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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何建军没有等到新的安排,带着一帮舍不得和他分手的职工筹资搞了一家小汽车修理厂。

  新成立的小汽车修理厂设在市区北郊,左边紧挨公安局交警支队办公楼,右边隔着几间铺面,是在本市有着雄厚实力和赫赫有名的交通汽修厂。

  交通汽修厂老板,是位年过不惑的干瘦**徐娘。从头到脚艳俗打扮令人笑掉大牙的何桂莲,五官和身材还算不错,但声音嘶哑、走路姿势极为不雅,成天一支摩尔香烟叼在腥红大嘴上,让人极度恶心。

  但她是本市叫得上号的知名人士,经营的汽修厂几乎囊括了所有市级机关小轿车的维修,生意红火得比一家中型企业利润还高。

  首先,她是交警支队长许军好得不能再好的铁杆朋友,和交通局长、工商局长、公安局几个副职,乡镇企业局长等人,是麻将桌上的好朋友。更重要的,她是红得发紫的市委办公室主任冉小琳的表姐。

  人说外国出机器,中国出宝气。别看这背后被人称为白骨精的何桂莲长得惨不忍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穿得不伦不类,地地道道的夜明珠掉进了酱油缸——宝得有盐有味,却是个真正一掷千金的富婆。

  何桂莲原在东邑麻纺织厂当过近一年临时工,其时正好麻纺厂火红,工人三班倒也干不完手中的活,各车间都请了不少临时工,从事一些脏、累体力劳动。

  何桂莲在车间干了大半年,因为不怕吃苦,每天下班后就到车间主任家帮着做家务,并不知不觉在主任家睡了好多夜,深得年近五十的车间老主任赏识,于一次酒后搂着她时拍着胸口许下诺言:只要继续在车间主任的岗位上,保证把她转为合同工。

  虽为车间主任打了一次胎没得到过多补偿,但想到即将成为合同工,心里有了些狂喜的何桂莲,因为有主任罩着,在车间里慢慢变得懒惰了。工作时总一副无精打采模样,做事和刚进厂时判若两人,车间里的技术群众和班组长,对她有了很不好的看法,纷纷提出辞了她。

  可是,车间主任不管人们有多少意见和看法,也不管班组长们在会上以辞职相要挟,就是不同意把何桂莲辞退。

  事情就这样拖了下来,何桂莲因为有老主任撑腰,工作中的表现更令所有人看不惯,到后来,车间里所有技术群众都不愿看到她;所有班组长都不愿要她。

  恰好厂里调整中层管理人员,老主任调到另一个车间担任支部书记,副主任何建军被提拔为车间主任。

  何建军上任不到一周,不顾老主任数次说情。拒绝了何桂莲的请吃,扔掉了她送到家的两只老母鸡,顺应全车间人的意志把何桂莲辞退了。

  老主任得知何桂莲被辞。暗中给了她一笔钱,相互搂着哭了一场对她说:“你还年轻而且长得漂亮,留在这里也没啥前途,不如到省城去,那里特别适合年轻女性发展。”

  万般无奈的何桂莲听了老主任的建议,到乡下约了几名俊俏姑娘悄然离去,怀着一肚子委屈和无穷期盼到省城掘金去了。

  好几年过去,当再次出现在东邑时,她已成了浑身珠光宝气、一搓千金的富婆。

  人们对她在省城的经历感到可疑,认为她的暴富,有可能是在那边卖肉或从事其他不良行为,对其言行举止极其厌恶。

  但没人能阻止她的崎形发展,更没人能阻挡她在冉小琳的帮助下,以最优惠的价格承包了本经营良好的交通汽修厂,很快包揽了四大家机关的小车维修业务,摇身一变成了有名的女企业家!

  得知当年不顾她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求情,坚持辞退了她的何建军,待岗后自筹资金办起了一家小汽车修理厂。憋在著名女企业家何桂莲心中多日的怨气、怒气,终于爆发了。

  “龟儿子姓何的当年把老娘开除了,我还没有来得及找人收拾他。现在居然想和老娘在一个行道抢饭吃!看来他是诚心和我过不去。这回不收拾得他哭不出来,我他妈就不算人!”

  正在许军家打麻将的何桂莲恶狠狠的对许军说:“你们交警支队也真是,新批那些汽修厂也不认真考虑一下本市实际情况!”

