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天牢!
内侍是皇家奴仆,任凭再怎么高的官位,也是相当于财货一般,与宫里的桌椅板凳、瓶瓶罐罐并无区别。
御医为贵人治病,内侍能享受到,当真是极大荣宠!
圆公公心思电转,熄了扳倒易公公的心思。
“大势已成,暂且避让!”
……
值殿监。
十八个干儿子汇聚一堂,这个捏肩,那个抹药。
一声声干爹,听得云毅心旷神怡。
小曲子吹捧道:“干爹,那云台书院传承数百年,据说阁老登门都得恭恭敬敬,您一声令下就屠了。”
监察司骨干都是值殿监调过去,书院、地牢发生的一切,早已传入宫中。
其中自然有温公公说的话,落入干儿子耳中,就是云毅宁肯以身犯险,也不让他们去背锅送死。
如此一来,原本虚假的父子关系,多了几分真诚。
“你们且记得,咱们只忠于陛下,其他的都是狗屁。”
云毅说道:“莫说什么区区云台书院,纵使江南世家与陛下作对,咱家也敢带人围了,杀个鸡犬不留!”
“干爹英明。”
小曲子连连吹捧,心底将这句话记下,将来或许有用。
大庆北方少有世家,毕竟每次改朝换代都会屠戮一回,多是随太祖定鼎天下的勋贵。江南则少有战乱,宗族势力盘踞,世家传承数朝而不倒。
在小曲子眼中,云毅怎么也斗不过世家,关键时刻或能成为进身之阶!
正说话时。
一名内侍急匆匆进门,禀报道:“怡春殿传来消息,崔贵人听到父亲入狱,情急之下摔倒,小产了。”
“知道了。”
云毅眼中闪过异色,本以为皇后娘娘出身草莽不善宫斗,未曾想手段这般果断狠辣。
“只是手段太过粗暴,必然引起陛下怀疑,或许……这对夫妻只差撕破脸,已经无所谓其他了!”
念及至此,云毅更加不看好皇后娘娘。
陛下携西征灭国之威,声势之隆已臻至绝顶,国朝无人能挫锋芒。
云毅吩咐道:“好生盯着怡春殿,有什么消息及时传来。”
“遵命。”
内侍磕头领命,回转怡春殿。
龙种夭折,必然掀起不小风波。
崔贵人一言一行,乃至贴身宫女内侍,都需要时刻盯着。
“小曲子去南边办件事,江宁乌家强行插手贡布生意,咱家看在龙种面子上,忍气吞声认了。”
云毅冷声道:“现如今龙种没了,乌家也该没了!”
小曲子说道:“干爹,咱家一直盯着乌家,上月送来的布匹竟然掉色,此乃欺君之罪,理应抄家灭族!”
“桀桀桀!你办事,咱家放心。”
云毅拍了拍小曲子肩膀:“去监察司领外务令牌,到了江宁联系邢公公,做事干净些,莫要留下手尾!”
京城抄家就是抄家,毕竟天子脚下,终究还是讲些律法。
出了京城,抄家就是灭族!
“拜谢干爹。”
小曲子冬冬冬三叩九拜,兴高采烈的离开,此番去江宁定要好生搜刮一番。
其他干儿子面露羡慕,小曲子不愧是最受宠的干儿,什么好事都能捞到手里,以后得多加尊敬。
云毅双目微眯,望着小曲子的背影。
“这厮好深的心计,不可久留!”
……
月末。
临近新年。
正统帝连办宴席,庆贺国朝开疆。
皇帝喜怒即为宫中晴雨,受此影响,气氛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唯有一处地界,仍然清冷寂静。
冷宫。
云毅站在门口,不禁露出怀恋,犹记得当年躺在台阶上读书。
转瞬三年过去,曾经无名无姓的值守内侍,成了威名赫赫的三监提督、监察督公。
“世事变幻,人生难测!”
云毅叹息一声,迈步进去,率先见到躺在台阶上的老太监。
老鹿变得更苍老了,白发稀疏,老态龙钟,听到脚步声缓慢转头,浑浊的双眼暗澹无光。
“谁啊?”
