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冷宫太监!
弘武三十五年一月初一,藏经阁老太监骂咱,老不死的尽早死,否则定教你去倒夜香!
回到住处。
云毅翻看金刚不坏神功,全篇万余字,涉及周天窍穴。
“真气流转,激发窍穴,化作金甲……”
晚间。
三个年轻内侍一道回屋,平日里不分先后并行,今儿名为小桂子的内侍在前,另两个低眉顺眼的跟在后面。
云毅眉头一挑,桀桀怪笑两声。
这般笑声也不知怎么,风靡宫中,凡有地位的内侍都桀桀怪笑。
“桂公公,今儿遇到什么喜事儿?”
小桂子微微颔首,不等他说话,左右两个马屁精就吹嘘起来。
“温公公说桂哥儿天赋异禀,将来能臻至先天宗师,成为海公公、魏公公那般大人物!”
“咱这等凡人,可比不过桂哥儿,以后好生侍候,也能寻个好差事!”
“原来如此。”
云毅微微颔首,不明白温公公打什么鬼主意,或许真的老了寻个衣钵也有可能。
小桂子方才十岁,入宫不久,还未见过险恶就春风得意,眉目动作间展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看不起云毅这般小内侍。
云毅眼底闪过冷芒,看在温公公面子上,压下心底杀意,继续参悟金刚不坏神功。
自此之后。
丙六舍就有了隔阂。
小桂子三人一伙,云毅孤零零吃饭当值。
或许是小桂子运道极好,或许是温公公有意照拂,一年认字一年练功,没有出现暴毙、落水等意外。
分配值守宫殿,也是最上等的养心殿。
“啧啧,有个好干爹真不错,咱在御花园站了五年,养心殿的门都没进去过!”
云毅很难不心生羡慕,这两年弘武帝基本都在养心殿暖阁,与几个心腹臣子开小会,凡是值守内侍都地位陡增。
下了值。
云毅去伙房买了坛好酒,食盒拎着四个好菜。
小桂子下了值,后面照例跟着俩马屁精,回屋见到摆放好的酒菜,微微一怔,率先笑意盈盈的说道。
“易公公,今儿遇到什么喜事儿?”
“金刚不坏神功炼成了,合该庆贺一番!”
云毅运转真气,手掌陡然化作赤金,在墙壁上扫过,留下清晰手印。
“合该合该!”
小桂子连声赞叹,吩咐左右搬来凳子,与云毅相对而坐。
一笑泯恩仇,往日的不愉快烟消云散。
权是拳,拳亦是权!
云毅平日都是靠着干爹的权势,今儿终于靠自己的双手,赚来身份地位。
小桂子有背景、地位又如何,一巴掌就能拍死!
“桂公公这两年变化不小啊?”
“易公公说笑了。”
小桂子叹息道:“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往日多谢易公公宽恕,换个地界,兴许认不全字就落了井!”
“桀桀桀,咱家不是好人,却不作恶!”
云毅心底默默加了句,你应感谢小喜子、小正子,当年入宫遇到的是坏蛋,说不得毒死小桂子。
小桂子说道:“不作恶,已经难得。”
这顿酒吃的很愉快,云毅与小桂子互相吹捧。
互相有意化解,又成了同舍好友。
二人本就无甚深仇大恨,平日里些许不愉快,不值得生死相向!
……
元武三十七年。
三月。
时隔四十五年,大庆北征异族。
镇北军元帅张破虏犁庭扫穴,兵围天狼王金帐,异族遣使求和。
捷报传至京都,举国沸腾。
……
养心殿。
灯火通明。
弘武帝躺在软榻上,盖着狐皮裘,双目微合,命小圆子一遍遍念诵捷报。
圆公公抑扬顿挫,声传整个宫殿。
所有内侍宫女都竖着耳朵听,面带笑意,到处散发着喜悦的气氛。
“……三千轻骑饶过安绥山,夜袭南丹城,焚烧粮仓……十万大军于武连坨决战,大胜……擒天狼太子休屠,并天狼子嗣数十,不日押送京城……”
圆公公念到休屠时,声音大了三分,又隐隐蕴含恨意、痛快。
直至第九遍念完,弘武帝微微摆手,小圆子方才停下念诵。
“横扫异族,擒拿天狼太子,哈哈哈哈!”
