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李幼安摸摸下巴,昏死之前男子带着的怒意的眉眼犹在眼前。
她扯了扯唇角,气几乎是从胸腔里蒸腾出来。
“它如何乱你剑心?不会是老套到,变成我的样子勾引你吧。”
晏春堂沉默。
李幼安磨牙。
她微抬下巴,神色挑衅,抑扬顿挫。
“你就是因为对我动了邪念?才要保我性命?”
身前男子是一贯淡漠的。
李幼安已经捂住了额头。
她以为他又要用剑鞘抽她,亦或者是冲她皱眉,最崩坏的也是他跳脚,开口嘲讽她异想天开,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是都没有。
立在她身前的男子,只是淡淡转身,淡淡坐回书案旁侧。他又拾起书卷,似乎她不曾开过口。
所以……所以他还真的对她起了邪念?!
*
太阿藏峰下。
郦疏寒松了阿璧的手,将她推给郦流白。
“不去见见她?”
郦流白负手,躲过了阿璧要牵他的动作。
他冷冷低眉,阿璧怯怯将双手背在身后。
“她说过,再见面就不是朋友。”
郦疏寒右袖空空,背后雪炉剑不甚显眼,剑身却不断敛取着日光气息。
郦流白转身,不曾再多看重伤未愈的弟弟一眼。
他的袍角被山风掀起,袖上金蛟栩栩欲飞。一抬步,已身在山颠之上。
郦疏寒揉揉鼻子,在阿璧面前蹲下。
他知道兄长作如何想。
不外乎是,优柔寡断。
“我只能送你到这,剩下的路靠你自己走。你若是真想让她养了你,不吃点苦头,只怕打动不了她。”
虽说吃了苦头也可能打动不了她,但郦疏寒觉得自己没必要打击一个孩子的决心。
就算,这孩子果真不大讨喜。
郦疏寒揉揉孩子稀黄的头发。
他在丹崖山上遇上了她,她要去找在她额上点了一点灵印的女子。
他能在阿璧身上看出李幼安的影子。
说起来不大厚道。
可是,贪心,狡黠,耍弄心机,睚眦必报,她的性子肖似李幼安。
只怕在遇见林厌之前,李幼安就是如今阿璧的模样。
阿璧郑重点头。
“我知道。”
她转身。
身前长阶九万九,步步陡峭高峻,蜿蜒曲折。
“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在长阶上跳了几级的孩子几乎与郦疏寒一样高,她冲他挑起下巴。
郦疏寒轻轻点头。
会见到的。
只要她留在太阿藏峰上,总会见到的。
李幼安在博书楼中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她扔开手中残破的书卷,躺倒在旧纸堆中。
那书卷,是她从博书楼中无意翻找出的。
化阳诀。
不知道是某世某朝某位修士所著,又被谁藏在了博书楼中。
简直像是天意。
晏春堂对她起了**欲之心,她得了这卷双修功法。
说不想活是假的。
反正她如今被晏春堂带在身边。
绿珠剑被收走,心府被封锁,要死死不得。倒不如好好琢磨琢磨,该如何早点修成剑仙,好让他遵守诺言,放她去报仇。
双修,真真是一条的捷径。
若是身边换一个男子,她早在得到化阳诀时便去勾引他了。
随便他答应不答应,引诱,欺辱,强迫,将能想到的法子全用上。
可那是晏春堂。
让她开口求他再与自己双修,那还不如让她自己抽自己巴掌。
李幼安翻身,埋在双臂中乱蹭,眼前昏黑一片,似乎只有这么一条想想就让她觉得眼前发黑的路。
“有客人来访。你乖乖待在上头,不许捣乱。”
黑衣剑仙从一楼上来,跨过阶梯,设下剑气禁制,想了想,还是皱眉嘱咐。
埋在书堆中的女子似是昏睡了,头不曾抬,声也未出。
晏春堂垂目,径自下楼见客。
来者皆是客,却也有不速之客。
郦流白,恐怕是他此时最不想见到的客人。