“小易子来看您了。”
云毅来到台阶前,将紫袍脱了,并排躺在老鹿身旁。
“竟是你小子。”
老鹿诧异道:“威震朝堂的易公公,怎么有空来咱这地界?”
云毅说道:“当年离开时,答应时常来探望,结果俗务缠身,直至今日方才得空。”
“咯咯咯!”
老鹿从睡意朦胧中清醒过来,发出母鸡打鸣般怪笑,嘴里只剩下三两颗牙齿,枯瘦的手指了指冷宫房间。
“咱家将死之人,哪有什么好看的,你小子是试探里面那位吧?”
屋里关的是崔贵人,先是父亲入狱,后又龙种早产,跪在养心殿外三天三夜,未能求得正统帝宽恕。
气急攻心,竟成了疯子!
据养心殿值守太监讲述,崔贵人张牙舞爪扑向陛下,竟然叫喊着同归于尽,结局就是打入冷宫。
“老鹿,这位是真疯还是假疯?”
云毅可是亲身经历,前皇后阴谋算计,为了装疯竟然吃便溺。
“真疯了!”
老鹿说道:“不过并非气急攻心,而是外力所致,或者说不是疯症,而是神魂错乱。”
云毅面色剧变,蹭的站起身来,沉声道。
“老鹿,你是说有人在宫中使用巫蛊咒术?”
“先皇时期,镇抚司抓了几个青阳教法师,咱家亲眼见他们施法。”
老鹿回忆道:“驱使恶鬼附身,扰乱常人魂魄,立刻就变得神志不清,如疯狗般四处乱咬,就像是里边那位!”
云毅面色变幻,最终又躺回台阶。
抬头望天,云卷云舒,与三年前的天穹一般模样。
“老鹿,咱家有些后悔了。”
老鹿说道:“那怎么还敢与皇后一道,巫蛊咒术不同其他,落入陛下耳中,定然会大肆清洗宫廷!”
云毅盯着老鹿看了许久,几乎忍不住运转真气,将他拍死当场。
“老鹿,咱家与皇后娘娘只说过几句话,私下里从未见过,怎么就成了一道?”
“这宫里边,咱家就看不透两个人。”
老鹿说道:“一个是皇后娘娘,另一个是你,俩绝顶聪明之辈,无需商议便能默契配合。”
云毅疑惑道:“咱家出身清白,怎么就看不透了?”
老鹿说道:“咱就不明白,你哪来的必胜的信心,这天下聪明人无数,你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个孤臣!”
“以后你会知道的。”
云毅心底加了句,只要你能活得够久。
长生不似才是云毅靠山,当真玩不下去了,钻进深山老林躲上百八十年,再出来就物是人非,什么胜败都烟消云散。
老鹿提醒道:“皇后娘娘非良人,咱家劝你早些收手。”
“没得选择啊!”
云毅沉声道:“咱家与陛下暗示几次,都没能得到回应,突破先天之法得从皇后那取得。”
老鹿问道:“以你实力,已然不弱于先天,为何还要去争?”
云毅沉默以对,总不能与老鹿说,想要以内侍之身操纵皇权更迭。
这话儿但凡传出半个字,云毅九族尽诛,连带家里的蚂蚁窝,都得灌了开水!
“野心啊,让人沉沦……”
老鹿话音一转:“你这来探望咱家,连个礼物都不带?”
云毅问道:“御膳房的席面吃不吃?”
老鹿舔了舔嘴唇:“包吉祥的海鲜粥,刘一手的春糕,过去了几十年,咱家也忘不了味道。”
“来人。”
云毅呼喝一声,立刻有内侍进来:“去御膳房寻包吉祥、刘一手,以后每天做好了粥和春糕,送来冷宫。”
老鹿连忙阻拦:“吃一回解解馋就行。”
云毅诧异道:“老鹿莫要客气,这宫里的玩意儿,咱家管够!”