弘武帝忍不住大笑出声,引动心肺**,剧烈咳嗽。
圆公公连忙上前,浑厚真气渡入弘武帝体内,帮着舒缓心肺,许久之后方才平息。
“这是朕,一辈子最好的贺礼!”
弘武帝招招手,令旁边侍候的司礼监秉笔王公公上前,吩咐道:“命内阁拟旨,晋张爱卿镇北公,统领北疆军政。”
王公公躬身领旨。
弘武帝继续说道:“命人告诉张爱卿,打下天狼金帐,晋镇北王,北疆异族领地就是张家封地!”
王公公面露骇然,自太祖已降,大庆再没封过异姓王。
且传承至今,当年册封的四位异姓王,传承至今的仅有西南王,其他的已经降等为子、伯。
“遵旨。”
王公公匆匆退下,此番宣旨,定会引起滔天波澜。
“扶朕起来。”
弘武帝在圆公公的搀扶下,从软塌上起身,说道:“许久不见华妃,今儿高兴,去华妃那儿瞧瞧。”
“摆驾瑶华宫!”
圆公公一声令下,立刻有内侍抬来御辇,浩浩****上百人向瑶华宫走去。
弘武帝坐在御辇上,几月不出门,风吹过精神抖擞。
“小圆子,你老家哪儿的?”
圆公公回禀道:“陛下,奴婢是宣府北边的永庆县人。当年异族犯边,杀了爹娘兄弟,抢了家里粮食,奴婢躲在烟囱里才活了下来!”
弘武帝恍然,难怪小圆子恨异族,叹息道:“这都是朕的错,苦了北疆百姓。”
当年弘武帝即位,与异族签订盟约,以纳贡换取和平。然而异族凶残成性,即使两国结盟,也会时常犯边劫掠。
圆公公双目泪流,噗通跪在地上,冬冬冬磕头。
“拜谢陛下,为奴婢爹娘报仇,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弘武帝眼中闪过柔和,宽慰道:“待张爱卿将天狼王押送回京,太庙献俘斩首时,朕允许你跟着去看!”
“拜谢陛下。”
圆公公涕泪横流,太庙乃大庆列祖列宗,或有功于社稷的文武,历来禁止内侍出入,言称不阴不阳者会影响风水。
一路来到瑶华宫。
华贵妃早已接到内侍通知,梳妆打扮好,摆下弘武帝喜欢的吃食。
“臣妾拜见陛下。”
“爱妃快快请起!”
弘武帝上前,亲自将华贵妃扶起,联袂进入宫中。
这一幕落在值守内侍眼中,代表着各种含义,譬如华贵妃正得宠,譬如得母族助力,魏王后来者居上。
当真张将军封了镇北王,谁能与魏王争帝位?
当晚。
弘武帝夜宿瑶华宫,亲自扶起华贵妃的消息,传遍了皇宫内外。
不知多少人睡不着觉,琢磨着怎么给华贵妃、张家添堵,什么功高震主,什么桀骜不驯,什么纵兵劫掠,不管有没有先安排上!
也有烧冷灶的官员兴奋欣喜,连夜写奏折,将弘武帝吹成了堪比太祖的圣君。
幼年登基,挽国朝于天倾,宵衣旰食六十二载,横扫北疆一雪国耻!
这般奏折递上去,陛下定然高兴,然后对华贵妃、魏王更加宠爱。
翌日。
御花园。
云毅时刻施展听息术,知晓了北疆大胜的消息,暗自思忖。
“镇北王,开国之后第一位异姓王,听着威风,却是架在火炉上烤……嗯,就是捧杀!”
“况且张家封王,打破国朝惯例,已经是超典制酬功。再让五皇子登基称帝,这大庆姓赵还是姓张?”
