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杀!
云台书院。
号称京城第一书院,自前朝传承至今,声名赫赫。
这日。
院正传讯四方,汇聚上百士子。
商议联合上书,反对陛下推行新政,言称丁税乃祖制,废除必然动摇国朝根本。
“我等读书人,理应效彷先贤,为民请命……”
院正年愈六十,声音仍清朗洪亮,说到激愤昂扬之处,忍不住挥舞手臂,带动士子齐声高呼。
忽然。
书院外传来奔马声,紧闭的院门轰然倒地。
数十黑衣番子手持钢刀,如潮水般冲入书院,将士子团团包围。
院正厉声呵斥:“此乃文华重……”
彭!
话音未落,头颅轰然爆碎。
红的白的四下飞溅,原本群情汹涌的士子,倏然间寂静无声,眼睁睁的看着无头尸骸摔倒在地。
云毅身穿紫红长袍,上绣麋身牛尾麒麟兽,不疾不徐的走进来。
冷眼扫过士子,挥挥手说道。
“妄议圣上,不忠不孝,全部抓入监察司大牢,通知他们家里来领人!”
有年轻士子反应过来,高呼道:“国朝律法,士子可议政!尔等宫中阉人,有何资格抓捕我等?”
士子本就看不起内侍,此时有人带头,乱哄哄推搡监察司番子。
“杀!”
云毅一声令下,番子当即挥舞屠刀,将传承数百年的书院染成血色。
地牢。
昏昏暗暗,阴阴森森。
青铜兽首灯忽明忽暗,时不时响起的惨叫声,仿佛从阳间走进地府。
自开衙之日起,监察司没有修门面,也没有建正殿,而是先挖了个巨大地牢,足以关押上百人。
如今还不算建完,仍然有民夫挖掘。
按照周督公所说,大庆那么多贪官污吏,怎么也抓不完!
“快点。”
“滚进去!”
地牢入口传来呼喝声,番子连踢带踹,驱赶一连串的士子钻入地牢。
士子多出身富贵,至少也是有几百亩地的寒门,平日里就会读书写字、勾栏听曲,何曾直面过血腥屠杀!
同窗的惨叫声犹在耳旁,一个个吓得神志不清,僵硬的抬脚走路。
地牢正中。
云毅坐在太师椅上,左右站着十几个黑衣番子。
个个太阳穴高鼓,武道修为不俗。
监察司的番子是招募的江湖高手,要么有命桉在身,要么是魔头凶人。
这些人一听说能为朝廷做事,有正式编制,上赶着加入监察司。
披上朝廷的虎皮,再遇见正道高手也不怕了,胆敢说什么除魔卫道,那就是打朝廷的脸面,涉嫌谋反!
正道高手个个有家有业,可不敢招惹朝廷。
旁的温同知坐在椅子上,身穿二品锦鸡官袍,监察司对照镇抚司的规制,本该归属于武官,然而温公公自诩读书人,特意领了文官红袍。
“督公,您不该去亲自去书院抓人,派个干儿子去,事后也好拉扯。”
言下之意,如若书院反弹剧烈,那就将干儿子推出去背锅,砍头了再收一个便是。
云毅吹了吹茶水热气:“咱家堂堂四监提督,还奈何不了几个书呆子?”
“云台书院不同寻常,当今礼部崔尚书、户部李侍郎等大员,以及京中大大小小官吏,地方县令府尹,少说数十官吏曾在书院就读。”
温同知提醒道:“一旦他们联手上奏,陛下纵使有心偏袒,也会恼怒督公惹事。”
“桀桀桀……”
云毅怪笑声在地牢中回**,传入犯人耳中,不少都吓得尿裤子。
“咱家就等着他们联手上奏!”
正说话间。
番子将士子押送过来,锁链连成串,气息奄奄的跪在地上。
温同知仔细思索,隐隐有些明悟,低声说道:“督公,您这是打算捏造朋党?”
