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谁也没说话,老头儿埋头整理着空地周围的垃圾,小狗再次把皮球滚到鱼藻脚下,花花绿绿的皮球上不知道从哪儿沾了一丝暗红色。
鱼藻刚要蹲下,许墨才一脚踢飞了皮球,“脏死了。”
鱼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垃圾场嘛,大爷,您就没有别的亲人了吗?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这种地方生活,这要是生病了都没有人能帮您。”
老头蹲在地上拢木炭,“儿子一家都死了,车祸,当场就没了,我这么大年纪,谁都嫌弃,指望别人,还不如靠自己。”
“不是说有慈善机构帮您老人家吗?”鱼藻拿出打火机帮老头把报纸点燃,又把打火机给老头放在一块大概当做板凳的砖上。
老头儿拿过来砖面上的打火机在手里抚摸着,“他们帮不到我,只有我自己能帮我自己。”
“那您跟我说说,说不定我可以帮您。”鱼藻看着老头儿忙碌。
老头儿把饭锅从水泥管道里拿出来,把鱼藻倒给他的云吞合着一些装在塑料袋里的面条倒进锅里放到炉子上,“你无能为力。”
木炭上的火苗旺盛起来,云吞和面条开始在汤里翻滚,老头儿的小狗拿来自己的食盆等在一旁。
“砰”地一声,一朵烟花在姆衣河的方向炸开,鱼藻站起来活动着有些发麻的腿脚,“大爷,新年快乐。”
“这就走吗?”许墨才不得不打开手机照明功能去追赶鱼藻。
老头儿拿过小狗的食盆,分给它一半儿的食物,揉了揉小狗的脑袋,“新年快乐。”
药农最近迷上了看报纸,一边坐在窗台上不观察姆衣河河面上打扫昨天晚上狂欢后河面上卫生的人,一边翻着今天早上才送来的报纸,“又有人失踪了。”
“我看看。”报纸飞到鱼藻手中。
开年以来第三起失踪案,死者都在二十五岁左右,两男一女,都是独生子女,父母健在但居住在养老院,除了去付钱,基本不会去养老院。
鱼藻把报纸还给药农,“很有意思,有人在清除这些人。”
“你的意思是,人在杀人?”药农有些惊讶。
袁梢拿了吃的上来,“这种事情还少吗?从有人类那一天起就存在,吃东西。”
“要不要提醒望生?”药农的视线越过袁梢看向鱼藻。
鱼藻拿起嗡嗡响的手机,“喂,找我什么事?”
“看在你这么有寻人的天赋的份儿上,要不要加入我的侦探社?我可以给你很高的薪酬,还可以给你股份。”
“考虑考虑,还有别的事情吗?”
“我有个顾客的女儿失踪了,看报纸了吗?就是报纸头版头条那个人,报酬是三十万,要不要过来分一杯羹?”
“去哪儿找你?”
“我在昨天的云吞馆等你。”
鱼藻挂掉电话,“我有事情做了,最近不要联系我哦。”
“可以带我去吗?”药农眨着他那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
袁梢把药农从窗台上抱下来,“你乖乖待在家里,别乱跑,我给你做好吃的。”
鱼藻抄起沙发上的外套,“对呀,听你老公的话,我走了。”
失踪的女人叫洪应,是个很男孩子气的名字,家里的独生女,母亲三年前去世,父亲住在高级养老院内,这家养老院是洪应父亲洪市所在春宇公司成立的,所有住在这里的老人只要子女是春宇公司员工都可以享受半价。
洪应的父亲是公司股东,还是持有股份最多的那一位,洪应失踪是春宇公司负责每个月核查洪应消费和送生活费的一名员工发现的,此时,洪应已经失踪了十天左右。
“洪市没有收到勒索什么的吗?”鱼藻打量着眼前这条小巷,这种铺满碎石块的狭窄小巷在云汇很常见,两旁的居民房都是平房,还是背对背地靠着,小巷其实不过是盖房子时留下的夹道,除了需要到旁边小区的人,基本没人经过这里。
许墨才拿着照相机东拍拍西拍拍,“没有,洪市没有仇家,也没有对头,公司里除了觊觎他股份的几个熟人,所有人都很喜欢那个整天笑呵呵的老头。”
“警察怎么说?”
