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抱歉,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杜沧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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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厂都想把市场做大,虽然谈得顺利,可三天签了七八份合同,也够累心的,杜沧海想休息一下再回青岛,就在酒店蒙头大睡,一睁眼,都晚上了,又不想走夜路,索性多住一晚,出去吃完饭回来,刚洗完澡没多一会,大哥大响了,是青岛的电话号码,但不知是谁。
杜沧海顶着号码猜了一会,就接了,居然是丁胜男!
杜沧海心脏一阵狂跳,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呵呵傻笑,说是你啊,就再也没了话。
丁胜男和还过去一样,满不在乎的口气,问他在哪儿发财呢。杜沧海说谈不上发财,做点小买卖,又礼貌性地回问她这几年在哪儿发财。
丁胜男说发个屁财。
杜沧海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茬,就呵呵干笑了几声,想起,上次吴莎莎和他说丁胜男跟她要传呼号时,已是三年前了。吴莎莎和他说完丁胜男,他也想过她几次,想一个三十岁的女人了,坐完牢出来,青春没了,钱没有,在男权社会的中国里,挺欺负女人的所谓好名声也没了,真不知道她怎么在这世界上立足,为她难过的同时,也有那么一点心疼她,但后来,生意一忙,就忘到脑后去了,只有一些睡不着的夜里,偶尔想起她,就像想起生机勃勃的青春,闪亮,美好,却已不可追溯地成为了过去。
每当想起丁胜男,杜沧海就会觉得人性,是残酷的,想当年,不少男生像他一样喜欢过野马驹一样的丁胜男,可自从丁胜男进去,和他们的生活不再搭界,渐渐的,她不仅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了,也从大家的话题中消失了,这样的消失,在杜沧海看来,其实是某种意义上的死亡!
见他不说话,丁胜男又扯着尖尖的嗓子说杜沧海你干嘛啊,干嘛不说话?跟我摆臭架子是不是?杜沧海忙说我能有什么架子,又问她这几年在哪儿发财。
丁胜男忿忿说深圳!
语气恶狠狠的,好像她说的深圳不是一座城市,而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深圳是座热门的新兴城市,很多年轻人跑去寻找未来,杜沧海问在深圳待得怎么样。丁胜男让他少废话,有时间的话出来和她见一面,她回青岛了。
杜沧海只好说在温州,今天回不去。丁胜男问他什么时候回。杜沧海说明天吧。丁胜男说要不我去找你吧。
杜沧海以为她开玩笑,说:这么远,你怎么来找我?
丁胜男说:我打出租啊,怎么?你不想见我?
杜沧海说:想见,我明天就回去了,你也没必要打出租来见我吧。
丁胜男说:懒得在青岛见你,城市小,一出门就满街熟人,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见着了都得招呼一声,烦!要看咱俩在一起,就他们那点井底之蛙的见识,还不知得意**出什么典故来。
听丁胜男噼里啪啦地说着,杜沧海觉得爽的,就笑,说:就咱俩,能有什么典故?
丁胜男说:你追过我啊,有奸情啊。
丁胜男说得如此直接露骨,杜沧海倒不知怎么应对好了,就呵呵地干笑了两声,说真有你的。
丁胜男以为他当了真,就呸了一声,说:尤其挪庄那帮货,看我那眼神,啧啧……真他妈不是盖的,别说男人,不管是猪还是狗,只要是公的,只要我多看他们一眼,都有跑不了有奸情的嫌疑!操!老娘是有底线的好不好?!
杜沧海本想问她的底线是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觉得问出来,有挑逗的意思,就说:你愿意来就来吧。
丁胜男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给我付车费啊。
杜沧海昂了一声。丁胜男就欢快地说知道你有钱,付得起,又问了他住的宾馆和房间号就把电话挂了。
但杜沧海并没当真,青岛离温州一千多公里呢,神经病才会打出租车跑这么远来见一个人,何况他明天就回青岛了,就简单洗刷了一下,睡了。
第二天早晨,杜沧海醒过来的时候,已八点多了,他下楼吃完早饭上来,想稍事休息一下,就开车往青岛回,屁股刚挨到床沿,大哥大响了,接起来一听,是丁胜男,在电话里大呼小叫说她到了,让杜沧海下去付车费。
杜沧海当她逗自己玩,就从走廊窗户往下看了看,果然停了辆青岛牌照的出租车,心里咯噔一声,就往下跑,到了一楼大堂,就见丁胜男站在吧台前东张西望,身边还站了一男的,满眼警惕,好像随时在防备着丁胜男跑路,恨不能把她和自己绑一起的样子。
杜沧海忙挥着手冲他们嗨了一声。
丁胜男听见了,眉开眼笑地往这边跑,出租车司机也紧紧黏在她身后,丁胜男烦了,回头瞪了他一眼:跟我这么紧干什么?揩油啊?真是的,老娘是那种会逃单的人吗?说着,像热恋的情侣一样,自然而亲昵地迎上前,挽着杜沧海的胳膊,笑靥如花地说:说好的啊,你给我付车钱。说着,趾高气扬地看着出租车司机:我没骗你吧!?
