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做点什么,才能助你我离开这幻境?”
日子一天天地如云烟般逝去,转眼,清音在慕温的营帐之中已经住了四五日了。这几日,她就跟那普通侍女没什么两样,日日伺候着颜溟的饮食起居,陪在他的左右,但却不见他有丝毫动作。
清音不禁开始怀疑,这幻境之谈皆是颜溟编造的,不然他为何能如此淡定。
翌日,外面鸡鸣声刚起,清音便从小榻上清醒过来,终于不耐地朝躺在主榻上的男子出声问道。
颜溟闭着眼,似乎还在熟睡。
清音一连叫了他几声,都不见他回应。她有些恼怒地从自己的榻上下来,来到他的床前,眼神漠然地盯着他,不说话。
她倒要看看,他到底要装睡到几时!
果真,颜溟被她这般注视着,嘴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他慢慢睁开眼,目光清明地看着她,语气慵懒道:“那狐妖如此大费周章地设下这个幻境困住我们,定是有所图谋。眼下,她或许就在幻境外头窥视着我们。我们与其在这干着急,不如耐心等着她先现身。”
“那倘若她一直不现身呢?”清音颓然地问。
颜溟定定地看着她,嘴角微扬,扯出抹笑来:“那就只能劳烦仙子你,陪我在这幻境共度余生了。”
听出他所言何意,清音脸色不由得一红,恼怒地瞪了他一眼。
颜溟不为所动,收起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道:“当然,我们也可能很快就会死在这幻境之中,这样就不用互看生厌了。”
清音哽住,目光微动,没有反驳。
颜溟安静地看了她一会,蓦地移开视线,从榻上走了下来,双臂大张,道:“时辰不早了,伺候我更衣吧,我还得去王帐。”
清音敛眉,乖乖上前为其装扮。
临行前,朗月端了碗桂圆红枣粥进来,说是格桑姆妈亲自下厨熬的,特意让人送来给阿舞姑娘。
将粥放下后,朗月又识相地离开了营帐。
清音看着那晚热腾腾的粥,胃里一阵翻涌,她强忍着恶心,抬眼看向了身前的男人。
自颜溟拉她进营帐以来,整个月银族都流传着她被少主宠幸的消息。这红豆粥是专门给女人补气血用的,格桑姆妈每天都会让人送来。
清音脸皮薄,别说她跟颜溟之间没发生什么,就算有,她也不喜欢被传得到处都是。
清音没有说话,颜溟瞥了眼她赤红的耳廓,没有多言,直接像先前一样端起那碗热粥,仰头一饮而尽。
既然是做戏,那自然是要演得逼真一些,不然如何能引得那狐妖现身。
“以后这里的东西,你且待我吃了没事再吃。”颜溟告诫清音道。
清音抬头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震动,点了点头。
颜溟不再多说,扔下她,离开了营帐,在朗星朗月的陪伴下,照旧前往王帐去参加晨会。
清音留了下来,独自待在宴温的营帐中,替他缝制衣物。
月银族的女人个个勤劳能干,擅长女工。清音待在营帐中无事,先前她见格桑绣过一些小物件,瞧着很是精致,遂让朗星替她买了针线过来,学着绣东西。
作为月银族少主,宴温的营帐内什么都不缺。清音是新手,也不会绣其他的,就按着月银族的族徽绣了一个荷包。起初,她绣的时候,不是很灵活,手指被针刺了好几下。现在好些了,几日下来,荷包上的图案已慢慢成型,清音心中很是欢喜。
就这么绣了约一个时辰,清音听到营帐外传来声响,她猜是颜溟回来了,便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将绣了一半的荷包藏了起来,起身去迎接。
人刚行至帐门,一只惨白的手便穿过帐帘伸了进来,将清音吓了一跳。
不等她惊呼出声,颜溟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你回来了?”清音惊喜道。
颜溟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抓住她的手臂,顾不得寒暄,声音暗哑道:“快跟我走。”
清音微愣地盯着他看,发现颜溟的脸色苍白一片,薄唇却是绛紫色。
她正要发问,颜溟嘴里突然吐出一口黑血。
清音连忙伸手扶住他,紧张道:“是不是那妖丹又反噬了?”
“不是,跟妖丹无关,我们走。”颜溟伸手擦了下嘴角的黑血,没有多加解释,紧紧地牵住她的手,朝营帐外走去。
清音跟着他出来,不见朗星朗月,心中顿觉奇怪。颜溟却随手呼了一匹马过来,一把将她抱上马背,策马就朝远处的草原奔去。
清音这才意识到他是要带她离开月银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为何要逃离这里?”清音惊问道,忽然觉得手上一股湿润,几滴黑血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慌乱地抬头,一脸惊恐地望着强撑的颜溟,急问道:“你中毒了?你在王帐内吃了什么?”
