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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不得亲情!

  

  安安稳稳?

  云毅听到这话,忽然想起当年刚进宫。

  一连吃了三大碗白米饭,香甜滋味记忆犹新,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吃什么饭菜都没了滋味。

  天天琢磨人心,日日思索算计。

  竖着耳朵听阴谋诡计,不知不觉间就变了个人。

  莫说能吃饱饭,纵使几万两银子当面,也不会有任何满足,只会想着要更多!

  云毅索性不再站的笔直,学着老鹿躺在台阶上,抬头看天,正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心胸倏然开阔。

  “老鹿,你这辈子什么都不想要?”

  “年轻时候,什么都想要。”

  老鹿似是回想起过往,喃喃道:“太上皇还未禅位时,咱在乾清宫侍奉,若非异族围困京都,咱没准成了大公公。”

  云毅好奇道:“后来呢?”

  老鹿说道:“太上皇回宫后,与陛下针锋相对,屡屡想要复辟。咱看着陛下手段,知晓太上皇比不过,就偷偷的报信!”

  “……”

  云毅愕然,本以为是太上皇亲信,未曾想是个叛徒内奸。

  这宫里边果然没人可信!

  老鹿继续说道:“太上皇驾崩后,陛下念咱功绩,准许来这冷宫养老。”

  云毅皱眉道:“这还算奖赏?”

  “原先咱也不觉得,咒骂陛下有功不赏。”

  老鹿说道:“后来啊,咱认识的太监,一个个的死绝了,又来了新的太监,又一个个的死绝了,就剩下咱吃喝不愁的活着。”

  “你说这算不算赏赐?”

  “算吧。”

  云毅心底也不确定,如老鹿这般无忧无虑的活一辈子,或许真的是赏赐。

  老鹿说道:“年轻气盛,纵使明白也看不透,等你老了,自会知晓活着……比什么都珍贵!”

  “是么。”

  云毅很想反驳一句,咱又不会老,话音一转问道。

  “这冷宫有书可看吗?”

  老鹿诧异道:“看书做什么?”

  “这般无聊,总得寻些事做。”

  云毅说道:“小时候看那些老爷,考中举人了就有吃有喝,很是羡慕,曾发誓有机会也要读书科考!”

  老鹿沉吟片刻。

  “当年有了小温子,染风寒差点死了,咱将他救了回来。听说管着书房,咱向小温子开个口,应该能借几本书!”

  小温子,书房?

  云毅眉头一挑,未曾想兜兜转转八年,又回到了最初原点。

  “老鹿,为什么愿意帮咱?”

  “闲得无聊吧!”

  老鹿说着说着,许是太阳晒得舒服,许是人老精力不济,竟然慢慢睡着了,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

  数日后。

  送饭的内侍,在食盒中夹带了两本书。

  《大学》,《中庸》。

  云毅听说过这两册书,乃儒家入门典籍,随手翻阅,发现里面很多字认得,组合成句子就模模湖湖。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老鹿瞥了一眼,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

  云毅诧异道:“老鹿还懂得读书?”

  “咱进的就是司礼监,可不是值殿监的蛮子,只会打打杀杀,一开始就向着秉笔培养,四书五经只是入门。”

  老鹿得意道:“放到外边,定能考中进士!”

  “厉害!”

  云毅连连赞叹,进士可不同于举人,起步就是县太爷,执掌数万百姓升计的青天大老爷。

  老鹿在冷宫孤零零,好久未与人说话,今儿见云毅读书,顿时起了好为人师的趣味,指着《大学》逐句讲解。

  云毅听的仔细,受书中先贤思想影响,满肚子阴谋诡计逐渐澹化。

  澹化不是消失,反而是变得更高明!

  读书时,时间会流逝的很快。

  转眼小半年过去,云毅已经习惯了冷宫生活,或许是受老鹿影响,整个人变得很是散漫,日上三竿才起床。

  过去御花园值守,为了好生变现,云毅从未有过迟到早退。

  当值时微微弓着腰,身累心也累,哪像现在天天躺着当值,读书累了就晒太阳,到了晚饭点儿再醒。

  “这活的确实轻松!”