  “本市什么实际情况?”许军聚精会神思索着打哪一张牌,爱理不理反问道。

  “什么实际情况?你难道不知道就我这家修理厂都难以饱和,又批准何建军搞什么小汽车修理厂?”何桂莲很不高兴的说。

  “三筒!”许军将绿色大号麻将使劲往桌子上一拍,斜着一双绿豆眼对何桂莲说:“你认为不该批就不能批?明给你说,何建军的汽修厂不但非批不可,而且今后全部被你们厂揽了的肇事车,也得分一部份给他们才行!”

  何桂莲恼怒地将一块麻将拍在桌子上,瞪大了双眼惊诧的问道:“为什么呢?全市所有肇事车不一直都在我们厂修吗?凭什么现在要分一些给新成立的汽修厂!是哪个龟儿子出的屙屎主意?老娘和他没完!”

  坐在许军下手的交警副支队长唐波涛淡淡一笑:“就凭你就想改变已成定局的既定事实?恐怕不是想像的那么容易吧!”

  “这个重大决定是哪个老表做出的?老娘不信他没有短处和爱好!”

  坐在何桂莲对面的邹兵好奇的问道:“你管人家有没有爱好和短处有啥用?”

  何桂莲媚笑着朝雷义喷出一股浓烟,挑逗似的扭动着躯体道:“但凡天下有正常七情六欲的人,老娘都有办法使他成为最好的朋友,并保证让他成为我事业上的后盾!”

  唐波涛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既然何老板那么有把握,那就让全力支持何建军这帮待岗工人,特别要求把肇事车分一些给何建军的袁市长收回成命,让你继续垄断本市肇事车的修理吧!”

  何桂莲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如同和人吵架一样大声嚷叫道:“搞了半天才是那地皮都没踩热的袁成在装怪嗦?老娘才不怕他那个两河有名的大色狼!”

  “嗬!看不出我们何老板竟是女中豪杰!我倒真是看走了眼,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唐波涛一本正经的拱着双手朝何桂莲行了个江湖礼问道:“你有什么高招使袁成收回成命?”

  何桂莲不屑一顾的将大嘴一瘪:“如果换了别的人来当市长并下了这指示,我或许还不敢较量。但是对他姓袁的,我就没有一点可害怕的了!”

  唐波涛不以为然的反唇相讥:“你不就是有个在市委当办公室主任的表妹嘛,难道就凭冉小琳还能扳倒新来的市长?”

  “市长?严格说姓袁的还只能叫代市长,要想把市长前面的代字去掉,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呀!你们难道没听到所有人都在传说他在两河的坏事?”

  “他在两河做了什么不齿于人的坏事?”雷义纳闷的问道。

  “什么坏事?长期欺男霸女强奸所有看上了的女人,上至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下到十几岁的学生妹。两河市城乡内外被糟蹋了的女同志,至少好几十个。现在省纪委的人正蹲在两河和东邑,对他进行专案侦察,你们不知道?”

  唐波涛不以为然把脸转向门外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回过头来盯着何桂莲说:“纯粹他妈的危言耸听,如果袁成真那样十恶不赦,省委会把他派到东邑来当一市之长?我看你是因为表妹没有当到市长而对人家不满,故意散布流言蜚语吧?”

  何桂莲伸手在干瘪的胸部上一拍,口沫四溅的叫喊道:“我散布他的流言蜚语?你小子搞没搞错!如果不信我们俩当着大家的面打赌!”

  唐波涛不恼不怒的问道:“你想要打啥子赌?我奉陪到底!就怕你到时输不起哟!”

  “我输不起?”何桂莲在桌子上一拍:“如果姓袁的没有能当上市长,从东邑市里滚蛋了,你输好多钱?”

  “如果袁成在东邑市当上了市长,你输好多钱?”唐波涛站起身来拍着桌子反问道。

  “如果他的市长当稳了,老娘输你想要干啥就干啥!”

  “球大爷才想和你干啥子,如果袁成没有当上正式市长,从东邑市卷着铺盖走了,老子输五万元现金给你!你如果输了,也同样输五万元现金给我!”唐波涛从上衣兜里摸出一支签字笔:“在场的所有人作证,你我马上签协议!”

  许军赶紧拉住唐波涛的手劝道:“开两句玩笑嘛何必要动真格?袁成当不当市长,管你我这些下力跑腿的人什么事?为他而争而吵值得吗!”