杜沧海问多少,出租车司机说一千五。杜沧海从钱包里掏出一千五递给他。出租车司机认真数完了,看了杜沧海一眼又打量了几眼丁胜男,好像难以理解的样子。
见司机微微地摇了摇头,丁胜男生气了,一把拽住他,说:你摇什么头?
出门在外,司机不想惹事,就装模作样说:我摇头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丁胜男就嫌恶地说:别装了,我看见了,你摇了。
杜沧海忙拉了丁胜男一下,让她别吵吵了,司机跑了一夜,也挺累的。丁胜男这才哼了一声,对司机说:告诉你吧,我是他梦中情人,追了我多少年都没追上,给我掏点出租车费才到哪儿,是不是?沧海?说着,把脸埋在杜沧海胳膊上,一副撒娇的妩媚样。杜沧海就笑,也一本正经地对司机说:当年我为了她,都差点提菜刀砍人。
司机敷衍地笑笑,说了句大哥有眼力,就打了个拱,转身走了。
丁胜男趾高气扬地看着司机走远了,把他的胳膊又往怀里抱了抱,杜沧海能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肘已经被丁胜男抱得顶在了她柔软的胸上,就很不自在,讪笑着说:没想到你真能来。
丁胜男就一脸天真地说:我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好像是杜沧海主动约她来,她虽然答应得勉强,但却说话算话。
两人一块往楼上走,走到一半,丁胜男突然问:你真有过为我砍人的念头?
杜沧海不敢再往深里调侃,唯恐陷进暧昧的语言环境里,再拔身就难了,就故做朗声大笑地哈哈了一会,说:我这不配合你逗司机玩么。
丁胜男就撅了撅嘴,挺失望的样子。
杜沧海只觉得被丁胜男挽在怀里的那只胳膊,滚热滚热的,好像那已不再是一只胳膊,而是一根熊熊燃烧的火炭,就忙说:你跑了一夜也累了,上楼坐坐歇口气。
丁胜男说好啊的时候,夸张地扭了一下腰肢。在楼梯上,杜沧海想仔细打量打量丁胜男,又怕她误认为自己是怀揣情色觊觎她,就低垂着眼往上走,只能看见丁胜男露在外面的小腿,还是那么修长,细而不伶仃,很性感的样子。
当性感这俩字在杜沧海脑海里跳出来,吓了他自己一跳,在心里呸了自己两声,都想哪儿去了!丁胜男大约也感觉到了他蠢蠢欲动又矛盾的心理,三米宽的楼梯好像走不开他们两个人一样,紧紧地贴着他胳膊的一侧,**时不时地在杜沧海胳膊上蹭一下,杜沧海就觉得身体里像有团火着灼热的燃烧,恨不能在楼梯上就把丁胜男按倒,把对她攒了十几年的钟情化做情欲喷薄而出。
丁胜男仿佛读懂了他的心,应景地挽住了他的胳膊,杜沧海的手,也顺势搭在她腰上,不自在地笑了一下,丁胜男好像得到了鼓励,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腰上卷得更紧了一些。摸着她软软的的腰,杜沧海心里万马奔腾,可是,随着掏出房卡,咔嗒一声开了门,杜沧海看着环着他脖子努着嘴迎上来的丁胜男的脸,他热血沸腾的心,就像一台出了故障的机器,咯噔就停了下来。
明明知道自己马上要回青岛了,丁胜男还千里迢迢地奔袭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心里有了疑虑,眼神里就有了距离,就故作绅士地拥抱了丁胜男一下,又飞快放开了,问丁胜男喝茶还是咖啡。
丁胜男感觉出了他刻意的理智,也没急攻,先是依在电视柜的一角上,风情万种的睥睨着他,说:只要是你倒的,毒药我都欢天喜地地喝。
杜沧海就笑,说:还毒药呢,咱俩有那么大仇么?说着,给丁胜男冲了一杯速溶咖啡,递给她,自己拖过一把椅子,坐在窗前,看着她狐狸一样一口一口地抿咖啡。在密闭的空间里,孤男寡女,气氛暧昧得有点粘稠,杜沧海渐渐不自在起来,就指了指卫生间说:跑了一夜,不去洗把脸?
丁胜男冲他狐媚地一笑,拍拍自己的脸问杜沧海,隔这么多年没见,觉得她老了没?