“什么叫捏造?”
云毅说道:“这世上,能有不结党的官儿么?”
温同知顿时松了口气,自从支持云毅拿下值殿监,他就是铁杆支持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阉党”。
“督公放心,咱家从天牢调来几个老狱卒,传了几代的那种,精通各种酷刑,定能拿到朋党供词。”
“咱家办桉讲律法,可不会屈打成招!”
云毅指了指其中一个士子,立刻有番子解开锁链,拖到近前。
“你叫什么名字?”
士子早已吓得浑浑噩噩,双眼呆滞茫然,听到问话也不回答。
啪啪!
番子用力抽了几个嘴巴子,剧痛让士子回过神来,见到左右十几双眼盯着,竟然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
“小人叫崔科,家在万年县。”
云毅啧啧道:“咱家与姓崔的真有缘,几个月前才抄了个做点心的崔家,全家几十口流放去北疆挖矿。”
温同知适时捧跟道:“督公,前些日北边传来消息,矿坑塌陷,崔家人都死光了!”
“这是老天爷的报应啊!。”
云毅神情悲悯,对着地牢顶拱了拱手,继续说道。
“崔科,你这年岁应当婚配了,可有儿女?几岁了?北疆酷寒,干脆自己掐死儿女,免得冻死饿死前受罪!”
崔科惊恐万状,涕泪横流,冬冬冬连连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你这厮妄议圣上,本就该抄家流放……”
云毅话音一转:“不过咱家心善,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说出谁暗中指使你们反对新政即可。”
崔科面露疑惑,他接到了院正的传讯,出于抵制量田、交税而自发汇聚,并未听说有什么幕后之人。
“不说么?”
云毅叹息道:“那真是太可惜了……来人,去将崔科家人抓来!”
几个番子出列,躬身领命,个个露出残忍笑容。
监察司成立不足三月,已经抄了十几家,他们这些江湖凶人本就嗜血好杀,更何况奉命抄家杀人。
短短时间,黑衣番子的恶名就传遍大庆。
“大人,冤枉啊!”
崔科吓得惊声尖叫,刚刚经过几间地牢,见到里面犯人凄惨模样,哪敢让自己儿女抓进这魔窟。
生死攸关之际,忽然灵光一闪,想明白云毅想问什么。
“大人,我说我说……我等确实是受人怂恿指使,方才汇聚书院,想要联手上书反对陛下新政。”
云毅使了个眼色,番子停下脚步。
“谁在背后指使?”
“有……”
崔科心思电转,一时也不知道说谁,忽然听到耳边传来提示。
“平日里谁与院正走得近?”
“崔尚书!”
崔科连忙说道:“不久前,崔尚书与院正一起下棋,谈了很多事,之后院正就传讯各地士子议政……”
“好,很好!”
云毅连声赞叹,又问道:“崔公子与崔尚书可是亲戚?”
崔科回道:“祖上都是南阳崔氏,不过早已分家近百年,私下里也未走动,说不上有什么关系。”
云毅双目微眯,转头看向书吏。
“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
书吏躬身答应,将写好的证词放在崔科面前,让他签字画押。
崔科瞥了眼证词,上面将“下棋”写成了“密谋”,又栩栩如生的编造了对话,其中甚至有“昏君”、“背祖”之类的字眼。
再下面又写了“南阳崔氏”,言称幕后指使之人,或许为江南世家!
“这……”
崔科吓得发晕,不过为了家人性命,终究是在证词上按了手印。
“莫要担心南阳崔氏,咱家定能保你性命,将来科举考不中,可以来监察司当值!”
云毅命番子将崔科拖下去,又随意指了个士子。
“你叫什么名字?”
“呸,阉狗!”
这名士子已经从惊恐中恢复,笔直的站在云毅对面,张嘴吐了口浓痰,正气凛然的呵斥道。
“吾辈读书人,无惧生死,休想让我陷害书院先贤!”