  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麻纺织厂没有远走他乡打工的待岗工人都惊呆了。

  这天一大早,电视台东邑新闻播发了一条消息,送来了天大的好消息:市经委通知;东邑麻纺厂全体待岗职工请于本周内到经委登记,准备接受上岗前的培训。没有在家的职工请家属亲友们代为转告。多年来为人们所熟悉、温柔悦耳的女声普通话,将这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一连重复了三遍。

  厂里要开始生产了?不可能呀!原先工厂和宿舍拆了建商业综合体,刚一年多时间,不可能这么快就建好了。一大早就到修理厂忙到晚上才回家的何建军,很是不相信的眨着眼睛对汤小梅说:“不是说至少要两年以上才有可能正常经营吗?怎么这么快就--- ---”

  汤小梅不等他将话说完便飞快的答道:“厂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了你还不相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东邑麻纺织厂所有待岗职工,这一天都有了多日没有过的亢奋,厂区附近几家苍蝇食店,从中午到晚上坐满了以往的老顾客。

  人们高声叫喊着,要来大盘卤肉炒菜烧酒,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兴致勃勃憧憬在新的岗位上班后将的美好前景。

  一向不爱出门到馆子吃喝的何建军,这天早早从修理厂赶了回来,此刻也坐在一家苍蝇馆子里,和一群人兴致勃勃喝着度数较高的小灶酒。

  和建军坐在一桌的近十个大男子汉,都是以前的班组长、血气方刚的性情中男人。

  “听说这次之所以能够迅速召集大家上岗,和新来的市长有很大关系。”满脸大胡子的原车间副主任赵国栋对众人说。

  有人疑惑地问道:“新公司的综合体刚立起架子,要全部完工至少还有一年半载,这么快就召集大家培训,可得花相当大一笔费用,真的和日理万机的大老爷有关?”

  “大家都知道,自从厂里经济效益走下坡路以来,那些每天都会带着各地人到厂里参观、学习,海吃山喝一顿,临走还要提走大包礼物的有关领导,除了逢年过节象征性到厂里慰问一番。平时谁到厂里来过?哪个大老爷对工人真正关心过?哪个七品以上的“公仆”郑重其事为工厂发展操过心?有人说得好:现在各级领导,银行、执法部门、权力机构都嫌贫爱富!”

  “是呀,以前我们效益好时,不但厂领导们是市委书记、市长家的常客和座上宾,就连一般中层干部也会受到有关部门特殊关照。可效益下滑后,不要说中层干部,就连老板们亲自求爹告娘办事,也不一定能得到好脸色!”一个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不住抖动着的光头中年恶狠狠骂道:“龟儿子那些当官的尽是妈些跟屁虫、势利眼,哪里有成绩有好处就往哪里钻!”

  建军拈起一块卤猪肉咪着眼说道:“吃肉者都喜欢瘦的,喂猪的都想把猪喂得越肥越好。猪越肥心里越舒坦,这就是现实生活中的矛盾所在,各人所处的位置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也就理所当然不一样。”

  “这年头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或根本没有!”原车间质检员杨浩懒洋洋的叽咕了一句。

  赵国栋赞同的点了点头:“各位所说的都是事实,在当前具有一定普遍性,但这一次我们厂能够很快恢复生产。功劳确实归上任时在市政府大院拍了胸口的袁市长和姬仁贵副市长。如果不是他俩如同招待最尊贵的宾客一样,把收购工厂的老板请到塔湖大酒店谈判,一再陈述利弊,并许诺只要解决好职工问题,以后综合体运营后将会相应政策上给予大力扶持,那些比耗子还精的浙江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通知大家参训。”

  建军大吃一惊,两眼盯着赵国栋问道:“那个浙江老板,是因为袁市长作了工作才通知大家提前培训?”

  赵国栋不满期的望了建军一眼:“老兄你开了修理厂忘了麻纺厂还是近段时间生活在真空里?连新成立的公司按照市政府统一部署实施的板块突围、分片搞活战略都没听说过?你这没有免职的支部书记、车间主任怎么当的?”

