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因果·龙骨
羽烛白第七次站在昆仑山的大雪中,麻痹的心脏缓慢地复苏着。她还没从墨寒川在自己怀里魂飞魄散的痛苦中回过神来,十二劫又把她扔进了下一个轮回里。
羽烛白感受着知觉渐渐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些恍惚。
刚刚结束的那一次幻境,她直接赶在墨寒川前往无量天之前杀了神帝,可墨寒川还是死了。他死于天道降下的天谴。白紫色的雷火坠落在她的眼底,墨寒川连掷出十二道瞬移符,赶到她身边,替她挡下了焚烧神魄的天谴。
他把羽烛白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一如当年用脊背去挡山墟君落下的剑。
只是天道终究不是心软的山墟君,不会手下留情。
羽烛白明明知道那是假的墨寒川,可还是抑制不住心脏颤抖。
“烛白,怎么了?”
屋子里的人见她站在门口不动,走过来要拉开门。羽烛白狠狠地拽住了门把手,从外面死死地将门扣合,不让里面的人出来。
“你干什么?”墨寒川怒了,拍了一把门。
羽烛白留恋地看着灯火在窗纸上映出的那个剪影,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没有和墨寒川说过,他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她都是怎么过来的。昆仑山的每一片雪都有他的痕迹,她在漫天的大雪里,就要被密不透风的悲伤淹死。
如果我没有离开昆仑山。
羽烛白想,如果我听了山墟君的话,没有到这乱七八糟的因果里搅和一遭,寒川就不会被人抽了龙骨,更不会死。他那么一个爱干净的人,就不会在魔界的血污里摸爬滚打,不会一辈子要遮着自己的容貌和眼睛,不能见人。
我很后悔,我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但至少我还能保护你。羽烛白轻轻地把额头抵在门上,门后的人消停下来,像是隔着这层木板感受到了她的难过,连声音都小心翼翼下来。
“出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墨寒川问,“你让我出来。你是不是又哭了?”
羽烛白哑然失笑:“寒川,我已经不是那个除了血统什么都不是的小女孩了。我早就哭不出来了。”
墨寒川沉默。
这是墨寒川上无量天被神帝抽出龙骨的前一天。
羽烛白还记得,那个晚上墨寒川隔着跳动的烛火看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他叮嘱她不要争强好胜,不要多管闲事,凡事要多考虑自己,三思而后行。墨寒川鲜有那么啰唆的时候,平时他只要温柔地注视着羽烛白,她就会败下阵来,他说什么自己都无法拒绝。
后来她回想起来,只觉得痛彻心扉。
墨寒川分明是在留遗言,他生怕自己走后,羽烛白一个人过不好。他恨不得一笔一画把羽烛白每天吃什么都安顿好,可是他来不及了。
你当时在想什么?羽烛白怔怔地伸手去拂窗纸上那个剪影,心止不住地疼,你看着我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曾有一丝犹豫?
你为什么非要去赴那个死局?
时至今日,羽烛白仍未得到答案。
“寒川,对不起。”羽烛白想象自己亲密无间地抚摸他的脸颊,就像她做噩梦的时候,墨寒川摸着她的头哄她入睡。
“你没有对不起我,”墨寒川察觉到门上落下的结界,心里生出不安来,低吼道,“开门!”
“我很想去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住,最好我们的小院子边上还有一片湖,一年四季湖水都是绿的,清澈得可以映出天光云影来。”羽烛白的声音很轻很低,像是怕惊扰了谁的梦,“但是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去。只要你在,我可以永远留在昆仑山。”
墨寒川隐隐察觉了她话语中决绝的意味,慌乱起来:“烛白,你先开门。”
“这些话以前没来得及和你说,我当时太小,总觉得你都知道,总觉得以后很长。其实寒川你啊,也是个迟钝的笨蛋,我不说,你就真的不知道。”羽烛白在门上落下最后一笔阵法,结界笼罩了整个朱楼,“在我心里,寒川就是最好的人。我最喜欢你,只喜欢你。”
她转身离去,抛下朱楼里墨寒川声嘶力竭的呐喊。
无量天风云剧变。
一尾通体雪白的巨龙卷上云霄,所到之处必有霜雪随行。
白龙山脉般宏伟的身躯撞碎了无量天的大门,神祇们的惊呼和刀剑她统统视而不见,绚烂华丽的法术落在白龙的鳞片上,也不过溅起点点花火。
“你不是要我选吗?”羽烛白咆哮着,“那我就选给你看。”
“沧雪,停下!”神帝喝止道。
白龙径直冲上了无一台,把纯白石料堆砌的高台撞得粉碎。与此同时,云间翻涌的雷火终于坠落下来。
羽烛白像是从高空跌落的人,猛地清醒过来。
四肢上扣合的铁链猛地收紧,几乎要绞碎她的骨头。羽烛白在剧烈的喘息后渐渐恢复了平稳的呼吸,随即在黑暗中放声大笑起来。
“怎么不继续了,不敢了?”羽烛白张狂地说,“不用试探我,再来多少次都一样。谁杀他,我要谁死。”
十二劫里空****的,没有人回答她。
“我始终想不明白,寒川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一半神血一半魔血,你就如此容他不得吗?天下之大,你甚至不肯给他三尺之地栖身。”羽烛白真情实感地唾弃道,“这就是你的善恶功过,还真是一目了然……粗暴又愚蠢。”
“寒川,是昆仑君的名字吗?”
