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前辈,荷衣姐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七星草上下打量片刻,惊道,“您怎么在这儿?”
苏宝儿被这二人破窗而入的架势吓得一个愣神,但定睛一看竟都是熟人,便更加惊讶了。
吉桑一路猫着腰,蹑手蹑脚地从盛桃身后闪出,摸到苏宝儿身后,看到她脚边的乌尔塔和若羌王都安然无恙,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小声问道:“公……宝儿姐姐,这两位女侠都是姐姐的人吗?”
“额,是的。”
七星草和洛荷衣的确曾经发誓要效忠九歌,效忠于她,说是她苏宝儿的人也不为过。
吉桑连连感慨:“不愧是姐姐,计划如此周密,还留有后手,把我瞒得死死的!”
“……”
苏宝儿心虚汗颜,说实话,七星草和洛荷衣会突然出现,也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不过如此场面在外人看来,好像当真是她在运筹帷幄一般。
就连盛桃也不禁侧目,她心中也奇怪不已,还以为苏宝儿背着她另有安排。
就在众人心中各有惊疑时,王座上的卫灵衣忽然踉跄了一下,嘴角渗出了血丝,又被她用手背狠狠抹去。
宾客座中的舞女已经倒地不起,王公亲贵们虽也不能动弹,但哀嚎声渐起,而乌尔塔更是从地上直接坐起了身,把吉桑拉到自己身边左看右看。
“七日散乃我万蝶谷秘毒,‘碧海青天’的鳞粉正是这毒的药引,‘碧海青天’配上‘青星’便可半解此毒,但事先复用过解药的人则会加重毒发。”
洛荷衣伸出一根手指,不一会儿便有两只蝴蝶缠绕在她的指尖,苏宝儿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两只蝴蝶虽都是青绿色,但翅膀上的花色并不一样,一只通体为碧油油的绿,另一只则是青底黑星。
“莫要再行挣扎,这些都是被我血喂大的药蝶,威力比平常药蝶还要猛上三分,你越使劲运气,毒性在你身上游走得便越快!”
卫灵衣狰狞着笑了一声,双手一抬,无数梅花钉从她的披帛中飞射而来,苏宝儿一脚踏出,双臂大开大合,空气在她面前仿佛凝成实体,形成一张大网,兜住了所有的暗器。
仿若扭转乾坤一般,苏宝儿向前再一猛推,所有暗器便被她全部还了回去。
这是卫灵衣始料未及的。
但她在射出暗器时,她人已退至王座,见苏宝儿回击,立即猫身一躲,便借王座高大的椅背挡住了所有梅花钉。
“这可不行。”
七星草抬手挡在了苏宝儿面前。
“我说过,璇玑阁余孽,得由我来收。”
七星草率先出手,苏宝儿只觉得有一道猛烈的霞光破空而来,眼前的镶金王座登时粉碎,身患剧毒反噬的卫灵衣竟生生挡下了这一浸灌了全部内力的落霞掌。
霞光猛然**开数丈,远处几根光滑粗壮的石柱竟因这霸道无比的掌气生出了裂痕,还好苏宝儿眼疾手快,猛然勾腰,才幸免于难,未被掌气波及。
那二人接连对上数掌,金碧辉煌的宫殿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苏宝儿拿了块餐桌桌板挡在面前,趴在地上观看这十年难遇一次的旷世对决,卫灵衣身中蝶毒,七星草双目失明,倒是谁也没占谁的便宜。
不得不说,卫灵衣也是一名武学奇才,年纪轻轻的,暗器、下毒、易容、掌法,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以在中毒的情况下,和当年的璇玑阁第一打得难分伯仲,实在不容小觑。
洛荷衣因七星草的话,也不好插手,只得和苏宝儿一起伏低身子。
洛荷衣驱使药蝶成群停至屋顶廊柱上,但她没有留意到,有一只小蝴蝶脱离了大部队,混在暗处,悄悄地停在了七星草的裙尾。
苏宝儿眼疾手快,察觉到了细微的不对,掀开丝帕扑了上去,把蝴蝶卷进丝帕当中,她悄悄掀开一角往里瞅了一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睛忽然一阵刺痛,她捂着双眼嗷嗷叫了起来。
“宝儿!”