念及至此,云毅顿时放下心来。
五皇子大可能会就藩,且封地定然在江南富庶之地,一是奖励华贵妃、张家,二是此等地界难以举兵。
“二皇子观政兵部之后,又观政吏部,再熬几年陛下崩了,顺利成章的就能登基!”
“咱也算是从龙有功,鸡犬升天,在内侍司混个管事当当……”
云毅美滋滋的思索,只觉得前途光明,将来再熬死徐公公,捞了干爹的权力遗产,或许能执掌一监。
奈何,天不遂人愿!
这世上事,从不以任何人为中心,谁也猜不透下一瞬的变化。
半月后。
镇北公攻破天狼金帐,活捉天狼王,消息传到宫中,陛下还未来得及高兴,二皇子领兵造反了!
反的出人预料,不合常理。
弘武帝近两年多加关照,大多官吏已经认可,二皇子就是新君。
造反扑灭的也很快,前后不到两个时辰。
事后内侍司调查得知,二皇子听信了江湖术士蛊惑,言称五皇子龙气将成,必须在此之前打破!
于是,二皇子火气上涌,率兵冲入皇宫。
造反之夜。
云毅从睡梦中惊醒,刚刚打听到谋反消息,二皇子已经押送养心殿了。
“蠢货,十足的蠢货!”
愤怒的大骂几声,云毅取出所有银票,顾不得心痛,连夜赶往朱公公住处。
都知监。
灯火通明,严阵以待。
皇城门遭遇兵卒进攻,朱公公立刻传讯麾下,汇聚于此等待后续消息。
谋反失败,自然是好事。
万一让人成功了,朱公公得带人投诚。
内侍天天呼喊忠于陛下,并非指的是弘武帝,而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
子时左右。
外出探查的内侍回来报喜,二皇子谋反失败,已经抓入养心殿。
“这可真是好事!”
朱公公翘着兰花指,面露笑意:“咱还准备了银票,过些日给徐公公送去,这回可就省下了。”
旁的干儿子拍马道:“按顺序轮到楚王殿下,那徐公公得给干爹送银子了!”
“湖涂!”
朱公公桀桀怪笑道:“打死徐公公,他的银子就都是咱家的。”
正说话时。
殿外传来声音:“小易子,拜见朱公公。”
“诶幼,这世上聪明人儿可不少呢!”
朱公公挥挥手,命值守内侍打开殿门,放云毅进来,故意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不是易公公么,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朱公公,咱求您指个活路。”
云毅噗通跪下,也不拐弯抹角,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咱与徐公公势不两立,愿拜入朱公公麾下,任您驱使!”
朱公公微微颔首,旁的干儿子抢过银票,一张张数过。
“干爹,三千五百两。”
“不错不错,颇有诚意!”
朱公公将银票塞进袖口,估摸着是云毅九成积蓄,满意说道:“你小子颇为机灵,在徐公公麾下屈才了,以后就是咱家干儿子。”
“拜谢干爹!”
云毅连连叩首,心底松了口气。
弯腰立在朱公公身后,小心与其他内侍赔笑,一声声哥哥叫的亲切,这干儿子也有先来后到亲疏远近之分。
后半夜。
宫中喧哗声渐熄。
养心殿内侍传出消息,弘武帝怒斥二皇子,气的晕了过去,最终剥夺王位,贬为庶民。
这看似风波结束,实则只是开始!
二皇子距离皇位仅一步之遥,宫中、外廷多少支持者,都会因为他的愚蠢葬送前途。
外廷花银子跑关系,宫内花银子买命。
“果然,银子才是最实在的!”
云毅念及至此,又恨上了二皇子,错非这厮发神经,哪用得着花光了银票。
别人犯错,咱家买单!