  云毅将《论语》盖在脸上,正准备打个盹。

  忽然。

  一声尖锐嗓音传来。

  “人呢,都死哪去了?”

  云毅连忙拿开书册,身形一闪落在屋门口,见到红衣公公走进冷宫。

  老鹿年老体衰动作慢,不急不缓的将被褥卷起来,丝毫不在意红衣公公。

  “您老就别收拾了。”

  红衣公公丝毫没有发怒,反而说道:“这冷宫条件也忒差,要不咱给您换个地界,神宫监看看香火轻松又舒适!”

  老鹿说道:“你这厮说话比陛下好使?”

  弘武帝亲口说过,让老鹿在冷宫安稳生活到死,金口玉言,谁也不敢触犯。

  红衣公公面露尴尬,不敢反驳老鹿,转头看向云毅,呵斥道。

  “陛下有令,将元妃打入冷宫,你且好生看管,绝不准许踏出宫门半步!”

  “遵旨。”

  云毅暗自思索,元妃为何打入冷宫。

  最大可能是源自二皇子谋反,惹得陛下恨屋及乌,再加上元妃那破嘴,很容易就招惹是非。

  晌午。

  四个内侍押送,将元妃关入冷宫屋内。

  云毅看着半年前光滑亮丽的妃子,此时双目失神,面容晦暗,举止僵硬,恍如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咱也忒倒霉,冷宫清净二十多年了,这才来当值就进了人!

  元妃幽禁冷宫,云毅可不敢再懒散,更不敢传出读书声。

  万一元妃有死忠内侍宫女,向弘武帝告状,必然是个死罪,家奴性命与贵人喝水的杯盏并无区别!

  老鹿似是看透了云毅所想,幽幽说道:“这位,待不久。”

  “怎么说?”

  云毅双目放光,以往也有妃子从冷宫出去,重获皇帝宠爱,趁此机会烧一烧冷灶,或能乘风而起。

  老鹿说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三天后。

  元妃吞金而死。

  云毅最先看到元妃尸骸,差点施展功法,强行逃出宫外。

  幸好询问老鹿才松了口气,冷宫中关押的妃子、皇子,极少有人活得久,而一心求死的人谁也看不住。

  “陛下宽宏,定然不会怪罪。”

  果然。

  弘武帝下旨厚葬元妃,除去依律陪葬的内侍宫女,再无波及其他人。

  冷宫又恢复了清净。

  云毅看着空****的房屋,说道:“老鹿,咱有点明白,你说的安稳是什么了。”

  “桀桀桀!”

  老鹿怪笑几声,微微摇头。

  “风雨飘摇之际,这冷宫可清净不了,看着吧,很快就又来人了!”

  老鹿说的不错。

  腊月初。

  冷宫又来了人,前坤宁宫之主。

  夏皇后。

  宫中传闻夏皇后思念废太子,日久成疾,神志失常,简而言之就是疯了。

  疯了你就好好在宫里待着,竟然不顾内侍阻拦,强闯养心殿撒泼打滚,毫无皇家威仪。

  弘武帝念及夫妻情分,未治大不敬之罪,只是贬入冷宫养老。

  圆公公亲自押送夏皇后入冷宫,吩咐道:“定要看好了,切不可出宫门半步,惊了圣驾你可担待不起!”

  “圆公公放心,咱定看好了。”

  云毅点头哈腰的答应,琢磨怎么讨好圆公公,人家现在是御前红人。

  前不久司礼监秉笔王公公,爆出与三皇子楚王勾结,意图谋反篡位。

  弘武帝经历废太子、二皇子造反,对此类事宁杀错不放过,直接杖毙了王公公,令楚王即刻就藩。

  圆公公顺势接过秉笔之位,权力仅次于司礼监提督公公,宫中数得着的大人物。

  外廷上三品的朱紫大员,见到圆公公也得拱手施礼。

  这就是内侍司的魅力,仅仅三年时间就能从无品级,升至人臣巅峰。纵使伴君如伴虎,时刻可能被杖毙,出于对权力的热切,无数人想要靠近弘武帝。

  年老的皇帝,对赏罚更加随心所欲!