  “什么板块突围、分片搞活?到底是怎么回事?把我脑子都搞糊涂了!”建军两眼瞪得更大,两只有些发红的眼珠仿佛要从眼眶里跑出来。

  赵国栋很潇洒地伸手在油光水滑的头发上摸了摸,不慌不忙拈起一块肉放进嘴里嚼着、吞下,端起酒杯很斯文地呷了一口酒,用纸巾擦拭了嘴唇,将一双有些女性化的细长、漂亮大眼睛望着建军说道:“所谓板块突围、分片搞活战略,是新市长和姬仁贵副市长两人根据我厂实际,经过反复研究、郑重思考,充分征求了广大职工群众的意见后,采取的非常时期的非常措施。”赵国栋说到这里打住话头,拿起筷子朝已经没有了热气的炒菜扫视着。

  建军有些着急,伸手在桌子上拍了一把,极为不高兴地喝道:“你少卖关子好不好?直截了当的说说这所谓板块突围、分块搞活到底是怎么回事!扯那么多闲话有什么用!”

  赵国栋瞟了眼急得满脸通红的建军,慢条斯理瘪了下嘴:“你这人真是,厂办主任三番五次到你家里来,通知你开会商量解决职工困难的事,却从没找到过你,想叫你老婆带信通知你参加开会呢,同样连她的人影也找不到。实在没有办法厂部才通知我代你参加了几次会议,所以晓得了一些情况。如果不是三番五次找不到你的人影,请你放心,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顶替你这支部书记、车间主任去开会。”

  “你他妈烦不烦?叫你解释何谓板块突围、分片搞活,你扯这些莫明其妙的事干啥子?”建军真的有些火了,气呼呼地说道:“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的主任、书记,我早就不想干了。你有兴趣就干好了,管我屁事!再加上我已经把汽修厂搞起来了,生意也还过得去,比在厂里收入高多了!”

  赵国栋喜出望外的问道:“你真不想回单位了?”

  “不是蒸的难道还会是煮的?”建军阴沉着脸冷冷答道:“经过这一次待岗待业的严峻考验,我早就心如止水,对这费力不讨好的车间主任伤透心了。就是公司让我官复原职,当个什么经理之类的中层也绝不再干。汽修厂虽然是没有地位的私营企业,但毕竟是兄弟们真金白银的投入,搞得好与不好都和切身利益紧密联系。”

  赵国栋两眼放光的称赞道:“老兄高见、站得高看得远,不比我们这些目光短浅只看到眼前利益的人。”

  “我说你他妈的有完没完?人家建军哥问你什么叫板块突围、分片搞活,到现在还没说清楚,你小子是不是药吃错了?”有人急得用筷子在桌子上敲着喝道:“你到底弄不弄得清楚?”

  赵国栋笑容可掬的对众人拱拱手:“各位休得着急,听老弟我慢慢道来--- ---”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时,何建军却起身离开了。自小汽车修理车开业后,他已经投入了全身心,不想再过问原单位的事。

  三鑫小汽车修理厂生意确实很好,好得使仅隔了几堵墙的交通修理厂老板何桂莲咬牙切齿。

  本以为凭着表妹冉晓琳在东邑市的特殊地位,凭着和她在麻将桌激战的一班手握实权人的帮助,利用那些得她恩惠不少的各色人等手中的职权,很快就会把何建军的小汽车修理厂扼杀于襁褓之中,却没想到那些平日得她好处,在她身上和厂里揩油时,拍着胸部掷地有声让她于有困难找他们的家伙,到了需要尽力的关健时刻,却都蔫了的丝瓜一样雄不起!

  不但那些盯着她大把金钱,每每陪同她海吃山喝游戏人生的麻友。就连一向在东邑大地颐指气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除了朱书记任何人都不会放眼里的表妹。这次也没能帮上她的忙,没能把何建军的小汽车修理厂掐死。

  三鑫小汽车修理厂好几个技术一流的师傅,都是刚从大墙里走出来的曾经误入歧途者。

  相当长一段时间,何桂莲连厂里的生产都没时间和精力安排,成天屁颠屁颠奔走于一些可以直接影响何建军小车修理厂生死存亡的机关、单位,声嘶力竭陈述不让一个聚集众多劳释人员,随时有可能对人民生命财产造成威胁的团伙,以办企业为幌子在本市形成黑社会。

  有人玩笑的问她凭什么说何建军的小汽车修理厂是黑社会?她振振有词、唾沫四溅的拍着胸脯,煞有介事地说道:“一个仅投资不到二十万的小修理厂,竟有近十名劳改犯,你说他们不是黑社会是啥子?”