杜沧海说没,和当年一样。
丁胜男就用看穿他完全是虚假恭维的表情哼哼笑了片刻,说她要洗个澡。进卫生间的时候,还把着门缝,冲他抛了个媚眼,大有我在卫生间等你的意思。
杜沧海心里乱得稀里哗啦的,在椅子上坐了,闭上眼,满脑海都是脸上浮着毛茸茸金子的丁胜男。
岁月真是无情啊,十年了,那层毛茸茸的金子已经在丁胜男脸上**然无存,她努着嘴想吻他时,他甚至瞥见了她的鱼尾纹,妆还是化得那么重,经过一夜的千里奔袭之后,已经狼狈不堪,可她还要打足了精神,和他耍娇卖俏,让他想起了鞋厂老板招待他时找的夜总会小姐,衣着暴露,化着浓妆,小心翼翼地伺候他,努力讨他欢心的样子,真是让人心酸。
杜沧海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突然想,一会丁胜男从卫生间出来会怎么样?有点怕,甚至后悔,不该见丁胜男,如果不见她,那个虚荣的、骄傲的、倔强的,脸上浮着一层毛茸茸金子的丁胜男还在他的记忆里鲜活着,可现实版的丁胜男一出现,曾经的丁胜男原本就像宁静而又明亮地停泊在静水中的月亮,被现实扔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瞬间**然无存。这种幻灭式的破碎,让他难过,甚至有点恨丁胜男,好像她把自己珍视的什么东西,一把抢过去,撕烂了踩碎了,只剩了不堪。
做为成年男人,他知道目睹女人出浴意味着什么,尤其是曾经喜欢过的女人,当女人也拿捏准了男人的那点心思,防线还是很难守的,杜沧海越想越不安,忙起身出了房间,在走廊站了一会,就去了前台,又开了一个房间。
房间开好没一会,大哥大就响了,是丁胜男,问他在哪儿。
杜沧海说在隔壁。
丁胜男说她已经洗完了,可以回去了。杜沧海说你过来吧,就你隔壁,出门右拐的第二个房间。说完,挂了电话,想,让丁胜男过来是正确的,因为她要出门走七八米的公共走廊才能到他房间,她一定会穿戴整齐。如果是让他过去,丁胜男在房间里不必出来,就不必顾忌外人看到,说不准会穿得春光怒放。依着他对丁胜男的了解,她能干出来。
事实证明,他还是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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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胜男穿着酒店的浴袍过来的,连带子都没系,只是两手紧紧地裹着浴衣,和早晨那个飞扬跋扈的丁胜男完全不是同一个人,湿漉漉的头发海藻一样垂下来,赤着脚,站在柔软的、灰白色的地毯上,看着他,可怜巴巴的,像在乞求他收下自己的身体。
杜沧海让她看得心乱如麻,起身,给她泡了杯茶,指着旁边的椅子让她坐,丁胜男却倔强地坐在了他坐过的椅子上,杜沧海尴尬地笑了笑,坐在另一把椅子上,说:刚洗完澡,渴了吧?喝点水,中午我带你出去吃饭。
丁胜男喝了一口水咽下去,又喝了一口,含在嘴里,走到他身边,默默地看着他,一抬腿,骑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没有手拽着的浴衣就向着两边松开了,他看见了丁胜男潮湿而温热的身体,热腾腾地**着他。
丁胜男搂着他的脖子,把嘴里的水咽下去,开始痴迷地寻找他的嘴唇,杜沧海被动地回应了她,慢慢地,也热烈了起来,丁胜男勾着他的脖子往床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和他接吻,她的眼,仿佛两团炙热燃烧的火焰。
杜沧海突然觉得,她做这一切的时候,那么程序化,好像,她牵着的,不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思想的人,而是一个被欲望驱使的动物,这种感觉,让他不安,就站住了,轻轻地拢住丁胜男纤细而婀娜而腰肢,把她推开了。丁胜男还以为是杜沧海迫不及待了,要把她推倒在**,就顺势坐在床沿上,满眼期待地看着他,见杜沧海满眼迷乱的冷峻,才知道他是在拒绝。
杜沧海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干燥的喉咙,替她掩上敞开的浴袍,说:胜男,多年不见,我们先叙叙旧吧。
丁胜男就哭了,她哭着的动作都那么诱人,坐在那儿,裸在敞开的浴袍里的身体蜷曲成一团,伏在自己的膝盖上,像被谁羞辱了,正委屈地哭泣,说:杜沧海你不喜欢我了?
杜沧海说:喜欢。
丁胜男就不哭了,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杜沧海说:我看过一本书,说人体细胞,每六到七年就要全部更新一遍,胜男,十年没见,我们都更新一轮半了,单是从构成我们的细胞来说,我们都不是十年前的那个我们了。
丁胜男飞快擦干泪,裹紧了浴衣,盘腿坐在**,一本正经地说:嫌我老啊?
