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藻打开房门,望生正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侯爷真要杀了扶柯?方令司已经把人押赴菜市口,铁梳子都烧红了。”
鱼藻伸了个懒腰,“这种事怎么能拿来开玩笑,苍寻不撤状子,那就按照刑法来,不然要我这城令司有何用?走,瞧瞧热闹去。”
苍寻在家里坐立难安,原只想着治治扶柯那小子,并没真想要他的命,可这方令司怎么一点儿也不护着手下人,怎么就痛痛快快要行刑。
“老爷,侯爷回来了,正往菜市口去。”苍寻派在城令司府衙外的小厮跑回来回话。
苍寻慌忙往外走,“去,放大小姐出来,赶紧让她去找天贵侯求情,人死就晚了。”
“哎。”
武叨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方令司跟前急得团团转,方令司瞥了他一眼,“武令卫,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去做吗?不需要在这里守着。”
“可是……”武叨指着跪在场上的扶柯,“唉!”
菜市口西南角有座茶楼,鱼藻和望生径直上到二楼,要了茶水点心慢悠悠地品味起来。
吃得差不多了,鱼藻这才倚着窗子往外瞧,对望生说道,“知道苍寻为什么一直不同意扶柯和苍云的事情吗?”
“苍寻不像是看重家室的人。”望生说道。
鱼藻笑,“扶柯前世是拐卖了苍寻的牙人,本来应该罪罚三百年,可一不留神让他跑出来投胎转世了,这个,我可真没办法管,要么苍寻撤状子,要么今儿就来一出铁梳子刷板儿。”
方令司抬头看见了鱼藻,拿脚踢武叨,示意他看茶楼上,武叨赶紧拔腿往茶楼跑,路上正撞见苍云,俩人一前一后奔向茶楼二楼。
“天贵侯,求你救救扶柯公子吧!”苍云眼睛红肿,看来没少落泪,人也瘦了许多。
鱼藻看看楼下人群里,找见了鬼头鬼脑的苍寻,“这事儿不难,苦主撤状子,要么就梳铁板,你自己个儿瞧着吧,我是一方之主,只能大公无私,你求不着我。”
这话顺着风飘进苍寻耳朵里,那边儿已经到了时间,正在验明正身。
“啊!”
第一梳子放下去,围观的有个大老爷们儿尖叫着晕过去了,扶柯倒是一声没吭,可脸上的汗都要流成瀑布了,血顺着白色的囚衣往下淌,要多骇人就有多骇人。
“慢……慢……慢!”苍寻先是小声,后来声音提高,最后大喊出来,“慢,我撤状子,我要撤状子!”
这事儿到这儿就打住了,苍寻戏耍律官,杖责八十,扶柯代替受了,苍寻也认下了扶柯和苍云的婚事,险之又险,差一天就不允许再婚嫁,都要上名册准备选入宫中。
望生拎回来一壶喜酒,轻轻落在轻言小筑的房顶上,“其实那日,行云与我说神明待人极不公平,万物可得长生,偏偏人要经历生老病死,她在天上时便瞧不惯,做了人,更加不服气,她准备把酒城变成天外天,无声无死逍遥自在。”
“哼,”坐在房顶另外一边的鱼藻笑了一声,“傻丫头一个,不知从前人也是长生不死的,只是人有感情,有欲望,欲望催生贪婪,贪婪催生战争,战争带来死亡离别痛苦,一切都是人自己做出的选择。”
望生轻声嗯了一声,像是认同鱼藻说的话,“许久没见袁梢和药农了。”
“想他们了?等过几日吧,先去栎阳,等没事了就带你去东皇找他们俩。”鱼藻仰头看着月亮。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望生连忙拔出灵剑,“什么人?”
“小的鬼事通,参见冥尊大人。”那鬼尖细嗓子,周身萦绕着鬼气,眼冒绿光口生獠牙,右手手臂上缠着一条铁链,左手手臂上挂着一条毒蛇骨架。
鱼藻起身,身上的淡蓝色长裙瞬间幻化成玄色长袍,一左一右浮现两具百丈高的骷髅卫,“谁让你来找我的?”
“回冥尊大人,什刹海泰山王差遣小的前来,”鬼事通哈着腰,“三日前有一艘官船经过海上,偶遇风暴,船上人悉数入海身亡,其中有一男子,年约十七,身高八尺,面如冠玉,耳后有桃花状胎记。
本来不想打搅冥尊大人,只是此魂魄进入归墟时被一尾金鱼阻拦,鱼尾刻有冥尊大人的印记,所以泰山王派小的来知会冥尊大人,省的不小心误杀了哪位上神仙灵。”
有一只明黄色的本命飞蛾在鱼藻耳边低语,鱼藻似笑非笑地问鬼事通,“燃灯鱼看守的魂魄原来是命不该绝,那么那场风暴是否能平安渡过?”
“小的只是听吩咐办差,天命的事情小的不敢擅自猜测。”鬼事通不肯说详情,鱼藻也没必要为难他。
骷髅卫带路,鱼藻带着望生消失于月光之中,鬼事通拍着胸口,“哎哟,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冥尊大人,等等我。”
燃灯鱼一圈儿一圈儿地游出金色的涟漪,涟漪中的人哈哈大笑着,抬眸看见鱼藻,“鱼藻,你快来看,这金鱼真怪,不但会发光,还总是围着我转圈。”
“九皇子少见多怪了。”鱼藻笑语,身上的衣服在看见九皇子的瞬间恢复了长裙的模样。
九皇子踩着海水走过来,“我知道我是死了,只是你如何来这里的,我那艘船上可没有你。”
“我是方士,自然可以来这里。”鱼藻不经意地向后挥手,示意望生别过来。
“你是方士?反正你本来就是神神秘秘的,他们说要送我去归墟,那是哪里?”九皇子好奇地问。
鱼藻拽着九皇子的衣袖,“管它是什么地方,咱们不去,跟我回栎阳去了。”
“哦,好吧。”
九皇子有天命,他会成为司朝下一任国君,会统一司朝附近大小数百国家,鱼藻把九皇子团成微弱的光球交给望生,由他送回九皇子的躯壳里。
泰山王正等着鱼藻,“此事当真与我无关,是人间有人做法使得船沉入海中,你知道,我并不插手人之间的纠葛。”
“平日的事情,殿下不是没少插手?这件事怎么就不管了?”鱼藻一边调侃泰山王,一面招来巡海水母。
等看见巡海水母大脑袋上浮现的人脸,鱼藻的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越来越多的骷髅卫浮现在她身后,海水逐渐冰冷,流动也越发缓慢。
“冥尊殿下!”泰山王赶紧踢走巡海水母,药农的模样也随着巡海水母飘远。
“果然让他们松散了,便一个两个把自己当主子了,”鱼藻冷着脸,吩咐身后的骷髅卫,“把那对栖冧子带去困龙渊,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们出来。”
见泰山王一脸畏惧,这才稍稍收敛了身上的戾气,“这事怪我,是我没看好手下的人,那一船人的魂魄悉数放了吧!我与你只恶鬼去填补归墟。”
鱼藻说话间手上出现一条龙鳞做的锁链,锁链尽头有一血雾在挣扎,不时有凄厉惨叫从中传出。
泰山王细看了看那恶鬼,“多谢冥尊殿下美意,我看就算了,反正填补归墟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那……还是您守着吧!”
鱼藻收好恶鬼,“这件事劳烦殿下了,改日我得空闲,请你去我那无尽地喝上一杯,告辞。”
“冥尊殿下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