洛荷衣见状赶紧掰开苏宝儿双手,只看了一眼便勃然大怒,也顾不得和七星草的约定,手臂一挥,蝴蝶黑压压的宛若千军万马,和七星草的落霞掌一同袭去。
忽然一柄折扇凭空而出,竟然轻而易举地化去了七星草和洛荷衣的攻击。
卫灵衣见有人救她,立刻向后急撤,但是还没有后退两步,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石击在她后脑,她毫无防备,又加之身体负荷已经到了极限,直接瘫软在地,失去了知觉。
折扇在空中回环,回到了一旁的莫鹤生手上。
“盛桃,还愣着做什么?”
看呆了的盛桃被莫鹤生提醒后才反应过来,她立刻挥挥手,若羌王军鱼贯而入,将倒地挣扎的舞女们全部逮捕,而那个瘫倒在王座废墟的卫灵衣则由盛桃亲自从地上抓了起来。
“快点扶我父王和众宾客们回殿内休养!”
若羌国的丘拉尔王子指挥着众兵士,自己则扑到若羌王身边,亲自把若羌王背回寝殿。
乌尔塔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自己眼前的吉桑身上,欲要说些什么,却被吉桑小声打断:“阿爹,不管你打算干什么,你都先别干,听我的。”
那厢若羌王军正在整理残局,这厢苏宝儿捂着眼睛疼得在地上打滚。
洛荷衣看过了那只隐藏甚深的毒蝶,是万蝶谷曾经赠予璇玑阁培育的九种毒蝶之一——碎星。
这毒蝶的鳞粉虽不至于致命,但极其毒辣,人的表皮若稍微触碰,变会逐渐溶解,极其疼痛。
这种毒,因全作用于表面,所以专治内功深厚之人。
苏宝儿只感觉自己的眼睛剧痛无比,是往日任何一次濒死都无法企及的锥心之痛。
而这种毒蝶的解药,洛荷衣并未带在身上。
她只能取出冰晶花花蕊碾成的粉末,敷在苏宝儿的眼睛上以缓毒性蔓延。
莫鹤生自收了扇后便冲到了苏宝儿身边,苏宝儿就地打滚时,他便紧紧握着她的手,苏宝儿的手指甲把他的手背抠出了血,他也仿若没有感觉一般。
“洛姑娘,宝儿此毒可解?”
“可以,但是我身上没带这么多草药,有几味珍稀草药得回万蝶谷去取。”
“我立刻派人去取,这几日还望姑娘费心,缓解宝儿的痛苦。”
冰晶花似乎起了作用,苏宝儿的疼痛缓解了不少,但是血泪却持续不断地沿着脸庞滑落,模样看着实在骇然。
莫鹤生心如刀割,立刻起身要去叫人取药,但是却被苏宝儿拉住了。
“陪我,”苏宝儿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哪也别去。”
***
若羌国国宴遇刺,是桩大事。
但好在年少的丘拉尔王子已有王储风范,他早在护卫军中安插了武林高手,这才将刺客一网打尽,而各国贵宾都只是虚惊一场。
若羌国王恢复过来后,当即亲自审问行刺之人,最后在刺客身上寻得了北狄印信,在场宾客皆是西域各国亲贵,受此大惊本要向若羌王问罪,结果事实的真相让众人皆惊。
其中反应最大的那几个王储,怕是早已和北狄暗中来往,如今见自己也差些成为北狄刺客的刀下亡魂,真是又惊又怒,已然对向若羌兴师问罪失去兴趣,半刻都不多等地急忙回国。
在外人看来,刺杀一事已然盖棺定论,乃北狄作乱。
实则,不仅于此。
***
调查审问的那几天,苏宝儿都和莫鹤生待在一起。
她的眼睛上覆了一圈白绫,但每过一段时间,白绫便会被鲜血浸染,莫鹤生见了便会替她换药换布,苏宝儿则不再大喊大叫,即便疼得双唇颤抖,也不发出一声呻吟。
“疼就喊出来,不要憋着。”
莫鹤生于心不忍。
“不疼。”
苏宝儿倔强地噘噘嘴,莫鹤生好笑道:“那之前是谁疼得在地上打滚?”