羽烛白猝然收声。
十二劫角落里亮起一点灯火,她警惕地端详着灯火后无声无息的离曜。几日不见,离曜竟然肉眼可见的苍白消瘦了,难道被天道降灵的殊荣也会有反噬吗?
离曜见羽烛白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还真是把那条黑蛟保护得很好,外界还从未有人听过‘寒川’这个名字。‘昆仑君’这个名号是假的,师尊这个身份想必也是假的,你就那么珍视他?他究竟是你什么人?”
羽烛白的目光从他石雕般的面孔上划过,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容不似嘲讽,也非轻蔑,倒像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离曜有些动容,自从昆仑君身殒之后,他再也没见过羽烛白这样轻松恣意的笑。
“你说得对,他不是我的师尊,也不是我的兄长,”羽烛白叩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地剖白道,“他是我的心魔。”
“心魔”二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用来形容那个在她面前不能被提起的人,竟然有几分缱绻缠绵、至死方休的意味。
“原来如此。”离曜有些失落,“想必他从小在昆仑山和你一起长大,情谊深厚非比寻常,你才愿意百般为他遮掩身份,甚至不惜欺瞒神帝和天道吧?”他真的是你心里那个不可替代的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羽烛白不耐烦了。
“你想出去吗?”离曜看着她的眼睛,“嫁给我,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羽烛白拧眉看着他:“你在说什么疯话。”
“这是天道说的。白龙尊贵纯净之血,绝不可被魔种玷污。”离曜对着她伸出手,“若你愿意就此和大修罗王断绝关系,再无往来,你就可以走出这里。昆仑君若是还在,想必也不愿意看你堕落至此。”
羽烛白简直要笑出声来:“你那神通广大的天道没告诉你,大修罗王是谁吗?”
离曜皱眉。
“你请回吧。”羽烛白说,“天道有本事就一直关着我。”
“沧雪,现在除了我,没有人能救你。”
羽烛白指着自己的心口,认真地说:“神帝在这里种过一个‘清心咒’,这个咒术会强行把墨寒川从我的脑子里洗出去。我之所以到现在还能记住他,不是因为神帝的咒术失去了法力,而是因为我用寒川的朔风箭把那个咒术从我的心脏上剖下来了。
“我不怕死,天道也威胁不着我。”
白冉从背篓里探出头来,嗅着雨丝清凉的气息,抽了抽鼻尖。
汀罗反手把他往背篓里按了按,避免他吸引来不该吸引到的人。白冉身上的神息太重,而周遭鱼龙混杂,很难说没有居心不良的人。
妖族没有自己专属的领地,一直游离在人间与魔界的夹缝中。妖王换了好几茬,如今的妖王早就不是当初三叩九拜,把羽烛白跪得下山的那一位了。
汀罗来到一处药堂前,房前的柳叶开得正绿,在雨水中洗濯出了勃勃生机。
他还没跨进药堂里,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忽地摇摆起来,连那一树柳枝也跟着哗啦啦地响。汀罗停下了步伐,没过多久,里头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一只小妖。
那大概是一只小猫妖,化形化得粗糙,发顶上钻出来一对毛茸茸的猫耳。她一边捂着自己的耳朵,一边哆哆嗦嗦地仰头看着汀罗,低声说:“我家主人有请。”
汀罗矜持地点了一下头,跟着她走了进去。
这间药堂里没有任何阵法保护,要不是门口的异状,怕是谁也不会想到妖王屈居此地。
白冉费力地掀开背篓上的盖子,探出头来,四下环视。
他没见过这位新妖王,也不知道这位妖王脾气秉性如何。但是羽烛白对妖族有恩,想来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墨寒川的要求。他知道墨寒川让汀罗把自己带来是什么意思,当年有许多像他一样的小妖惨死,墨寒川这是要敲打他们。
他思绪飞转间,汀罗已经来到了妖王面前。
出乎意料地,妖王是个病弱的年轻人模样,就像人间随处可见的白面书生。汀罗往他面前一站,他身上那种孱弱的感觉就更明显了,仿佛汀罗一个人能打他十个。
他们进门时,妖王正守着小火炉,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候。
“大修罗王信使,我身体不适,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妖王对着汀罗一抬下巴,面无表情地说,“请问大修罗王有何贵干?”