杜沧海笑,说:好像我比你年轻似的。
丁胜男说:你是男人,我是女人,过了三十岁的女人不会嫌和自己同龄的男人老,可过了三十岁的男人会嫌和自己同龄的女人老。
杜沧海说真没有。然后,就找不到话说,心里却在想,丁胜男出狱这三年的日子,怕是过得也不好吧,要不然,依着她的现实劲儿,做不出这种千里迢迢来献身的事。
丁胜男从**下来,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问他有没有烟,杜沧海说我不抽烟。丁胜男就用鼻子笑了一下,又问也还不喝酒吗?杜沧海嗯了一声。丁胜男用微微带了些讥笑的口吻说真奇葩,起身出去了,没两分钟,又叼着根烟卷进来,把烟盒和火机往两把椅子之间的小桌上一扔,坐下,歪头看了他一会,很风情的样子,突然笑了,说:你这个人真奇怪。
怎么说?杜沧海觉得自己完全是没话找话。
丁胜男伸出几根手指:不抽烟,不喝酒,不好女人。
她说一次蜷上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说:你还是个男人吗?
杜沧海就咧着大嘴笑,说:莎莎觉得我是。
丁胜男切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了一遍吴莎莎的名字,才睥睨着他道:就你那破鞋老婆,是个男人她都拿着当宝待。
杜沧海就跟让人抽了一巴掌似的,脸上火辣辣的,说:能不用这种口气说莎莎吗?
丁胜男说:好吧,那我们就说说你的初恋。
杜沧海说:有什么好说的,往事就相当于不能起死回生的尸体。
丁胜男就不高兴了,说:杜沧海你成心怼我是不是?
说着,冲杜沧海喷了一口烟,杜沧海被她呛得咳嗽了几下,怔怔地看着她,想他们的过往,一起成长过的童年,她曾是他情窦初开时的爱情寄托,这么多年,每当想起她,都亲人一样的亲切,可为什么见了反倒隔膜了?又想起她刚才的那些柔情蜜意甚至深情款款和现在完全一副烟花场上老师傅的做派,让他很锥心,或许,她来,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仅仅是见他,叙叙旧吧?
果然,丁胜男抽完一支烟,突然说:杜沧海,你看,我现在很落魄。
杜沧海看着她没说话,等她下文。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出狱以后,在深圳这三年我都干了些什么?说着,她把头往杜沧海这边探了探,小声说:挨操!
杜沧海错愕地看着她,说:胜男,话可以不说得这么糙吗?
丁胜男一脸无所谓,说:不能,只有这么说,我才觉得过瘾,解恨。说着,她抽了自己一耳光,很响很脆,说:杜沧海,其实我特他妈的恨自己。
杜沧海的心脏,突然地就疼,不知是心疼丁胜男,还是心疼那些被时光埋葬的美好青涩往事,说:胜男,别这样,你这样我难受。
丁胜男看着右前方的窗上角,眼里明晃晃的,但泪没掉下来,她揩了一把,才说出狱以后,她在舞厅认识一个到青岛出差的深圳大老板,说只要丁胜男愿意陪他十年,他会给丁胜男一些产业。丁胜男就去了,才两年多,他就喜欢上更年轻的了,要和丁胜男分手。丁胜男说要分手可以,但是要给她青春损失费,男人不给,她就去把他办公室砸了,然后就回来了。
所以,她早就信不过男人了,没一个好东西,全是用着你的时候恨不能跪下来给你舔脚指头,想甩你的时候你去舔他脚指头他都要一脚踹开的货。
杜沧海说: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
丁胜男就诡秘地盯着他冷笑:你是说你吗?
差不多吧。杜沧海笑笑。
丁胜男说:那就证明给我看。
杜沧海觉得很滑稽:这有什么好证明的?我又没承诺过你什么。
丁胜男说:你喜欢过我是真的吧?
杜沧海没否认。
丁胜男就说:你觉不觉得初恋的感觉是最美好的?
杜沧海想了想,觉得是,觉得爱情吧,没有好的坏的这一说,不过是在你想结婚的时候遇到了谁,谁就是最好的,当然也有一种是你遇见了他 ,他启动了你结婚的欲望,还有更多的婚姻,关乎的因素太复杂,有感情,爱情,道义,责任,良知……当它们一起涌现的时候,就是乱棍齐架,把人推进了婚姻,他和吴莎莎的婚姻,大约就是如此,感情多于爱情。
好,你已经承认了,你曾经的初恋那么美好,你忍心看她落魄街头吗?
丁胜男没说这句话之前,杜沧海对她此行的目的,一无所知就仿佛一黑黝黝的山洞,现在,她正在一点点卷起帘子,让光线透进来,他已大体明白了,就说: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只要我能做到的。
丁胜男说:你肯定能做到。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晃了晃:我想做生意,但没本钱,你借我二十万。
杜沧海几乎想都没想,说:好,我借你。
丁胜男一下子就扑了上来,说:杜沧海,你怎么这么好。
杜沧海也搂着她,哈哈大笑。很奇怪,这一个拥抱,完全没有男女的情色感觉,它干净清爽,一个想表达自己的激动,一个想表达如释重负的轻松。甚至,杜沧海一下子把她抱起来原地转了几个圈,说:丁胜男以后你有事直说,别弄景吓唬我。
丁胜男说:德行吧你,你老婆给你戴的绿帽子都能拉好几火车皮了,你君子成这样,有什么意思?
