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很快就花光了。花光后麻杆儿把目光对住了虾米,他说,虾米,你也看见了,钱是很不耐花的,找不见大王,我们一时半会儿是弄不来钱的,大家只有靠你了。
虾米说,麻杆儿你放屁,你总不能让我去卖呀!
卖又咋了?你又不是……麻杆儿还没说完,虾米就扑了过去。麻杆儿你这畜生,我撕烂你。有胜没料到,虾米是个很能打架的女人。她一手撕住麻杆儿的头发,一手抓住麻杆儿裆,抓得麻杆儿嗷嗷直叫。麻杆儿你个骗子,你把钱拿出来,再不拿,小心老娘废了你!
麻杆儿挨了打,变得乖多了。麻杆儿跟大家算账的时候,有胜一直盯住虾米,他觉得虾米真厉害,能把麻杆儿制住。
麻杆儿也真是,他还真吞了大伙的四百多块钱!
打完麻杆儿,虾米说,走,有胜,我们另找地儿去。
有胜跟着虾米,有胜不能不跟虾米。他来时身上本来就没带多少钱,中间感冒了一次,就等于没钱了。不跟虾米,他就得睡下水道。
虾米真有种,没废多少时间,就找到了住处。是城郊的一处居民房,虾米看来对租房很在行,三下两下就把房价谈好了。他们租了一间,虾米扯了块布,中间一拉,隔成了两间。
雪玲问,怎么睡?
虾米说,随便,都啥时候了,还挑。
雪玲见虾米不高兴,怯怯地说,那我跟你睡里面。
虾米没吭声,她望了一眼有胜,说,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
有胜很难为情地说,还是我自己洗吧。虾米说,爱洗不洗,不洗拉倒。雪玲接过话,有胜的衣服该我洗,有胜你快脱,我去打盆水。
雪玲刚出门,虾米就发火,有胜你听着,要是嫌我你就搬走!有胜没头没脑,不知哪儿得罪了虾米,忙说,虾米你多心了,我和雪玲没嫌你,真的没嫌。
虾米恶狠狠地说,少给我提她。说完便不再理有胜,把有胜晾在一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雪玲打水回来,硬要有胜脱衣服,有胜气气地说,你有干的没干的,没干的洗石头去!
有胜开始卖菜了。虾米外头跑了几天,就给有胜办了个证。虾米说,有胜你好好卖,别张不开嘴呀。
有胜果然张不开,虾米站在边上帮他吆喝。虾米的吆喝声很清脆,甜甜的,像鸟在树林里叫。虾米穿得很性感,奶子隐隐地露出来,男人们全围过来,菜很快就卖光了。
有胜一算,净赚了二十七块八毛。他很高兴,虾米也很高兴。第二天他们早早起来,去菜市场拉菜。路上虾米问,有胜,你爱雪玲吗?
有胜张了张口,一用劲,说不爱。
虾米像是突然来了劲,说我他妈最不喜欢听男人说爱!
一连几天,有胜的菜都卖得很好。这期间他了解虾米不少,虾米不是新疆人,她说她都弄不清她是哪儿的了。她16岁出来混,如今都26了,跑了大半个中国。他妈的,没一个地方能待下去。虾米爱骂脏话,有胜觉得她骂得很过瘾。
这天,有胜忽然问虾米,你为啥不结婚?
结婚?虾米像盯陌生人似的盯住有胜,跟谁结?跟麻杆儿,**他妈去吧,死麻杆儿。虾米接着又问,跟你结?你连你都养不活,哈哈,谁要我呀!虾米把目光伸向蓝天。有胜发现,虾米的目光很空洞、很悲冷。
有天夜里,有胜正睡着,就觉得身边窸窸窣窣的,他当是雪玲,正要搡,虾米一把捂住他的嘴,说,是我,虾米。有胜往后缩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你上错床了。
虾米用力箍住他,说我没上错,我想了,有胜,我真想了,我从没这么想过的,有胜……虾米的声音弱下去,呼吸急促起来。有胜让他箍得动弹不得,他不知该咋办!只好也学虾米一样箍住她。
有胜有了猛烈的反应,他好像不是他了。像一头冬眠的狮子,忽然醒过来,觉得全身的血管都在膨胀。他一把将虾米压在身子底下,他觉得不压住虾米他就活不成。
雪玲觉得不能跟虾米这样的骚女人一块睡,所以她把自己搬到了有胜**。
有胜一下又不行了。气得他真想扇雪玲一顿耳光。他白日发狠地卖菜,他卖的比别人都多。别人不服气,想跟他打架,他居然说,打呀,谁怕谁!
