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难求风光!
“一起去吃早饭,晚了只能喝稀汤。”
云毅回想起昨天老太监叮嘱,问道:“吃饭完是不是去东直房认字?”
内侍说道:“新来的认字,咱家去练功。咱叫小喜子,你叫什么名字?”
“云毅。”
云毅轻声回答,他的名字是村里老秀才起的,意思就是能活的简单容易一些,结果事与愿违。
忍着剧痛起床,跟在小喜子身后去东直房。
同行的还有两个内侍,名叫小正子、小圆子,面色阴沉,看起来不怎么好说话。
小喜子性子外向,路上叽叽喳喳说了不少,让云毅对内侍司有了大体了解。
内侍司管辖所有太监,根据不同职能分为十二监,权力最大的是司礼监,负责贴身伺候皇帝。
其次就是值殿监,也就是云毅分到的部门。
若说司礼监是太监中的文官,值殿监就是武官,修炼宫中武学秘典,负责护卫皇宫大内的安全。
其余御马监,尚膳监,都知监等等,则是干杂活的太监,属于皇宫中最底层。
小喜子憧憬道:“咱的志向就是海公公,护卫陛下左右,威名赫赫!”
云毅哼哼哈哈的捧跟,心底谨记爹娘教诲,出门在外少说少错,多听多学。
东直房。
并不是宫殿名字,而是内侍住所叫直房,此处直房位于皇宫东边。
云毅根据小喜子的指引,先去书房报道姓名,领了个身份木牌,再去伙房吃饭。
由于去得晚,只剩下白米稀粥,却也连喝了三大碗。
村中只有刘财主家吃米粥,其他人家都是糙米混着野菜,而且数量有限吃不饱,饿了就去喝凉水。
云毅上次吃得肚饱,还是三年前的除夕。
来到书房,寻了个靠近角落的位置,静等先生来讲课。
书房中大部分位子都有人,年纪都在十岁上下,有人性子活泼扭来扭去,有人与相熟的低声说话。
先生推门进来,书房顿时安静下来。
“翻开《说文解字》,跟咱家读!”
书桌上有几册旧书,不知多少人读过,云毅认得“文”字,学着旁边人的动作翻开第一页。
“一者,数之始也……”
先生是个老太监,鹤发鸡皮,走路一颤一颤,好似随时会倒地,读书声却是极为洪亮,准确传入所有内侍耳中。
内侍声音,并非都是尖细,如若成年后再入宫,就是正常男子声音。
云毅跟着先生诵读,努力记下每个字的读音、写法,不求笔画顺序正确,只要与书上一样就行。
这种填鸭式认字,很快就头昏脑胀。
先生对此不予理会,翻来覆去诵读前三页,晌午下课时留下作业。
“明早逐个念诵,念不出来的罚站、挨饿!”
说完就离开书房,也不理会内侍是否将字认全。
云毅为了吃饭,忍着头痛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诵,遇到不会的就请教左右。
大家都是十来岁的年纪,倒也不至于难说话,然而其他内侍是真的也认不全,即使念出来也不确定对错。
“先将记下的来回诵读!”
云毅一直读到天色昏暗,回到屋中,另三个内侍还没回来。
直至己时左右,小喜子三人才回来。
云毅鼓起勇气询问,那些不认识的字怎么读,学会了之后又诵读到后半夜,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翌日。
先生检查作业,云毅磕磕绊绊读了一遍,结果有十几处错误。
一天时间只吃了早饭,午饭晚饭都在书房罚站。
挨饿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体验过吃饱喝足,云毅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认字。
自此之后。
每天睡觉、伙房、书房三点一线,前半年时不时罚站挨饿,后半年字认得多了,很容易就能熟读三页。
期间有不少新来的内侍,去了旁的书房学认字。
云毅暗自数着数,大约每个月初都会有一批,四五十个人分到值殿监。
“一年就四五百人,十年就四五千人,这还只是值殿监,足足有十二监,皇宫里得白养活多少内侍啊!”
“还不如将这钱省下来,多买几亩地,还能多收粮食……”
云毅简单的认知中,皇帝就是大地主,与村里的刘财主没多少区别,只是用银犁头耕地,用金锄头翻土。
这日。
照例坐在靠窗位置。
云毅一页页翻看说文解字,先生说温故而知新、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他自知不是聪明人,便照着聪明人的话做事。
先生推门进来,手中空****,没拿着任何书册。
“咱家教了你们一年,一个个的也算勤奋,大多字都能认得,今天就教你们宫中武道绝学!”
说着。
拿起炭笔在墙上写了四个大字。
“昙花宝典!”
云毅低声念诵,回想说文解字中注释,知道昙花是种奇异花朵,只在夜间开放,且以极快的速度枯萎凋谢。
“朝露昙花,刹那芳华!”
先生浑浊双眼闪过精光,缓缓说道。
“昙花宝典修行速度极快,远超寻常武道十倍,尔等切记好生修行,将来会根据实力高低,值守不同地界!”