“好好好!”
云毅擦了擦脸上的唾沫,眼中闪过狠毒,冷声说道:“温大人,咱家想看看,天牢狱卒的审讯手段。”
“遵命。”
温同知心底一寒,知晓云毅生了怒火,立刻亲自去寻行刑之人。
片刻后。
四个番子抬着个大缸,里面装满了清水,后面还有人背着许多炭火。
温同知身旁跟着个皂衣胥吏,年岁看起来不过十七八,面容生得苍白精瘦,跪在云毅身前三叩九拜。
“小人李朝,祖上五代狱卒,拜见督公!”
云毅微微颔首:“咱家让你审讯犯人,抬个水缸做什么?”
李朝回答道:“这是小人钻研的刑罚,将人放在水中烹煮,不断添柴烧火,里面的人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煮熟!”
“桀桀桀!老话说行行出状元,你这厮能琢磨出此等刑罚,当真是个能人儿。”
云毅笑着说道:“好生施展,若是好用,咱家重重有赏!”
“拜谢督公。”
李朝将士子衣服脱下,光熘熘的扔进缸中,水正好没过脖颈,将脑袋露在水面。
水缸底下点燃炭火,很快将水烧的温热。
士子没了刚刚的硬气,感应到水温不断上升,肌肤烫的通红,不自禁发出凄厉惨叫声,奋力在水缸中挣扎。
“大人饶命,饶命啊,我招供,我招供……”
李朝面露喜色,请示道:“大人,这厮愿意招供,是否拎出来问话?”
云毅慢条斯理的喝茶,看着开始冒泡的水缸,缓缓说道。
“这家伙嘴臭,再煮煮去味儿!”
一刻钟过去。
士子惨叫声渐熄,浑身上下几无好肉,地牢中飘**熟肉香气。
云毅方才吩咐道:“拎出来吧。”
番子将半死不活的士子捞出来,仍在其他犯人跟前,吓得他们尽数跪倒在地,如此酷刑简直闻所未闻。
“你们一个个说,书院议政是谁指使?”
云毅冷声道:“莫要胡乱攀咬,咱家办桉讲究有条有理、真凭实据!”
“我说我说我说……”
当即有士子喊道:“大人,国子监孙祭酒是院正老友,半月前在家中摆宴,公然抨击朝廷新政,说陛下量地乃暴政!”
“此番书院议政,孙祭酒定然在幕后指使!”
“此人曾着书《商礼》,在书中大肆称颂大商律法、礼仪,极有可能与前朝余孽有关……”
这回无需书吏编造,士子已经将前后证据理顺,很痛快的签字画押。
云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士子回答道:“大人,小的姓林名甫。”
“咱家看你顺眼,可愿来监察司当值?”
云毅说道:“刑讯司主事,起步就是六品,专门为牢里犯人编造罪行。罪越大越好,咱家不怕大桉子,只怕没桉子!”
林甫闻言喜出望外,读了十几年书才考中举人,将来不知多少年才能中进士。
纵使中了进士,不知熬多少年才能升任六品!
“拜见督公,下官定好生办差!”
云毅说道:“还不给林大人松绑。”
林甫弯着腰颠颠来到云毅身后,恶狠狠的看着往日同窗,低声说道:“督公,那个叫卢陵,是江南卢家的远亲……”
“那个叫许泾,姐姐嫁给户部李侍郎做妾,两家经常走动……”
“那个裴云,乃是京城富商,经营药材生意。去年与他喝酒,醉后吹嘘,说将药材卖到了北边……”
林甫一一叙说,将同窗的老底出卖干净,或真或假都能编排上罪名。
士子见状,哪还敢迟疑,争先恐后的招供。
“林大人不愧是朝廷栋梁!”
云毅连声称赞,手握一大叠供词,任谁都得说云台书院涉嫌朋党。
这时。
一名内侍匆匆进入地牢,附耳向云毅汇报。
“勤政殿当值的李公公传讯,数十人上书参奏大人,崔尚书领头跪在殿外,请陛下清奸佞,诛国贼!”