黑衣男子身形从楼梯口消失的那瞬,李幼安起身,将化阳诀藏在自己袖中。
楼梯口处的剑气禁制漾着雪色的光华,她没去看那禁制,只趴在书楼窗前,看着云海发呆。
云海幽幽,云海长长,云海之中,藏着可高飞九万里的鲲鹏。
昔日握剑之时,她一直视自己名义上师父,在太阿藏峰闭关的上清剑仙为追赶的目标。
她曾经问过林厌,自己那位的师父,修为究竟如何。
他在她身前比比画画。
手在她眉间。
“这是你的修为。”
手在她头顶。
“这是我的修为。”
至此他负手而立,轻笑着说:“至于你师父,修为比天还高。”
可谁知道修为比天还高的晏春堂,竟是个能对她起了邪念的鄙薄之人呢。
不久,博书楼外走出道人影,袖上金蛟腾越欲飞。
显然是个话不多的客人。
李幼安当机立断,掏出袖中书卷砸了下去。
客人袍袖随着山风晃**,抬手接了本该砸在他后脑上的书卷。
一回头,雕栏飞檐的朱色窗扇后头,有一张笑得端丽,恰好露出八颗牙齿的脸颊。
他本是来见她的。
没见到时不觉如何。待见到了,更不知如何。
郦流白没看书卷。
“你弟弟如今是剑仙了。”
楼上的人冲他招手。
他知道,还知道郦疏寒入剑仙境与她没有关系。
“这可全亏了我。郦大剑仙,你可欠我一个人情!”
李幼安托着腮,尽量让自己更柔媚诱人些。
她倚在窗边,他站在楼下。她扔下去的并非支窗的竹杆,但他仍旧接了,回头看她。
原本,这该是一场很合乎话本子的桥段。无论是才子佳人阁楼幽会,还是俏金莲戏诱西门庆。
桥段里,本不该有第三个人的出现。
李幼安鼓着腮帮,侧头细听楼梯上的脚步声。
楼下男子眯眼,将书卷收入袖中。
“那就等我回幽州,取来摄灵瓶之后,再还你好了。”
身后人的脚步声重了,近了。
她弯起眼眸朝袖上绣了飞龙的男子连连点头。
眼瞧着他转身,一步千万里。
“李幼安。”
李幼安被堵在了窗边。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却无端叫人觉得,他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好。
她也冲他弯眸,神色挑衅,脸上还有未来得及收去的妖娆之色。
晏春堂低眉。
他方与郦流白借了摄灵瓶,预备帮她除去剩下尸气,更打算守住师徒之礼,不再碰她的时候。
她便当着他的面勾搭旁人。
不是有心心念念的人吗?不是不爱慕郦流白吗?那为何对着旁他的时候,能笑得那般高兴?
“博书楼中的书卷都是我多年珍藏,你扔了什么给他?”
他退后一步,因太过接近而产生的压迫感也消失于无形。
李幼安漫不经心。
“别装了,不是你要我‘无意中’找到那本化阳诀的吗?”
哪有那么巧的事。
他图她身子,她想要早些步入剑仙,在这节骨眼上她便得了一卷双修经卷。
若说不是他搞的鬼,她李幼安跟他姓。
化阳诀。
晏春堂想起那书是什么玩意儿了。
那是杜子规的东西,不知道几百年前落在博书楼中的,双修法诀。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你给了郦流白?”
“我给了,他接了。不只接了,他还说,等他再来的时候,就要还我人情,帮我这个忙。”
李幼安微抬下巴,挑衅着。
她向前一步,晏春堂便退后一步,她再向前时,他又不动了。
她几乎倚在他怀中,越过了两人之间并不曾存在过的师徒之分。
李幼安嗅着晏春堂身上的冷香,冲着他弯眸。
“我想要早点修成剑仙。师父,别说我没便宜你,不找你先找郦流白。在他从幽州回来之前,要不要与我双修,你可以慢慢考虑。可是等郦流白回来,你若是还没给我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