“此行是为我家尊上带一句话。”汀罗一板一眼地说,“因果轮回,善恶有报。现在是你们偿还天裂之战因果的时候了。”
他说完就掀开了背篓上的盖子,白冉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妖王。
“这是沧雪神君收养的那只小狐狸。”妖王伸出细瘦苍白的手,摸了一下白冉的脑袋,“我有听闻天道对沧雪神君下的诛杀令,恕我直言,纵然我将整个妖族都压上去,也无法动摇天道的意志。”
“不,不是为了诛杀令。天道今日抓走了沧雪神君,囚禁于无量天。”白冉忍不住说,“你帮帮她,你是妖族之主,一定有办法。”
妖王定定地看着白冉,笑了一下。
白冉的心凉了半截。
“你说得对,我是妖族之主,我最先考虑的应当是妖族。”妖王看着汀罗说,“沧雪神君种下的因,妖族无法在今日偿还其果。在下愿代妖族受因果反噬之苦,只是不能上无量天为解救神君出力了。抱歉。”
汀罗目光阴沉:“这是你的权利。”
随即,他捏碎了墨寒川交给他的符文,妖王淡然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痕。
妖王像是一下子被人捏碎了全身上下的骨头似的,痛苦地倒伏在地,连人身都维持不住了。他一时露出尾巴和爪牙,利爪在地面上犁出几道深深的痕迹来,虚弱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好像马上就要断气了。
那只小猫妖尖叫一声,撞开汀罗和白冉扑了进来,扶着妖王慌张无措地哭了出来。
白冉倒退几步,他几乎要被小猫妖眼里的仇恨击倒,也为此行的失败感到无望。
“为什么?”白冉艰难地问,“她也救过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肯救她一次呢?”
“我很抱歉。”妖王剧烈地喘息着,他单薄得像一张一撕就破的纸,“但是我必须保护我的子民。我可以为因果反噬付出代价,但我的子民不能被我推到险境里。我们不过是风里的飞蓬罢了,怎么能和天道抗衡呢?”
白冉怔怔的,被汀罗一把抓回来塞进了背篓里都没有反抗。
“那道符文是当年的妖王和昆仑君留下的血契,竟然在大修罗王手里。”妖王气若游丝,语气却很微妙,“真是造化弄人啊……”
两人都没有搭理这句话。
直到离开药堂,白冉才放声痛哭起来,像个委屈的小孩。汀罗向墨寒川汇报完这件事,被白冉哭得心烦,又把他薅了出来。他盯着白冉通红的狐狸眼,不解地想,沧雪神君何等桀骜不驯,怎么就养出来一个只会哭的小废物?不嫌丢昆仑山的脸吗?
“别哭了,尊上会有办法的。”汀罗硬邦邦地说。
“天道会杀了她的。”白冉哭得鼻涕眼泪糊成一团,全然没了当初在酒馆里勾得众魔种心驰神**的模样,“她那么倔,一点都不肯低头,天道生气起来一定会杀了她的。墨寒川到底在干什么啊,他知不知道她就要死了啊?”
“尊上在闭关。”汀罗说,“你有那么离不开沧雪神君吗?即便是神,也不是不死不灭的,要是真有一天,沧雪神君羽化了,你也要哭得这么丢人吗?还是当场就跟着她去了?”
白冉哭得更大声了:“可是她不在了,我能去哪里啊?我是她捡回家的啊!”
汀罗很头疼,干脆往白冉身上拍了一张符纸,纵然他哭得天崩地裂,也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把白冉囫囵往背篓里一塞,离开了这个地方。在他彻底消失在药堂所处之地后,那棵柳树以惊人的速度凋零、腐朽下去,像是被抽干了生命。
墨寒川盛怒之下,整个血莲花池池底的丝线都在颤动。
那些丝线仿佛连通了他的经脉血肉,牵动着他的神经一抽一抽地疼痛。他强行抚平了自己的怒火,耳边又有窃窃私语在蛊惑他。
“何必修炼龙骨?直接杀上无量天带走她不就好了。”
“他们连你最后剩下的都要夺走,你又何必仁慈。”
“杀了他们,不然他们就会杀了羽烛白。你真的能忍得住吗?”