  云毅送走圆公公一行,回到冷宫,隔着窗棱观察夏皇后。

  上会见面,气场太盛,没敢抬头看。

  现在夏皇后跌落凡尘,看起来与那些老宫女并无区别,不过从容貌、身形来看,年轻时定然是生的倾国倾城。

  此时。

  夏皇后身上捆着锦缎,牢牢的拴在**,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尖叫,扭来扭去试图挣脱束缚。

  云毅观察片刻,转头看向晒太阳的老鹿。

  “老鹿,你说皇后娘娘是真疯还是假疯?”

  老鹿眼皮抬了抬,上下打量云毅,略带诧异的说道:“半年书没白读,你小子长进了,还给咱家挖坑!”

  云毅连连摇头:“老鹿说笑了,咱就是纯属好奇。”

  “无妨。”

  老鹿摇头道:“咱老胳膊老腿,说什么也不怕了。咱家早些年,见过几个厉害的疯子,他们都做了一件事!”

  云毅好奇道:“什么事?”

  老鹿声音忽然拔高了些:“吃自己的便溺。”

  “呕!”

  云毅闻言,脑海中出现那般画面,顿时忍不住作呕:“这等人,怕是真的疯了吧?”

  “假的。”

  老鹿说道:“上一个这么做的,便是内侍司总提督楚公公,他当年遭遇仇敌报复,靠吞吃便溺活命,为了报仇自行净身入宫!”

  云毅不禁赞叹,楚公公当真是狠人。

  “那楚公公的仇人呢?”

  老鹿说道:“执掌内侍司后,楚公公将仇人九族抓起来,灌便溺撑死!”

  云毅又是连连作呕,忽然对登上内侍司顶峰,生出了些许恐惧,与楚公公这等狠人争权,属实有些艰难。

  “你这厮好好看书吧,还差得远呢!”

  老鹿怪笑两声:“大庆历任内侍司提督,哪个不是精通儒墨道法,虽未有人带兵打仗,但谈论军阵也能有理有据。”

  云毅无奈耸耸肩,蹲在关押夏皇后的屋门口,继续诵读先贤典籍。

  晚上。

  内侍送来食盒,云毅端着人参粥,一勺一勺的给夏皇后喂饭。

  哪知吃了小半碗后,夏皇后紧闭着嘴巴,如同发癫一般颤抖挣扎,再也吃不下任何饭食。

  翌日清晨。

  夏皇后仍然不吃东西,似是要绝食。

  云毅不敢耽搁,连忙上报内侍司。

  晌午时分。

  圆公公带人来冷宫,解开捆绑夏皇后的锦缎,由三四个内侍按着,御医仔细查看脉象、七色,结果什么病也瞧不出来。

  御医拿不准的病症,从不敢胡乱猜测,琢磨许久说道。

  “疯病乃魂魄之变,医术难及,老朽也不知如何确诊……”

  圆公公眉头一挑,听到确诊而不是诊治,心底确认夏皇后在“装疯”,正打算带着御医回去复命。

  弘武帝对夏皇后真疯假疯很关切!

  前些日,内侍司追查蛊惑二皇子谋反的江湖术士,发现那妖道曾为夏皇后讲经,然后她就疯了。

  忽然。

  一阵恶臭从**传来,夏皇后勐地甩开内侍,在身下摸出黄灿灿的泄物,然后在众人惊骇目光中吃了进去。

  恶臭熏天,令人作呕。

  御医立刻遮住双眼,连滚带爬的出了冷宫,唯恐见到杀头的事物。

  内侍上前按住夏皇后,阻止她继续吞食污秽。

  夏皇后发出嗬嗬嗬笑声,竟然没有丝毫生理上的恶心,仿佛真的神志不清,将便溺当做美食。

  屋内所有人都相信,夏皇后疯了。

  唯有云毅眼中闪过精光,骇然夏皇后的狠辣,又升起几分抓住机遇的得意!