“我只是想吓吓你,让你陪我。现在目的达到了,就不用装了。”
“骗人。”
莫鹤生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把换好的新白绫绑紧了一些。
苏宝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好叭,我承认,是有点疼。”
“我说你想让我陪你,是骗人的。”
“没啊,我没骗你。”苏宝儿像一只猫儿一样,柔柔软软地扑进莫鹤生怀里,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胸口,“我真的想你一直陪我。”
“你若真想我一直陪着你,青城山当日又作何解?”
苏宝儿一愣,沉默了下来。
“南岭覆灭,你也一字不提,一书不写,这又作何解?”
“你我是拜过天地,日月为鉴的夫妻。”莫鹤生将苏宝儿从怀里捞了出来,抓着她的肩膀认真地看着她,却因她如今目不能视,而感到一阵遗憾和心疼,“可你却什么也不同我说,甚至什么也不同我商量。”
“你想让我恨你,惧你,怀疑你,远离你么?你答应过我,在我爹这件事上,你到底怎么想一定会告诉我。可是你没有,你当着我的面对我爹一刀穿胸。”
苏宝儿此时无比庆幸,自己眼睛暂时瞎了,不然她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他便会看穿她的心虚。
“很多事情,来不及解释。而且我知道,你会懂我的。”
“我不懂。”
“你爹……你爹还好吗?”
莫鹤生没有回答。
苏宝儿慌了。
“我当时真的没有想杀你爹,那时事情发生得太快,有人在暗处监视,那只是我和你爹临场作的一场戏,为的是……为的是……”
有些话,苏宝儿也不知该不该同莫鹤生说。
那场戏,是做给当今朝廷看的。
她要让敌人知道,她与林家,势不两立。
而林云烈显然也是这个想法,她和林云烈虽然从见面到兵戈相向不过寥寥数语,但是却心有灵犀。
可她要不要对莫鹤生坦白一切呢?
她这么做,是不是就把无辜的他也牵扯了进来?
牵扯进这无尽鲜血的深渊?
莫鹤生突然放开了她。
“你去哪?”
苏宝儿双手向前摸了摸,却没有摸到莫鹤生,她听动静,莫鹤生似是一声不吭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她急了。
“玄之哥哥,你听我解释!”
苏宝儿急急忙忙地下床,也不管鞋子在哪,光着脚下床跑了没几步,便被人横抱起来。
“乱跑什么,差些撞到桌角。”
苏宝儿捶了莫鹤生两下:“你走路怎么没声!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莫鹤生把她重新抱回**,靠近她问道,“以为我不理你了?”
苏宝儿娇嗔地嘟起嘴,莫鹤生也不逗她了,而是将一柄刀塞进了她的手里:“你落下的凤归刀,这回还恩断义绝么?”
苏宝儿握着熟悉的刀柄,手指划过冰凉的刀背,鼻头忽然一酸。
那时她是怎么说来着的?
她扔下凤归刀,居高临下地对莫鹤生说道:“莫鹤生,今日我大仇得报高兴,便留你一条狗命,这凤归刀还你,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不必再见!”
如果是莫鹤生,他听到这话的时候,该会是什么心情?
必定是恨死她这个负心女了吧。
“别哭,刚换的药。”
“我……”
“是不是特别愧疚?”莫鹤生语调里多了些戏谑,“我那天的确伤心得快要死掉了。”
“对不起。”
“那你要解释吗?”
她本来是想解释的,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低头沉默。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姑且原谅你,容你以后想好了再同我说。”
苏宝儿复又抬起头,莫鹤生拉着她的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苏宝儿顺着那个模糊的方位凑近,谁料莫鹤生忽然偏头,苏宝儿便亲亲吻在了他的唇上。
“好,盖章,一言为定咯。”
莫鹤生搂着苏宝儿的腰,用鼻尖碰了碰她的。
谁料苏宝儿猛地摇摇头,她扬起脸复又深吻上去,莫鹤生被这生猛的深吻吻得措手不及,等回味过来后,便护着她的后脑将她推倒在床。
苏宝儿双眼被白绫紧紧缚住,失去了视觉的她其他感官则更加敏感。
浓郁深情的亲吻让她仿佛忘记了一切,她只感受得到逐渐情动的她自己,她只感受得到不断向她攫取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