“非是客气。”
老鹿说道:“这两样美食是咱家念想,若是天天都吃上,那就失了心头好,人生又少了一样乐趣!”
“矫情!”
云毅吩咐道:“再去御用司取酒,新月府送来的贡品,以前只有大月国皇帝才有资格品尝。”
老鹿说道:“啧啧啧,你小子好生威风!”
“做到了咱这个位置,不摆威风不行啊。”
云毅说道:“老鹿,咱家出了这冷宫,就剩下勾心斗角,左右十八个干儿侍候,也不如躺在这台阶上舒服!”
老鹿眼珠乱转,还了一句。
“矫情!”
……
正统四年。
春。
小曲子江南查桉,与镇抚司千户冲突。
回京途中,遭遇山匪围杀身亡。
……
监察司。
彭!
云毅一掌拍在桌子上,真气汹涌而出,轰隆碎裂成粉末。
“镇抚司好大的胆子,咱家干儿也敢动!”
其他干儿面上义愤填膺,心中扬眉吐气、欢天喜地,小曲子死了才好,省的以后在干爹面前争宠。
传闻小曲子此番下江南,抄了乌家之后,又牵连江宁几大家族。
地方家族为了保命,供奉了大量金银,足足装了十几两马车,当真是刮地三尺。
“督公,劫掠曲公公的黑虎寨,盘踞地方已久,江宁几番围剿尽皆失利。”
林甫说道:“卑职以为,定是镇抚司通风报信,一是养寇自重,二是有不臣之心!”
温同知眉头一挑,瞥了眼这位新晋主事。
当真是心黑透了,嘴巴一张一闭就要抄家灭族,为免失去智囊身份,连忙说道。
“督公,自监察司建立以来,镇抚司不断暗中作对,此番曲公公之死,正好将斗争摆在桌面上,让陛下去平衡。”
左右平衡,是帝王术中最重要部分!
陛下为了限制臣子权力,会另支持一处山头,以作平衡。
以此反推,借陛下平衡权力的心思,监察司主动与镇抚司打擂台争斗,便能获得支持。
云毅微微颔首,说道:“温先生说的不错,创势而为,乃长久之计,不过么……”
声音陡然阴冷狠辣:“干儿让人杀了,简直是打咱家的脸,必须当面打回去!”
“来人,去镇抚司衙门!”
一声令下,上百黑衣番子汇聚,跟在云毅身后杀向皇城西边。
监察司建立之前,镇抚司衙门一直在皇宫西侧,并未有什么其他称呼。
如今两司东西对峙,民间已经有“东厂”“西厂”的称呼流传,用以指代两处衙门。
片刻后。
镇抚司衙门外。
值守力士见到云毅,哪敢出声阻拦,慌忙跑进衙门汇报,京城谁不知道东厂督公好爆人头。
不等与上司说清楚,哗啦啦脚步声已经传来。
正殿。
上方悬挂大红牌匾,上书“镇抚司”三个大字,据说乃大庆太祖亲笔所提。
云毅迈步进去,见到指挥使纪岳,左右站着同知、佥事,恰好镇抚司三巨头全都在场。
“也好,省的咱家一个个寻上门!”
纪岳冷声道:“易公公,为何来镇抚司闹事?”
“咱家干儿死了!”
云毅作势欲坐,当即有干儿四肢着地化作人椅。
“死于镇抚司千户,今儿纪指挥不给个交代,咱家定要掀了这衙门!”
纪岳乃陛下潜邸心腹,从心底看不起云毅,区区谄媚阉宦而已,厉声呵斥道。
“监察司设立不过半年,也敢来镇抚司闹事,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问咱家算个什么东西?”
云毅身形如鬼魅,磅礴真气化作手掌,将纪岳拉到身前。
擒龙功。
真气运转技巧,可以隔空摄物。
寻常高手也就用来隔空取刀剑,或者对付三流武者,显得潇洒帅气。
云毅磅礴如海的真气,一经施展如浪涛汹涌,纪岳这等绝顶高手毫无反抗之力,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现在告诉你,咱家就是陛下的刀子,专门用来杀人。纪指挥,你猜猜,咱敢不敢杀你?”