杜沧海一下子就怔住了,说:丁胜男,你这话什么意思?
丁胜男好像很惊诧于杜沧海居然什么也不知道,也犹豫了一会儿,问:你真不知道?
杜沧海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丁胜男问:你认识李向东吧?
杜沧海说:认识,一摄影师。
还是吴莎莎的相好。丁胜男补充道。
见杜沧海满脸都是不相信的惊诧,丁胜男又说:真的,他住的房子都是吴莎莎给租的,李向东是搞摄影的,又要全国各地跑着拍美景又要买材料,开销大着呢,这些年全靠吴莎莎,他女朋友因为这都快疯了。
杜沧海就觉得整个身体里都奔跑着一列失了控还着了火的列车,不想在丁胜男面前失态,半天才平静下来,问丁胜男听谁说的。
丁胜男说李向东的女朋友是她朋友的妹妹,她朋友为这和妹妹吵过很多次,让她和李向东这人渣分手,她妹妹舍不得,只要不惹着李向东,他还是很绅士的,情商又高,也帅,据说**活儿也一流,总而言之,如果完美男人一百分是满分的话,那么他至少打90分,那10分是因为爱吃软饭给扣掉的。
可是,杜沧海不相信,三年前在家具城见着吴莎莎和李向东,他有种强烈的直觉,他们应该是还没有肉体关系,这么多年以来,杜沧海特别信任自己的直觉,几乎就没出过差错。他明明已经严厉警告过李向东了,吴莎莎也赌咒发誓以后不和他联系了,怎么会这样?
丁胜男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不管是正经谈恋爱还是勾搭成奸,想让两人分手,除非是他们自己厌倦了,否则,外力屁用没有,不说远的,你看看杜溪行了,她和大狮子看对眼了,父母拿瓶毒药要喝都拦不住他俩往结婚的路上奔,还有我自己,孙高第父母和姐姐们给我的白眼少啊?可我就喜欢他,为他挪用公款,为他坐牢我都觉得幸福,什么是爱?就是你需要他肯定你,你需要通过他的存在来告诉自己是幸福的,因为他是你唯一想跟这世界想要的,得到了,就是幸福的全部含义。我觉得吴莎莎和李向东就是当年的我和孙高第。
杜沧海不信,为表达不信的坚决性,还和丁胜男吵了一架,说:丁胜男我知道你嫉妒吴莎莎,可你不能因为这就诽谤她。
丁胜男歪着头,看他,嘴角微微着一抹诡异的笑,悲天悯人地说:杜沧海,我没想到你这么脆弱。
杜沧海就有让人掀了老虎皮露出了一身兔子肉的淋漓痛感,也很是无地自容,就拎起行李箱,转身走了。
丁胜男猜他要去退房,忙跑回自己房间换上衣服追出来,气喘吁吁跑到楼下,杜沧海果然铁青着脸在前台办退房,就去门口站着等他,等他出宾馆,丁胜男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上了车,一路上,杜沧海还是铁青着脸开车。
丁胜男说:你要不愿意相信就当我没说。
杜沧海突然靠路边停下车,回头看着她说:丁胜男!请你不要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丁胜男说:我哪种口气?
我自欺其人!
丁胜男知道杜沧海脾气大,怕真把他惹火了,走半道把她撵下去,就抱着胳膊,撅嘴说:好吧,你就当我是嫉妒吴莎莎。
本来就是!杜沧海几乎是咆哮道:你打小就没把吴莎莎放眼里,可现在,曾经爱你的男人娶了她,给了她幸福的生活,而你!自视甚高,却越混越落魄,再看吴莎莎,你就严重心理失衡!
丁胜男让他说的,都忍不住要笑了,但又怕笑出声来会惹爆杜沧海,就咬着下唇用力忍着。
是的,虽然她和吴莎莎同是挪庄人,可在吴莎莎跟前,她有种天生的优越感。吴莎莎虽然皮肤白皙,也漂亮,但眉眼里总透着一丝贱兮兮的巴结,天生自带贱货光环。上学那会儿,她和很多同学这么说过。但她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想吴莎莎对自己那么好,自己还要嫌恶她,是不是自己很坏?就问她妈,她妈说好什么好?那是因为吴莎莎家庭不好,她要再不巴结着点你,谁跟她玩?对了,她妈还说过,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吴莎莎这种奇葩家庭长大的女孩子,肯定是贱货,没跑!