“闭嘴。”墨寒川几乎要咬碎牙关。
所有杂音烟消云散。
他加快了灵力运行的速度,那些纵横在空气中的红色丝线像是血管,源源不断地抽取着那株白色巨树下的灵力,再送往墨寒川的身体里。
墨寒川微微用力,攥紧了拳,忍受着过量灵力灌注进身体里、经脉被撑得几欲爆裂的痛苦。他绷紧了喉咙,仰头压抑着哀号,脖颈上青筋暴起。
红线上的冰晶逐一迸裂,在空中绽开无数霜白的花。
那些用来压制邪气的冰晶被剧烈涌动的灵力捏碎了,白色大树下的邪气侵袭着墨寒川的身体和心智。
再等等我。墨寒川艰难地结印,我马上就来接你回家。
随着那个法印一道道结成,墨寒川的身上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他眼底瑰丽的紫色逐渐苍白失色,连发丝都被霜白沾染。最后一道法印结成,一片死寂中**漾开轻微的“嘣”声,是天劫打在了血莲花池上。
墨寒川脱力地倒在地上,衣衫下的血莲花印记消失。
他从破碎的冰晶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白发银瞳。
龙骨修成,他身体里所有的魔种血液被洗涤一净。逆改天命,有天劫落下是正常的。他在剧痛中竟然还有余力思考,自己需要多久的时间恢复体力。而羽烛白,又能等他多久?
羽烛白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无法抑制的心痛袭来,像是有一把小刀在她的胸腔里搅动。
“怎么了?”离曜发觉她的动静,睁眼问道。
那日,羽烛白嘲讽离曜一番之后,面皮薄的小凤凰竟然没有拂袖而去,反倒是坦然地住在了十二劫中,大有一种羽烛白不答应他就不走的架势。
羽烛白也懒得搭理他,就当被囚禁的时候身边有个喘气的解闷。
“红叶山城有什么异动吗?”羽烛白一头冷汗,掐着自己的指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离曜微微皱眉,不客气道:“怎么,你和那位大修罗王才认识几天,就有心灵相通之能了?”
“我问你,你答就是。”羽烛白急得目露凶光。
离曜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羽烛白耗尽了仅剩无几的耐心,强行将自己的双手扣在了一起。
铁链的长度很是任性,一直就是她怎么不舒服就怎么来,此刻当然不可能配合。羽烛白被铁链硌的皮开肉绽、骨骼碎裂,然而她面色冷静,无视了手上传来的痛苦,硬生生地把铁链扯了过来。
她在结印。
“你干什么?”离曜霍然起身,“我出去帮你看看就是了,你这样会受伤的!”
羽烛白充耳不闻,法印结成,莲花与龙的印记在黑暗中绽开。离曜看着这熟悉的印记,不由得愣了一下,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纯净气息压了下来。
十二劫已是强弩之末,羽烛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禁锢出现了一丝空隙,立刻凝出剑气劈碎了铁链。她重获自由,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十二劫,一股山岳般的威压迫使她跪下去。
羽烛白咬着牙,指尖颤抖着召出止霜,对着十二劫劈了上去。
十二劫外,自莲海中喷涌而出的灵力狠狠地撞击着塔身。两股力量里应外合,生生将这牢狱刨出了一个口子。
羽烛白气血翻涌,那一剑她毫无保留,挥完之后再无余力装从容,一口血呕了出来。
她推开上前扶住自己的离曜,看着被这动静惊扰,围上来的神祇,有些失神地想,寒川在哪儿?
上一次她有这种心痛如绞的感觉,就是这个人离她而去的时候。
此时此刻,她面对着所有曾经仰望她、恭维她、信奉她,如今去防备她甚至想杀了她的神祇,一如当年她把失去龙骨的墨寒川挡在身后,独自面对整个神界的狂风暴雨。一时之间,她竟然有些神志不清,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别碰他。”羽烛白握紧了剑柄,眼前一阵阵发花,却执着地说。
离曜离她最近,那句话落在他的耳中,无比清晰。
离曜陡然一僵,昆仑君被抽出龙骨那一日,羽烛白背叛了整个神界也要带走他,她身负重伤,却仍然把人挡在身后,一遍遍地警告试图上前的人。
“别碰他。”
离曜怔愣在原地。
十二支羽箭破空而来,逼退了所有意图靠近羽烛白的神祇。素白的影子飞跃上前,一把揽住了摇摇欲坠的羽烛白。
羽烛白嗅到了熟悉的水沉香气味,抬眼看着那身久违的白袍,竟有些泫然欲泣。
“寒川。”羽烛白轻声唤。
“我在。”墨寒川在众神僵直的注视下,掀开了垂至下巴的风帽,露出霜雪般的眼和发来,傲然扫视蠢蠢欲动的神祇们,“久违了,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