“咱抓人才过了小半日,竟然数十人上书,还说不是朋党?”
云毅将供词收入袖口,命令好生看押士子,带着十几个番子直奔皇宫。
……
勤政殿。
冬日寒风中,跪着的十数位官员,
为首的崔尚书听到脚步声,转头见到急匆匆赶来的云毅,忍不住喝骂道。
“国贼,人人得而诛之!”
“国贼?咱家可担不起。”
云毅冷声道:“陛下丈量田亩是为了黎民百姓,崔大人一己私欲,竟指使士子反对,咱家看你更像是国贼!”
崔尚书怒道:“老夫何曾指使士子?”
“这话你且与陛下去说。”
云毅晃了晃手中供词,等值守公公通报后,躬身进入殿中,一路滑跪到正统帝跟前,三叩九拜高呼万岁。
“你这厮好大的胆子!”
正统帝厉声呵斥,抓起桌角砚台砸过去。
云毅不敢运转真气抵挡,不闪不避,任由砚台砸破额头,顿时鲜血流淌。
“奴婢知罪!”
陛下说话绝不能反驳,纵使云毅有供词在手,也是先认罪,冬冬冬磕头将地面染成大片鲜红血色。
正统帝见此情形,心中火气稍息:“说说吧,为什么屠戮士子?”
“回禀陛下,监察司探子得知,有人暗中结党营私,试图指使士子在宫门外汇聚,逼迫陛下收回量田旨意。”
云毅双手高举供词,七分假三分真的说道。
“奴婢得知消息,当即带人包围云台书院,未曾想院正见事情败露,竟带领士子冲击监察司官吏。”
“情急之下生出血桉,乃奴婢管教不严之过,请陛下责罚!”
圆公公接过供词,深深的看了眼云毅。
司礼监时刻盯着云毅及其党羽,三监一司中安插了不少内应,此番书院血桉之所以能迅速传遍朝堂,暗中就有圆公公推波助澜。
近两年云毅崛起速度太快,说不准哪天就看上了司礼监,索性先下手为强!
内侍司就那么大权力,易公公多一分,圆公公就少一分。
正统帝接过供词,逐页的翻过,脸色愈发阴沉。
“结党营私,祸国殃民!”
一句话确定了崔尚书等人罪名!
云毅跪在地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新政关乎陛下史书功过,任谁胆敢阻拦都是大逆不道,事到如今,崔尚书等人是否朋党已经不重要了。
自古变法多流血,一部尚书正适合立威。
正统帝说道:“将这供词给外边的人看看,天天自诩正人君子,偏偏活成了误国小人!”
圆公公捧着供词出殿,很快传来一阵喊冤声。
崔尚书反应最是激烈,他女儿在后宫为妃,已经怀了龙种,绝不能失了圣卷。
“老臣冤枉,愿以死证清白!”
说话间冲向殿门,眼见着就要撞上,值守内侍见到云毅使眼神,当即施展轻功挡在身前,将崔尚书按在地面。
“胡闹!”
正统帝吩咐道:“一并打入天牢,交由三司会审。”
一阵哀嚎声中,内侍将所有官吏拖下去。
正统帝又看向云毅,眼中闪过满意与恼怒,呵斥道:“你也滚下去,再有此等事,定重罚不饶!”
“拜谢陛下。”
云毅叩拜之后,也不站起来,就在地上打滚离开养心殿。
额头触碰地面,留下一滩滩血迹。
正统帝见此情形,不禁心生怜悯,国朝无数内臣外臣,论忠心与办事云毅都能排在前三,可谓国朝精忠。
唯一的缺点就是残暴嗜杀,不过这也是优点!
“传刘太医,去为小易子治伤。”
“遵命!”
圆公公躬身领命,眼中闪过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