“实力差的城墙巡逻,又苦又累,实力强的贴身护卫,得了贵人欣赏就能升官……”
世上没有白吃的馍馍!
云毅听到昙花宝典,第一个念头就是父亲说过的话,有人白让你吃馍馍,不是有毒,那就是让你卖命。
“刹那芳华!”
仔细回想,《说文解字》中有描述,如红颜易老,如烟花瞬逝,如弹指凋零……
云毅倏然间想到什么,抬头看向侃侃而谈的先生。
自一年前来到宫中,有两个人让云毅很是亲近,小喜子仿佛兄弟好友,先生仿佛师徒父母,让冷漠的皇宫有了温度。
如今先生循循善诱,丝毫不提昙花宝典缺陷,只说好生修炼升官发财,前途无量。
“到底不是真的师徒!”
云毅无奈叹息,身处皇宫内苑,哪有什么温情。
先生吹嘘过功法好处,大多数内侍都心潮澎湃,做起了成为海公公、魏公公的梦想,逐字逐句的念诵昙花宝典,比认字时候努力多了。
少数眼神闪烁,奈何你相信也罢,怀疑也罢,终究是没办法反抗。
宫里的水井都是臭的,多扔进一具尸骸也不打紧!
昙花宝典全篇三千余字,后面还有二千余字的运功诀窍,涉及许多经脉穴道,也有玄妙道家理念。
云毅诵读一天时间,基本能背过,仔细听先生逐字逐句的解释。
什么是真气,各处穴位经脉在何处,以及如何汇真气入丹田,讲解详尽至极,从这方面看又像是个真正的老师。
傍晚时分。
云毅回到住处,见到小喜子躺在**。
哼哼唧唧,似是呻吟。
离近了查看,小喜子鬓角斑白,比一年前苍老了十倍不止,脸上呈现诡异的紫红之色。
云毅连忙上前,关切道:“喜子哥,你这是怎么了?”
“小易子……”
小喜子声音虚弱细微,只有出气声少有入气声,脸上挤出笑意:“前些日,咱家见着陛下了,只丈许远,陛下问了个问题。”
云毅轻抚小喜子胸膛顺气:“这是好事啊,喜子哥答对了吗?”
小喜子的梦想就是伺候陛下左右,成为海公公那般人物,武道绝巅,威震江湖朝堂。
“咱准备了十年,当然答对了!”
小喜子剧烈咳嗽几声,脸上显露得意的殷红:“陛下问了句话,其他内侍无人能懂,咱引经据典的答了上来,陛下夸咱聪慧、扎实,哈哈哈……”
笑声尖细如夜枭,又气息不足断断续续。
云毅疑惑道:“那今天这是怎么了?”
“今儿乾元殿炼出长生金丹,需内侍司先行试药。”
小喜子说道:“值殿监的徐公公亲自点了咱的名,说得了陛下夸奖,合该为试药,哪知服丹后中了剧毒!”
“中毒?”
云毅骇然惊呼,问道:“那炼丹的岂不是要害陛下?”
小喜子摇头道:“听闻长生丹方本就不齐全,炼丹的重新配药,咱这试丹的,却只能等死。”
云毅看着气息渐弱的小喜子,不知该如何解救。
今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小正子、小圆子还未下值,他们两个功力深厚,或许能帮助小喜子运功排毒。
“我恨啊!”
小喜子童孔开始涣散:“恨不能为陛下尽忠,恨……”
后半句没说出来,就彻底断绝气息,双目瞪圆死不瞑目。
云毅吓得手足发麻,坐立不安,不知该如何处理尸骸,按照村里的规矩是停灵三天,等亲朋好友吊唁后,再埋入祖坟。
太监断了祖宗香火,属大不孝,又没资格埋入祖坟。
正忐忑惶恐,不知所措时,云毅听到了开门声,回头看正是小正子、小圆子。
小正子看了眼尸骸,眼中闪过悲戚,说道:“明儿上报都知监,自会派内侍来,将小喜子安葬在中官坟。”
小圆子阴沉着脸,盯着云毅打量许久,默不作声的回到**休息。
云毅眼中闪过愤怒,他已经明白过来,二人在外面等着不进门,故意不帮小喜子运功疗伤。
这般冷漠让云毅心寒!
小喜子性子活泼,乐于助人,平日里没少帮同舍做事,结果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爹说的真对,人走茶凉,过河拆桥……”
云毅躺在**睡不着,一天时间失去了老师和好友,又挨着冰冷的尸骸,总觉得小喜子的面容浮在眼前。
闭着眼翻来覆去,想要质问两个同舍,又提不起胆子。
翌日清晨。
已经养成习惯的云毅,忽然睁开双眼,麻利的起床穿衣。
小正子、小圆子在前面走,云毅低头跟在后面,可惜没了喜欢叙话的小喜子,一路上显得很是安静。
穿过一道道宫门,遇到路过的贵人,三人远远的就下跪行礼。
小心翼翼的等贵人走远,才起身继续走路,宁可去晚了吃不上饭,也不能礼数不周。
宫里的太监地位低下,不过是皇帝的奴仆,贵人们看不顺眼了,无需理由就能拉出去打死。
临近伙房。
小正子忽然说道:“小喜子不该强出头,陛下那问题又不难,怎么会没人答上来?”