心底狠狠的记上一笔,将来必须十倍索要回来。
数日后。
徐公公因作假账,骗取内务府银两,剥去官职抄没家产,由于是陛下奴仆,所以不用经历三司审讯判刑。
一根白绫,结束了生命。
陪徐公公去死的还有小云子,当晚就出了意外,落井淹死,
其他干儿子陆陆续续,或当值犯错,或行贿受贿,轻则调去倒夜香、洗茅房,重则拖出去杖毙。
“幸好咱早有准备!”
云毅正暗自庆幸,结果等来了调令,从御花园值守改为冷宫值守。
“冷宫?怎么回事?”
一脸茫然的云毅,接到调令后来到都知监,求见新干爹朱公公。
“小易子,咱家尽力了。”
朱公公不阴不阳的说道:“你可是徐公公的左膀右臂,咱费了好些个人情,才从杖毙改为冷宫值守!”
“拜谢干爹。”
云毅连连磕头,感谢朱公公八辈祖宗。
徐公公本就无关谋反,他干儿子更是余波的余波,只要有身份的太监说句话,就能免去其他内侍报复。
宫里边多的是人收钱不办事,朱公公平日里颇为讲究,未曾想这次失信于人。
云毅无奈,只得接受了调令。
憋屈的回到住处。
小桂子见云毅收拾细软,诧异道:“易公公,这是打算搬去哪儿?”
“冷宫!”
云毅没好气的回答,冷宫在宫中属于末流中的末流,多数时候连个活人都没有,偶尔住个贵人进去,还是失了宠的妃子。
小桂子眼中闪过得意,他借口温公公不满,向朱公公送了银子,表面上丝毫不显露,安慰道。
“易公公本事厉害,将来定能从冷宫出来。”
“或许吧。”
云毅睨了小桂子一眼,他不知谁在背后捣鬼,所以将相熟的内侍都记下了。
将来得了势,无论与小桂子有无干系,通通扔井里淹死!
……
冷宫。
非是以冷为宫殿名,而是皇宫西面一处无牌匾的宫殿,专门用来安放失宠的妃子、皇子。
云毅背着包袱,来到冷宫门外。
门口站着个苍老太监,身子骨颤颤巍巍,兴许下一瞬就倒地不起。
老太监问道:“你就是新来的值守?”
“拜见公公,您叫咱小易子就成。”
云毅调整心态,自我安慰寿元悠长,终能等到上位的那天,躬身说道:“请问公公,咱去哪里值守?”
“咱家小鹿子,你叫老鹿也行,当不得公公。”
老鹿指着冷宫里边说:“按照规矩,冷宫值守得站在屋门口,防止里面的人偷摸出去。现在宫里没人,你随意寻个地界就行。”
冷宫里面六处房屋,也就是能同时幽禁六人,如今全部空着。
云毅点头答应,问明冷宫内侍的住处,进去一看,发现被褥上都是蜘蛛网,还有一圈圈浑黄图桉。
若是当年流民,对此自不在意。
宫中待了些年,潜移默化间变得爱干净,掩着口鼻将被褥洗干净。
清洗被褥本是尚衣监的伙计,奈何冷宫太监地位低下,没人愿意理会,云毅也就不上门让人羞辱了。
宫中内侍捧高踩低,如本能一般!
日暮时分。
云毅本想着去伙房吃饭,结果有内侍送来食盒,才知晓冷宫内侍,需要随时盯着幽禁之人。
“这不等于咱也幽禁了?定要想办法,离开冷宫。”
云毅暗自琢磨,等昙花宝典大成,就寻机会向陛下展示。
拳头换来的权力,比认干爹稳妥多了!
翌日。
云毅随意寻了个房屋,站在门外一整天,结果除了洒扫、打盹的老鹿,就与送饭的内侍说了两句话。
“老鹿,你怎么忍得住这般无趣?”
“年轻人太浮躁,这冷宫有什么不好?”
老鹿将被褥铺在台阶上,如同软塌,躺在上面晒太阳。
“别处地界天天尔虞我诈,唯有这冷宫无人争,无人斗,有吃有喝有觉睡,可以说是宫中唯一净土!”
“安安稳稳的活一辈子,已经胜过世上九成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