“嗬嗬嗬……”
纪岳脸面憋的涨红,很想硬气的怼回去,却心底发虚。
脖颈上力道越来越重,几乎听到筋骨咯吱咯吱作响,若是再激怒易公公,明年今日就成了祭日。
镇抚司同知陆维见此情形,长啸一声。
“一起上,保护大人!”
说话间纵身跃起,挥手洒出数十根牛毛针,根根绽放蓝绿光芒,显然涂抹了剧毒。
殿中当值的镇抚司力士,纷纷抽出雁翎刀,合围扑杀过去。
东厂番子挡在云毅身前,刀锋交击声连绵不绝,镇抚司正殿顿时乱作一团。
“住手,快住手!”
纪岳再不敢强撑,求饶道:“易公公,我这就命人将江宁千户抓来,送去东厂地牢任你发落。”
“桀桀桀!”
云毅发出得意怪笑,挥手将纪岳扔出去,撞在墙上断了几根肋骨。
“三天,咱家要见到江宁千户的脑袋。”
纪岳咳嗽几声,在陆维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说道:“京城到江宁少说五天路程,三天怎么可能来回!”
“那就是镇抚司的事了,三天见不到脑袋,纪指挥准备好棺材。”
云毅说罢,起身离开。
番子们带着扶着、抬着受伤同僚,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诸多镇抚司力士面露恼羞之色。
镇抚司乃太祖年间成立,三百年来何曾受过此等羞辱!
纪岳望着番子离去背影,神情怨毒,今日之事定然成为国朝笑话。
“阉狗,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陆维劝说道:“大人,那阉狗正当鼎盛,理应暂避锋芒,待其失了圣卷,自可轻易揉捏。”
“这话什么意思?”
纪岳呵斥道:“我是陛下潜邸心腹,曾与陛下一道流放北疆,从龙之功还比不过区区阉狗?”
“大人教训的是。”
陆维连忙躬身致歉,眼底却是闪过鄙夷之色,此等蠢货竟然能担任镇抚司指挥使。
平日里纪岳经常宣扬,曾与陛下一起流放北疆,以彰显从龙之功。
殊不知此乃取死之道,陛下九五之尊,流放之事乃污点,非但不帮着遮掩,反而揭陛下伤疤。
陆维心思电转,琢磨着怎么借东厂的势,将纪岳扳倒。
“我也是为了镇抚司不衰落,让这个蠢货执掌,定然斗不过东厂!”
……
监察司。
云毅落座,立刻有干儿奉上茶水。
温同知说道:“督公,经此一桉,东西两厂必然针锋相对,只需等着陛下调和即可。”
云毅微微颔首,宫中三司是左膀,宫外监察司是右臂,将这内外权势经营好,将来可图大事。
“温先生,你对镇抚司了解多少?”
“咱家自担任了同知,便将镇抚司上下人等,一个个调查的清楚透彻。”
温同知眼珠一转,说道:“督公可是要问陆维?”
“咦?”
云毅诧异出声,赞叹道:“温先生不愧是咱家股肱,办事当真妥帖,这陆维可有特殊之处?”
温同知说道:“先皇晚驾崩些时日,陆维就接手镇抚司了。”
镇抚司乃皇帝耳目,正统帝登基之后,空降心腹纪岳担任指挥使,陆维只得屈居人下。
“难怪。”
云毅说道:“今儿咱家吓唬纪岳,那陆维竟然强行出手,恐怕是想借咱家之手杀人!”
温同知会意道:“督公的意思是,联手陆维除掉纪岳?”
“暂且等等。”
云毅说道:“若那陆维是聪明人,自会私下里来寻咱家,否则也是个蠢货,不值得联手。”
宁可单打独斗,也不能与蠢人为伍。
云毅深知蠢货的危害,当年二皇子犯蠢,失去唾手可得的皇位,毁了多少支持者的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