那会她还小,对事物的认知也简单,觉得她妈给的这答案对。长大以后,就觉得不尽然,尤其在深圳这几年,无所事事,靠回忆过往打发时间,就经常想她和吴莎莎,其实是矛与棉花的关系。她是矛,吴莎莎是棉花,吴莎莎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知道杜沧海喜欢她,而她又是那么地喜欢杜沧海,生性软弱的吴莎莎对她好,不过是对杜沧海好的另一种表达。
少年时代的吴莎莎,对杜沧海好到了没原则、没底线的程度,如果允许一夫多妻,她都能欢天喜地给杜沧海做小妾。可岁月是最诡异的棋手,十年之后,那个哪怕给杜沧海做小妾都欢天喜地的吴莎莎是杜沧海正牌的妻,她这个曾经不屑于杜沧海爱情的,反倒成了《红楼梦》里的多肉姑娘。
一想这些,丁胜男无限唏嘘,黯然得很。
一路沉默了几百公里,车里气氛压抑,丁胜男想缓解一下,问杜沧海以后的打算。杜沧海也觉得自己一大老爷们,跟女人置气不说话不大气,就把去俄罗斯的打算说了。丁胜男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杜沧海说:你不要做生意吗?
丁胜男说:也可以去俄罗斯做啊。
杜沧海没接茬。
3
车到青岛已经晚上了,杜沧海问丁胜男是不是回她父母家。丁胜男说从出狱她就不在家住了,她这样的女儿:坐过牢,三十多岁,没男人要。在父母看来,就是耻辱,她就不在他们眼前晃**着添堵了,在八大关那儿租了栋老别墅中的一间,乐得清闲,又告诉了杜沧海地址,说愿意的话,可以去找她,但去之前一定先打传呼,因为她不一定在家,或者不一定方便。
看着没心没肺地说着这一切的丁胜男,杜沧海突然觉得她活得就像只勇敢的烂地瓜,苦涩,溃口遍布,却倔强昂扬,只要给点土壤,就能扎根发芽,茁壮成棵。
如果丁胜男住父母家,杜沧海就给送回去了,可她一个人住,他去送,难免让人产生联想,就也没和她多客气,在广西路口把她放下,自己开车回父母家了。
都快九点了,杜建成刚泡完脚,正要上床,见他回来了,以为有要紧事,杜沧海说刚从外地回来,过来坐坐。赵桂荣问他吃饭了没。杜沧海这才想起来,因为生气,赶了一千多公里的路,水米未进,竟也没觉得饿,母亲一问,才觉出肚子空落落的,就说没。
赵桂荣说今天赶海剥了新鲜的海蛎子,要给杜沧海煮碗小面。
山东小面是烟台蓬莱那边的,这手艺,赵桂荣也是从她妈那儿学来的,面最好是拉面,赵桂荣不会拉面,就改手擀面了。小面的好吃,关键在卤上,要用新鲜的五花肉切碎丁爆炒一下,再倒稍许酱油,爆出酱香,添水,加盐,煮开锅之后,把新鲜的海蛎子肉或是新鲜扇贝丁下锅,给汤勾芡,打蛋花,撒一把韭菜末就好了,浇在煮好后用冷开水过了一遍的面上,汤要浩浩****地淹过了面,边吃面边喝汤,味道鲜美到可以秒杀杜沧海吃过的所有面类食品,超级无敌。
小时候,为了吃小面,杜沧海装过好几次病,因为小孩子生了病胃口不好,吃不下饭,赵桂荣就不厌其烦地做小面。
现在,杜沧海吃着母亲煮的小面,和父亲聊天,才发现父亲老了,很多事,都记混淆了,杜沧海就特别难过,觉得岁月真是把钝刀子,谁都不曾饶过,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掉了下来。赵桂荣吃了一惊,问他怎么了。因为流泪,杜沧海鼻子囔囔的,说话不很清楚,吴莎莎外遇的事,不敢说,怕父母知道了能气爆,也不能说觉察出了父亲的衰老,就只好说觉得这些年虽然挣钱,可活得太累了,不像人,像一路奔跑的猪,自己跑得欢着呢,可在别人眼里,气喘吁吁,狼狈极了。
杜建成两口子真信了,说人活一辈子,只要想要点好,就没不累的,哪行都有哪行的不容易。
一碗小面下肚,杜沧海身心熨帖了好多,想起自己一男人,下车前也没问丁胜男饿不饿,挺失礼的,正想着回家之前,给她打个传呼,约一下明天见面,把她借的钱给了,大哥大就响了,是丁胜男。
丁胜男说房东家装了个公用电话,就这号码,找她的话可以打。杜沧海说好,刚才遗憾着的那些没尽到的客套,反倒说不出来了,但丁胜男似乎也没挂电话的意思,就干干笑了一下,问她还有什么事。丁胜男这才说,杜沧海是唯一一个有这个电话号码的异性。杜沧海就又局促了,干笑着说是吗是吗,我这不责任重大了。
丁胜男说那是,然后又说回家不会和吴莎莎打架吧?
杜沧海明白她说的什么,却装傻说:好好的,打什么打啊?
丁胜男用隔着电话线也能戳穿他的语气哼了一声,说:别忘了给我钱!