小圆子接着说道:“只是不敢罢了,宫里就这么多位子,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得了陛下赞赏,是不是想要将谁顶下去?”
云毅沉默不语,心底却是惊涛骇浪的翻腾。
或许受小喜子影响,或许是心底的欲望,云毅也有着权力的梦想。
哪天执掌一监,风风光光的回家,也算是光宗耀祖不是?
如今听小正子、小圆子说话,似是小喜子得了陛下夸赞,徐公公故意让他试药,然后毒发身亡!
小正子沉声道:“这宫里的水太深,咱不求将来有多大权势,只要能保住性命,哄着贵人得些赏赐就行。”
小圆子点头道:“将来老了出宫,也能花钱寻个地方住,免得流落街头成了乞丐。”
云毅仍然沉默不语,然而面色变得有些阴沉清冷,看不出喜怒哀乐,一如前面带路的小正子、小圆子那般。
吃过早饭,照例来到书房。
先生继续讲昙花宝典,比教认字多了些耐心,内侍有疑惑的地方,会详细解释。
云毅将所有问题,记在册子当中,这是小喜子告诉他的方法,似乎叫什么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字迹歪歪扭扭,勉强能算个字儿,换云毅之外的人都认不全。
回到房间。
云毅从头翻阅记下的问题,果然,上课时先生所讲,已经忘记了大半。
反复诵读,略有所得。
对于窍穴、经脉、真气运转,有了笼统的认知,不过云毅没有尝试修炼。
毕竟按照推测,这是损耗寿元的功法!
日升月落。
转眼过去一月时间。
先生讲完了昙花宝典诀窍,白多黑少的童仁,扫过所有内侍。
“好了,以后不用来上课,好生去练功!”
书房南边不远,有一排排练功房,自此之后内侍开始修行武道,一年后会根据武道实力分配值守地界。
课业结束。
内侍三五成群离开书房,商量去哪个练功房,成群结伙不会遭老人欺负。
云毅将所有问题记了四个册子,厚厚一叠,等到所有内侍离开后,抱着册子来到先生面前,冬冬冬磕了三个头。
“拜谢先生。”
“桀桀桀……”
先生的笑声如夜枭,上下打量云毅,说道:“你小子还挺懂事,在这宫里边讨生活,多磕头能活的久些!”
云毅对上目光时,只觉得浑身凉腻腻的,似是毒蛇在爬来爬去,叫人不寒而栗。
“多谢先生教导。”
连忙起身,逃也似的离开。
翌日。
云毅跟着小正子、小圆子,来到甲七练功房。
五六丈大的练功房,用木板隔成一个个小单间,里面有软塌、蒲团、香炉,木板上有乱糟糟字迹,似是前人留下的武道感悟。
“边上那间没人,小易子在门上留个记号,以后就不会有人来占。”
小圆子指了指他的单间,门上有个方块套圆圈:“你且记得,这宫里边只能靠自己,当真有人与你争,咱也不会管!”
“多谢圆子哥。”
云毅微微躬身,又对旁的小正子躬身:“多谢正子哥。”
画上记号,进入单间,盘膝坐在蒲团上。
片刻后心绪平静,云毅回想昙花宝典开篇,凝神静气逆呼吸十二息,一缕缕气息在经脉中运转,最终归入丹田。
一周天练完,云毅缓缓睁眼,感应丹田中真气。
“先生讲过,功成周天,资质优异者可的十缕真气,资质中庸可得五缕,咱这三缕真气属于下等资质……”
“昙花宝典若是折损寿元,咱要折损三倍,才比得上资质优异的内侍!”
云毅面露难色,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是活的短,竭力练功,分配个好差事。二是活得长,功力浅薄,只能去宫墙巡逻。
思索许久,云毅又开始练功。
“巡逻差事赚不到银子,更没办法出宫,一辈子也别想见到爹娘了!”
按照律法太监禁止出宫,然而某些权力大的太监,在空闲时间能偷摸出去。听小喜子说,不少太监在京城有院子,养着买来的媳妇儿子。
云毅不在意媳妇,只想着将爹娘接来京城,再不用忍饥挨饿。
“纵使寿元耗尽,爹娘能过上好日子,也不错!”
念及至此,云毅一整天都在练功,丹田中积攒了三十多缕真气。
晚上回到房间,反复翻阅记录问题的书册,回想先生讲过的练功诀窍,尽力加快功法运转效率。
原本两刻钟一周天,半月后只需一刻钟,半年后又减半。
这日。
清晨起床。
云毅跟在二人身后,默默思索真气运转诀窍。
小正子忽然停下脚步,云毅一时不察差点撞上,只听他说道:“小易子,你是不是没专心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