  “仅凭人家厂里有一些劳释人员就定为黑社会,你这不是太过危言耸听和牵强吗?”有人对她的说法提出了质疑

  “嗨!提起何建军你可能不知道?头几年麻纺厂红火时,他仗着姑夫是当时的市委书记,在厂里横行霸道,做了不少坏事。幸好老家伙一命归天,他才没有了往日的威风,现在麻纺厂重组他只好待岗回家抱儿子。可待岗就正二八经待岗呀,却偏要打着主动为国家排忧解难的招牌搞汽车修理,这汽车修理是人人都能搞的吗?手下没有一大帮技术过硬的专业人才,自身不懂企业经营管理,在城里没有手握实权的铁杆朋友帮忙,手里没有大笔流动资金周转能行吗?”

  每天从早到晚跑得两腿发烧,气度不凡甩出一叠叠钞票请有关人员海吃山喝,陪着笑脸请有关人员到歌舞厅里泡厢妹,很是浪费了一大笔钱,然而却收效甚微。好多人大吃大喝、搂着小姐开心时答应得好,不论她提出任何要求都回答说问题不大。可转天再找上门时,却总是苦着脸找出了一大堆理由来搪塞。

  最终。身材、脸型都长得没一点男子汉气度,却义薄云天的许军帮了她的大忙,硬顶着把所有肇事车仍全部归到交通汽修厂,振振有词的对那些要把肇事车业务分一些或全部公开竞标的人说:“东邑市内,就交通汽修厂技术过硬,本着对事主负责的原则,我们集体研究决定所有肇事车划归到他们修!”

  许军不仅把所有肇事车归到了她名下,还从另一角度悄悄帮了她的大忙,使得何桂莲竟在心里生出了些遗憾,寻思着无论如何得找机会主动投怀送抱,好好感谢真正有男子汉气魄的许支队长!

  所有具备了二保以上维修作业的汽车修理厂,都必须为修理好了汽车的客户填写二保合格证,公安交警部门也必须得见到了修理厂的二保合格证后,才会为这维修过的汽车验审。

  一般情况下,这二保合格证都由交警部门直接发到汽修厂,由厂里根据实际情况为客户出据。

  何建军的汽修厂,没有能领到二保合格证,而如果没有二保合格证,就意味着将失去很多客户,今后的生意将不可能好起来,这家厂的形象在所有司机心目中将大打折扣!

  跑了很多趟也没领到整本二保合格证,只能修好一辆车去交警支队领一张。成立不久的三鑫小汽车修理厂老板何建军心里生气了:这姓许的家伙也真太过分了,凭什么专和我作对不发合格证?惹毛了改天去臭骂他一顿!

  这天下午,又有一个客户的小汽车在三鑫厂修好后需出据二保合格证,厂里没有证,只能让人一路小跑到交警支队领证,正好汤小梅到修理厂来找何建军,当即自告奋勇把这件所有人都不愿干的事揽了下来。

  许军老婆以前也在东邑麻纺厂,和汤小梅同在化验室上班,俩人关系还算不错,经常一起逛商店。平时许军在大街上遇见汤小梅,会很有分寸开两句小玩笑。自认为无论如何也会给她面子的汤小梅,心情极好的一路哼着小曲来到交警支队,径直找到了许军办公室。

  正斜倚在高靠背真皮转椅上,闭着双眼同人在电话里调情的许军听见有人进来,草草收了线抬起头颇感意外的说道:“是你?稀客!找我有什么事?”

  汤小梅大咧咧坐在大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专门来找你这支队长先生办正事。”

  许军打着呵欠看了一下手表,冷冷问道:“有什么事情需要办请直说,我马上还要到局里开会。”

  汤小梅有了些生气,提高声音责问道:“我不找你办事,你无所事事躺在椅子上打电话,我刚一进来你就说有事要出门,不是有意为难吗?”

  许军一声冷哼,很舒服的将头仰在椅子上,闭着双眼爱理不理答道:“你认为我有意为难就有意为难你嘛!”

  “许大队长!请把我们三鑫汽修厂申请了好久也没能领到的二保合格证发给我!”汤小梅沉下脸说。

  “领二保合格证怎么会找到大队长办公室来了?你直接找业务科室的人领就行了!”