杜沧海说记着呢,约她明天上午工商银行见。
说完挂了,继续吃面,见母亲怔怔看着自己,若有所思的样子,就问怎么了。
赵桂荣说:谁来电话?
杜沧海不想让父母知道太多,就说:一个朋友。
赵桂荣说:我听是一女的。
杜沧海说:朋友也可以是女的啊。
赵桂荣还想说什么,又拿捏不准,就看着她出神。杜沧海笑笑,说一生意场上的女性朋友,相互拆借点资金,经常的事。
赵桂荣哦了一声,过了一会问吴莎莎还出不出去跳舞了。杜沧海说不跳了,光俩孩子够她忙的。赵桂荣说好像以前没孩子给她忙活似的,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嫌弃和对吴莎莎的不信任。
杜沧海笑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就想每个人,只有在父母眼里,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这世上就没有配得上他的人和事吧?
吃完面,又陪父母聊了一会,说了去俄罗斯的打算。杜建成说去干两年就回来吧,家宝是男孩子,大了,吴莎莎一个女人,怕是管不服他,得有个男人镇唬着。
杜沧海说好,干两年我就回来。
4
回家,已是半夜,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家宝房间还亮着灯,灯光从门缝和地板之间射出来一隙,把夜显得更安静了。
杜沧海抬腕看了一下手表,轻轻敲了敲家宝的门,刚要说都几点了还不睡,就听家宝房间里响起了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推门一看,家宝正手忙脚乱地关电脑。
杜沧海就明白了,家宝在偷偷玩游戏。从前年开始,贮水山公园门口,陆续开了几家电脑公司,家宝想要台电脑。吴莎莎不给买,说作家才买电脑打字,你要电脑干什么?家宝说要了学习,杜沧海说不就台电脑嘛,既然孩子说对学习有帮助,就给他买。第二天,直接去了贮水山公园门口,挨家电脑公司看下来,挑了台配置最高的,给买了回来,家宝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玩了一个通宵。
吴莎莎就说杜沧海早晚有一天得把家宝惯坏了。
其实,也不是杜沧海想惯着家宝,而是家宝的微妙来处,两口子都想用家宝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吴莎莎是想用严厉管教家宝给杜沧海看:虽然这孩子是硬生生按到你头上的,但我一定不让他给你丢脸。杜沧海是想:虽然孩子不是我的,但我要让你知道,我会像疼亲生儿子一样疼爱他。
结果,家宝就掉夹缝里去了,总觉得爸爸才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妈妈就是个只知道臭美搓麻将的庸俗女人,处处和她顶着干。吴莎莎降不住他,就向杜沧海告状,可家宝一看见杜沧海,就变成了听话孩子,杜沧海说什么是什么,杜沧海一转身,马上原形毕露。吴莎莎气急了,咬牙切齿说真是你爹的种。家宝还很开心,跑去问杜沧海他小时候是不是也经常惹奶奶生气,杜沧海说没有。
确实,因为是苦出身,杜沧海打小就体恤父母不容易,有几次惹父母生气的经历,也都是无心之失,这在男孩子当中,很少见。杜沧海问家宝为什么这么问。家宝就把吴莎莎的话学了一遍。杜沧海心里一阵发闷,跟吴莎莎发火吧?她也是气话,较真显得自己不大气,话在舌头上打几个滚,又咽了回去。
为了不让吴莎莎觉得自己对家宝有隔膜,杜沧海对家宝的好,是即墨路上的佳话,吃的用的玩的都是最好的,肯德基90年在青岛设店,那会儿大家都没见识过洋快餐,小孩子们更是趋之若鹜,只是价格贵,只能偶尔吃一次。但杜沧海就能天天带家宝吃肯德基,吃得连赵桂荣都不高兴了,说杜沧海惯孩子,得瑟,有多少钱你天天带孩子吃肯德基?虽然现在看肯德基的价格不高,可在当时,像杜长江这种国营单位的职工,月工资才一百出头,杜沧海和家宝吃一顿肯德基就四五十块钱,太奢侈了。搞得杜甫一看见家宝就跟看见敌人似的,因为长这么大,他只吃过两次肯德基,一次是杜沧海领他去吃的,一次是杜溪领他去吃的,每吃一次,肯德基就会赠送一个小玩具,吃两次他得了俩玩具,他每天揣口袋里带学校去玩,跟同学们讲肯德基有各种各样的玩具,说叔叔和姑妈说了,要带他吃齐这些玩具。听他说这些的时候,同学们都满眼羡慕,可是!家宝不仅吃齐了这些玩具,有的还一款好几个。杜甫羡慕得要命,回家和杜长江使性子,被杜长江打了一顿,让他滚,给杜沧海当儿子去!杜甫跟爷爷奶奶告状,赵桂荣也说过杜沧海,让家宝在杜甫跟前收敛着点,都是孩子,一个活在天上一个活在地上,杜甫能不攀吗?可他再攀他爸也就那么点能力了,成不了他叔,杜长江心里能舒服了嘛?男人过日子,不怕过得穷,就怕被人比长短,都是人,比人家短了,脸没地方搁。回家后,杜沧海就悄悄把家宝的肯德基玩具扔了,逢年过节带孩子回父母家,也很注意,家宝带过去的吃的玩的,尽量朴素。如果杜甫他们来家玩,杜沧海会让吴莎莎把高档玩具什么的收到阳台上去锁着。结果有一次被杜甫看见了,要玩,郭俐美误会了吴莎莎,以为是玩具高档,吴莎莎不舍得拿出来给杜甫玩,故意锁起来的,就说了几句风凉话,连饭都没吃就拉着杜甫走了,说人家都把咱当贼防了,咱就别杵在这儿让人家累心了!吴莎莎罪人似的,第二天赶紧买了同样的玩具,让杜沧海给送了去。莫名其妙地收了一大堆高档玩具,杜长江给弄得云里雾里的,问郭俐美,郭俐美就把前天去杜沧海家看见玩具锁着把吴莎莎抢白了一顿的事说了,杜长江把郭俐美骂了一顿,借口玩具颜色不合适,跟杜沧海要了小票,去商场把玩具退了,本想把钱给父母,却被郭俐美一把夺了去,说饭都快吃不上了,你活那么要脸好像别人还能把你当回事似的!