  ……

  夏皇后发疯的消息传出去。

  宫中反应不一,有人欢喜有人愁。

  喜的是那个位子终于空了,愁的是不知陛下属意齐王还是魏王。

  这时候容不得左右摇摆,聪明的选择了齐王,毕竟魏王母族太过强势,不少人选择了魏王,也是这个理由!

  唯二真切关心夏皇后的,便是弘武帝、云毅。

  弘武帝将流放北疆的废太子召回,同样打入冷宫,陪伴母亲左右,希望能缓解夏皇后疯病。

  云毅则是尽职尽责的侍候,每日仔细喂饭,收拾大小便溺。

  老年人起夜次数数多,云毅便随时守在门外,一两个时辰就帮夏皇后更换床褥,保持干净,也不会生褥疮。

  为了让夏皇后舒服点,云毅垫了十层褥子,看似捆得结实,却再也不会勒的青紫。

  过了年。

  云毅又攒够了三年值守,没有按照计划学习轻功,而是取了一卷推拿秘术。

  此功法可归于医术,将真气渡入患者体内,按照经络运转梳理,可调和气血、强身健体,时日久了还能洗精伐髓。

  老鹿见到此法,眉头一挑。

  “小易子,你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咱比不得您,看透世事。”

  云毅笑着说道:“没经历过荣华富贵,那就谈不上放下,等咱活到您这岁数,也来冷宫养老!”

  老鹿摇摇头,叹息一声。

  “争权夺势有进无退,你将来老了莫要后悔……”

  云毅修成秘术后,施展真气为夏皇后推拿。

  一个月过去。

  原本面色苍白的夏皇后,逐渐恢复了几分红润,体内积瘀的小毛病也尽数消失。

  这日。

  云毅喂了夏皇后饭食,小心将嘴角残留擦干净。

  真气运转,渡入夏皇后体内,循着推拿秘术记载的经脉,尽数运转一遭,体表浮现些许澹黄色污垢。

  “娘娘,咱为您擦擦身子。”

  云毅取来干净毛巾,温水浸透之后,仔细帮夏皇后擦拭干净。

  内侍非男非女,不涉人伦,陛下与妃子行云雨之事都不避讳,所以此事也不犯什么忌讳。

  收拾干净,云毅正要退出去。

  夏皇后忽然收起狰狞面庞,轻声说道:“你叫小易子?”

  “娘娘您没疯……”

  云毅假做震惊,噗通跪在地上,叩首道:“奴婢无礼,还望娘娘恕罪!”

  “无妨。”

  夏皇后知道云毅假装,却也不点破,毕竟食便溺之事太过尴尬,吩咐道:“本宫看你也算机灵,可愿为本宫做事?”

  “奴婢求之不得。”

  云毅连连答应,心底不禁激动,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夏皇后宁可装疯食溺,必然有翻盘的机会,否则不值得做出这般大的牺牲。

  “过些日,皇儿来了冷宫,必然有人谋害,你且好生护佑!”

  “遵旨。”

  云毅没有问夏皇后计谋,此等事必属绝密,自己方才得了拉拢,尚且得不到全部信任。

  躬身退出房间,坐在台阶上,低声与老鹿说道。

  “皇后娘娘没疯。”

  “咱知道。”

  老鹿说道:“前几日出去晒太阳,咱发现周围宫殿内侍,全都换了新人,定是夏皇后幕后操纵!”

  云毅顿时双目放光:“所以皇后娘娘大事能成?”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老鹿翻了个身子,说道:“当下只剩两位封王的皇子,若是废太子不回来,那定然是齐王登基。”

  云毅疑惑道:“魏王母族,那可是镇北王,国朝柱石,统领数十万大军!”

  “咱要是镇北王,定会为了九族性命,早早就与陛下说,不支持魏王登基。”

  老鹿说道:“所以别看华妃得宠,那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得意不了几天,陛下与张家早将她抛弃了!”

  云毅喃喃道:“那可是镇北王的亲妹妹!”

  “亲妹妹算什么,纵使女儿也得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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