有胜果然跟人打了架。
他在一家属区卖菜,正值下班时间,买菜的人很多,城里人喜欢挑挑拣拣,这一点有胜理解,反正挑剩的也糟不了,拿回去自个儿吃。可这天有两个人专门往烂里挑,他们不买菜,专往烂里掼菜。边掼还边骂,这破菜,是人吃的吗。
有胜说,你买不?高个子说买呀。有胜说那你就好好挑,别把菜都挑烂了。矮个子对住有胜,说挑烂了咋的?老子就往烂里挑,说着又掼烂一颗白菜,还用脚踩了几下。
买菜的见有人闹事,全都走开了。有两个妇女还趁机没给有胜付菜钱,有胜想追上去要,这边已把他的菜车掀翻了。
有胜扑过去,喊,我×你妈,老子的菜惹你了吗?
高个子一把撕住有胜,问,你骂谁?有胜瞪着高个子,说老子骂你!
嗵!有胜挨了一拳。
有胜还没搞清楚,就挨了几拳。有胜认为打架不该这样,应该先讲理,讲出个道道来再打,有理的打几下没理的,教训教训就行。没想城里人这么不讲规矩,有胜还想理论,就已来不及了,他让高个子重重摔在地下,还挨了几脚。
有胜想翻起身,有胜想扑上去,狠狠教训这两个杂种!有胜认为他们就是杂种,可有胜太不会打架了,他甚至不知道架该怎么打,他只有挨打的份儿。
有胜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的钱也让抢光了。有胜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扬长而去的两个杂种他是多么地恨自己呀。
虾米劝他,说有胜你想开点儿,不就一顿打吗,挨了就挨了,我刚到城里时,也是挨过打的,还让人家那个过,有啥法哩,谁让我们是乡下人。
虾米又说,那两个是这一片的混混,专门收小摊小贩的租子。
有胜的心情一下坏了,他开始怀疑卖菜,他不停地问自己,卖菜到底能卖出什么来?
雪玲却不管这些,她见有胜两天了不卖菜,大呼小叫道,你不卖菜我们吃什么,我可不想学有些人,赚那种钱。
雪玲的声音很响,有胜觉得她把自己的头吵大了,他骂雪玲,雪玲不依,两个人就在屋子里很响地吵起来,虾米实在忍不住了,揭开帘子说,你们恶心不恶心呀,深更半夜的。
雪玲见虾米只穿着睡裙,粉粉的,很色情,就骂,你才恶心,穿成那样,是想勾引我们有胜呀。
虾米说,你不恶心!我怕你连勾引都不会。虾米说着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灯光下,虾米的懒腰伸得很暧昧,有胜一直看着虾米伸完懒腰,看着她合上帘子,猫一样钻到毯子里,才一脚把雪玲踹下床去。
有胜再次卖菜时,就让工商给查了。那是两个很年轻的工商,穿着鲜亮的制服,有胜一眼就望见了,有胜蹬起三轮就跑,有胜想拼命地跑,他知道工商的厉害,几乎所有的小贩都知道工商的厉害,他们没办法抵抗,唯一的办法就是跑!
可那天的工商早有准备,他们四下撒了网,有胜转了几个圈,最后还是转进工商手里。
罚款!
有胜耷拉着头,他好像没听见。
这时候城管的人走过来。
有胜脸上挤着笑,说,大哥,要不菜给你们,我走,我走行吗?
城管说,把车子留下,菜你弄走!
幸亏有虾米,连哄带骗给有胜把车子要回来,还帮有胜要了个好摊。
有胜的菜卖得越狠了。别人卖一车,他卖两车。雪玲不给他帮忙,雪玲嫌卖菜丢人。她的中心任务是拿了有胜的钱去打扮自己。有胜发现她在暗暗地学虾米,在地摊上买了廉价的吊带裙,穿给他看,可有胜怎么看也把山芋蛋看不成苹果,就想说面条也很好吃呀,干吗非要把自己再弄成挂面?
虾米也不帮他。虾米这阵子很神秘,白日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关一整天,到了夜里,她就粉粉地出去了。
雪玲再缠他,他就莫名其妙地说,这是个啥季节,所有的猫都**吗?
这样的日子本也能凑和,三个人过得比预想要好一些。有胜的目标是要还完三兰子家的债,最迟到年底。雪玲的目标是尽快让自己洋起来,她都土得不耐烦了。虾米的目标跟谁也不说,好像她自己不想有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