  “可下面那些人说你专门打了招呼,不准发给我们厂!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原因吗?”汤小梅两眼炯炯有神,望着木乃伊般闭着双眼半躺在椅子上的许军。

  “你们为什么不从自身找找原因?回到家里问一下你老公,就会明白为什么独独不发给你们合格证的原因!”许军说着从桌子上拿过他那价值数百元的茶杯。

  有如一个狂躁型男子受到侮辱,汤小梅突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火冲天的冲了过去,隔着宽大办公桌将许军手中的茶杯抢了过来,使劲往地上摔去,指着他鼻子泼口大骂道:“许军你他妈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大嫖客威风啥子?休想凭着那点芝麻绿豆权装疯迷窍!”

  被汤小梅的突然袭击吓了一大跳,差点钻到桌子下的许军,好一阵才回过神来,苦着一张烂脸看了看地上的茶杯,脸色铁青的指了汤小梅鼻子声嘶力竭喝叫道:“你-你-你他妈的有本事就不要走!老子今天和你没完!”

  汤小梅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来,轻蔑的问道:“你有本事敢把姑奶奶怎么样?”

  许军拿出桌子上的电话拨了110,不等电话接通却又马上将电话压了,眼睛斜看着汤小梅说:“你必须赔我的杯子!”说着从抽屉里摸出一包没启封的“中华”牌香烟,撕开封口抽出一支就往嘴边送去。

  “嗬!你一个小小副处级干部上任不到半年,用着价值近千元的茶杯,抽的好几十元一包的“大中华!”一个待岗群众每个月的生活费利息才值你几包烟钱?”汤小梅再次冲动的扑了过去,伸手从许军嘴上将那支刚刚叨稳、还没不得及点上火的香烟夺下来摔在地上,用脚步使劲踩了好几下。

  “你-你他妈纯粹是个疯婆娘!”许军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叫骂开了。用力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朝门外喊道:“来两个人把这不要脸、不要命的疯婆娘捆起来送到巡警队!”

  门外立时涌进来好几个制服公安干警,不过这些干警却并没有按照许军的指示将汤小梅捆了起来,而是温和的劝她不要着急,有话好好说。

  “许军你妈的个大嫖客,今天不把姑奶奶捆起来送到巡警队你就是众人的儿子!”从小到大被父母宠着爱着的汤小梅何曾受过这种辱骂?极爱面子的她这时也不要面子了,如同发怒的母狮咆哮着不顾众人劝阻,非要扑过去和许军拼命。

  已经吓得全身打摆子的许军,早没有了往日的趾高气扬,狼狈的悄声对一旁的副大队长唐波涛央求道:“你和何建军关系好,帮忙把这蛮婆娘劝走好不好?”

  因许军对交警业务一窍不通,唐副大队本就瞧不起他,平日工作上很难合拍。许军依仗后台不把他这老资格放在眼里,他凭着对全盘工作的娴熟,根本不理许军的瞎胡闹。

  此时,听许军求他帮着汤小梅劝走,本不想趟这浑水,可考虑到整个支队的声誉,只好思忖着慢慢走了过去-

  贺局长接到许军的告急电话,不咸不淡批评了他几句:“你这人么回事?让一个女同志在办公室大吵大闹得不安宁!人家既然是具备了合法手续的汽修厂,凭啥不发二保合格证?同志之间有意见可以当面提嘛,如果当面不能交换,最多不做朋友。怎么能在工作上和人过意不去呢?身为交警支队长,必须事事、时时注意自身形象,切不能把乡下派出所那些不好的作风带到城里!”

  放下了电话,贺局长给葛政委挂了电话,婉转简扼通报了汤小梅在交警支队和许军大吵大闹的情况,言外之意想让葛政委出面把汤小梅劝回。

  知道汤小梅在交警支队和许军唱开了花脸,何建军原本想去把她劝回来,但回头看见那百无聊奈打瞌睡等合格证的客户司机,心里的火立时窜了出来,忿忿骂道:“这姓许的虾子也真可恶到了极点!老子今天就不去劝,看他们能把汤小梅能怎样!”

  汤小梅在许军的办公室里一直吵了近两个小时,把许军骂得狗血淋头,脑袋埋在桌子下连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许军给贺局长打了电话后,汤小梅也给分局巡警大队打了电话,主动要求把自己关起来。巡警大队值班人员问她是谁?她回答说是正在交警队等他们来抓的女公民汤小梅,那边听了马上把电话压了。

  葛政委赶来,一番好言相劝后,她才不依不饶起身往外走。临走时,仍没有忘了到这里来的使命,非要叫许军把合格证发给她。直到葛政委担保第二天保证她领到合格证,这才昂着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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