许墨才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塑料袋,从砖缝里用镊子加出来一条细细的项链,昨天下的雪化了一些,露出了项链上的金色。
“认为是洪应自己离家出走的,她的房子里少了行李箱和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品,而且失踪前,洪应和洪市大吵了一架,洪市曾因为这个闹过离家出走,钱花完就自己回来了。”许墨才收好项链。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洪市告诉你的,还是警察内部消息?”鱼藻并不关心许墨才捡到的项链。
“我可是侦探,洪市跟我说了一些,我也有一些内部消息,剩下的就是我自己推理和侦查的。”
鱼藻看了许墨才一眼,“去看看洪市住的地方。”
这条小巷通往洪市住的福利小区后门,正好靠近洪应住的楼层。
洪应自己住,家里没有猫或者狗,邻居说洪应总是醉醺醺地回家,但从来不带男人回来,有一回有个喝醉的男人尾随洪应,被洪应打得鼻青脸肿,还从七楼的楼梯上踹到了四楼。
洪市给了许墨才钥匙,一进门就是一个大花瓶,里面的向日葵都已经凋谢了,空气里浮现着淡淡的花草腐烂的味道。
墙壁是淡粉色的,电视墙上挂满了洪应的照片,她很漂亮,大概随她母亲的长相。
“看,洪应的日记。”许墨才找到了洪市的藏在床垫里的日记。
鱼藻凑过去看了一下,无非是抱怨父亲,厌恶邻居的小事,不过,最后一篇文章有些特别。
鱼藻直接伸手把那篇日记撕下来,“2月3日,下了一场大雪,去姆衣河放烟花,遇到一位老人,他送给我一只稻草做的蝴蝶,这是母亲去世后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那位老人家像爷爷,我没来得及多跟他说说话被同伴拉走了,我想明天再去姆衣河找找,看能不能再见到那位爷爷。”
许墨才晃着日记本,“后面就没有了,看来第二天洪应就失踪了。”
“看洪应表达的这些日记,不过是个缺乏家庭关爱的小女孩儿,谁会跟她结仇?尾随她的醉汉吗?”
“警察调查过了,那个人向来口碑很好,那天被老板恶意辞退,扣了一年工资,还被工友打了一顿,路上不小心撞了洪应,被洪应指着鼻子骂了一通,他喝了一瓶啤酒而已,只是想吓唬吓唬洪应。”许墨才又把洪应的日记本装起来。
“人贩子?流氓?黑社会?无赖?总要有一个吧!”
许墨才撇撇嘴,“错,都不是,我去查了,火车站没有洪应的购票记录,汽车站也没有,不过有些客车可以先上车后补票,不能保证洪应不是补票上车离开了这里。”
“问过洪应的朋友吗?”
"洪应没有朋友,许墨才拍完照了,她都是跟随意认识的人一起出去玩,跟她最熟悉的是酒吧老板,但仅限于卖酒的和买酒的这种表面关系。”
“洪应是个好人选,”鱼藻似笑非笑地看着许墨才,“跟父母关系不亲切,没有亲密朋友,独居,不认识邻居,没有工作,有离家出走记录,没有固定的社会套环圈,是个让她失踪又不会惹来麻烦的好人选,问题是,让洪应失踪的人为什么选中洪应?人做事,总是需要理由的。”
许墨才小小吃惊了一下,“你真的很适合做侦探,你的思维很靠近侦探。”
鱼藻笑了一下,靠近侦探吗?身为苏幕遮,应该是更靠近恶人,十恶不赦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