了,他都没有你出所以然。
出得门来,魏翠独自往游乐园方向走去。她感到胸中有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两边太阳穴突突跳动;呼吸仿佛因胸中的堵塞而变得极为不畅;她有一种冲动,有一种想歇斯底里发作的欲念。之前,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