现在,家宝怯生生地看着他,杜沧海就知道他又在玩游戏,就过去摸了摸电脑显示屏后背,果然滚烫。
为家宝整天沉溺于玩游戏而疏于学习,吴莎莎很抓狂,跟杜沧海哭过好几次。杜沧海也找家宝谈了,家宝每次都说好好的,可就是改不了。吴莎莎发狠要把电脑砸了。杜沧海说砸什么砸?你把家里的砸了,他去外面网吧玩,那些地方更乱,你又不能为了找他满大街钻网吧。
杜沧海坐在家宝床沿上,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下,家宝坐过来,还没等杜沧海批,就主动道歉,说:爸,其实今天我没想玩游戏。
那你为什么还玩?杜沧海压着内心的怒火,虽然家宝和他没血缘关系,可从吴莎莎怀孕期间到他出生,到现在,他都在努力扮演好父亲,也从没把他当情敌的孩子对待过,甚至有时候他会出现错觉,觉得家宝长得和自己越来越像了。
我心里烦。家宝说。
小孩子家,有什么好烦什么?杜沧海摸摸他后脑勺。
家宝小声说:今天放学的时候,有个女的找我。
找你干什么?
跟我要你的大哥大号码。
杜沧海一愣:跟你要我的大哥大号码?
家宝点点头:她说要找你谈谈。
她说她是谁了没有?
家宝说:她说她叫王丽丽,是李向东的女朋友。
杜沧海就觉得满胸膛都热血奔涌,却压抑着不动声色地问:你告诉她了没有?
家宝摇了摇头:她说妈妈是个坏女人,抢她男朋友。说完,家宝可怜巴巴地看着杜沧海:爸,她要找你,你会不会和我妈离婚?
杜沧海只觉得脑仁一炸一炸的,好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久好久,才问家宝告诉吴莎莎了没有。家宝说想跟妈妈说来着,可一回家,看见妈妈在家哭,身上衣服也破了,脸也被人抓出血来了,就没敢说。
杜沧海就猜了个大概,应该是李向东的女朋友王丽丽忍无可忍,上门来找吴莎莎谈判,没谈拢动了手,吴莎莎没占到便宜,但王丽丽决定破釜沉舟,找他摊牌,所以才去学校门口截着家宝跟他要自己的大哥大号。
杜沧海就突然心疼家宝,虽然他还小,可有些事,也朦胧懂得一点了,就拍拍他的肩,让他别怕,他会处理这件事,也不会和妈妈离婚,让他早点睡觉。家宝到底是孩子,信了,上床躺下,说:爸,你不要凶妈妈了,下午她哭得可惨了。
杜沧海点点头,给他关了灯,带上门,回了自己房间,在黑暗中站着,没开灯,月光透过窗帘钻进来,整间屋子半明半暗的,吴莎莎背对着他,安静地躺着,腹部的位置,有规律地起伏着,看样子是睡着了。
杜沧海在床沿上坐了一夜,天还没亮,就起身出门了。
他前脚走,吴莎莎后脚就坐了起来,其实她根本就没睡着,从杜沧海进门,到杜沧海去家宝房间,到杜沧海一声不响地在床沿上坐了一夜……她知道,有些事藏不住了,她怕极了了,不知道杜沧海会怎样对她咆哮,不知道杜沧海咆哮的时候她要怎样忏悔哀求,才能被宽恕原谅。
可是,她提心吊胆了一夜,杜沧海却一声不响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