颜溟没有反驳,强忍着体内的毒素回她:“是那碗红枣粥有毒。”
清音大惊,不敢相信道:“你说格桑姆妈下毒想害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若想害你,早在你在她营帐的时候,她就害你。想必,她真正想害的人是我。我的营帐素来不准女眷进入,往日吃食朗星朗月都会用银针替我试过毒后,才会端来与我。唯独这红枣粥是给你的,朗星朗月没有太过在意,便忽视了。”颜溟揣测道。
“那她怎笃定这红枣粥是你所食,而不是我食用的呢?”清音怀疑道。
颜溟胸中一阵气血翻涌,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吃力地回她:“或许她就是把我们困在这里的狐妖,这里的一切都在她的监视之中。”
“倘若她是狐妖,你不是说她很厉害吗,她若要杀你,大可直接杀,何必要选下毒这种小计俩。”
两人猜测间,一对骑兵从后面追了上来,是宴恺跟他的王后亚丽蓝带人过来追捕毒害月银族少主的凶手。
眼看四面八方都被包围住,颜溟跟清音已无处可逃。体内的毒性压不住,颜溟松开了搂在清音腰上的双手,从马上摔了下去。
清音没有迟疑,连忙跟着跳下马,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与他一同跌落在地。
月银族的骑兵很快围了上来,将他们围得严严实实。
宴恺跟亚丽蓝接连下马,朝他俩走了过来。
一见清音,亚丽蓝便心生厌恶,手中长鞭挥舞,要朝清音打去。颜溟见此,连忙以身护在了清音面前,伸手握住了那道银鞭。
“温儿!你这是做什么?此**险歹毒,下毒谋害你,你竟还要护着她!”亚丽蓝气吼道。
颜溟嘴里再度吐出口黑血,咬牙道:“母后并无证据,岂能随意伤人!”
“证据!要何证据!我们月银族一向太平,自从你救了此女,将她带回营帐。你便性子大变,不仅毁了你父君千里迢迢辛苦带回的琅嬛花,还将此女收为侍妾,日日与她待在帐中,闭门不出。你所食之物皆有侍从试毒,故除了此女能害你,谁还有本事给你下毒!”亚丽蓝凶狠道。
颜溟没有辩驳,手上用力,震断了亚丽蓝的长鞭。
亚丽蓝大怒,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命令身后的骑兵:“来人,将少主拉开,把这此女就地正法。”
她刚说完,一群月银族士兵围了上来。
颜溟紧紧地将清音护在身后,即使挣扎,还是难挡那些士兵的攻击。颜溟很快就被人从清音的身前拉了出去,而清音则被一名士兵拿刀架住了脖子。
眼看那士兵抬起刀,要砍断清音的头颅。
颜溟双眸暴睁,发出一道怒吼:“不要……”
清音神情冷然地盯着眼前的刀,没有躲避。
倘若这里真是幻境,就算死了,也未必是真死。
见清音神色微动,不见有丝毫畏惧之色,宴恺脸上露出几丝钦佩。
“住手!此女杀不得!”宴恺阻拦道,拉住盛怒的亚丽蓝,劝说道:“爱妃稍安勿躁,温儿所中之毒,我们还尚未查明。若贸然杀了此女,温儿的毒无药可解怎么办?”
宴恺此言有理,亚丽蓝被说动,抬手对抓着清音的士兵使了个手势。那士兵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刀。
“将少主带回王帐,即刻请巫医过来救治。”亚丽蓝道,狭长的凤眼又瞥了眼被士兵押着的清音,眼眸发狠道:“至于此女,先将她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
“是!”
众将士领命。
颜溟被人扶着,一脸担忧地望着被士兵拽上马背的清音,嘴里又吐出口黑血。
亚丽蓝见状,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让人返回营帐。
自始至终,作为月银族主角的宴恺都像个闲人一般站在一旁,任由亚丽蓝发号施令。
颜溟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胸口一阵钻心刺骨的痛,像有什么东西在咬他的心脏似的,他顿时痛得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颜溟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敞的大**,他的四肢被用铁链紧紧地绑在床柱上,一名穿着白衣道袍的男子背对着他,站在床前。
“你是谁?这里是哪?”颜溟惊问道。
闻声,那白衣男子朝他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阴柔的脸。那人手里握着把匕首,对着颜溟阴恻恻地笑道:“不愧是吃了近百颗妖丹的人,中了狐烟竟然这么快就醒了。可惜,我的活还没干完呢,原本是想让你睡一觉,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把你的内丹掏了。但现在,你只能看着我将你的内丹精华拿刀取出来了。”
男人说完,眼眸发狠,神情阴沉地举着刀朝颜溟走了过来。
颜溟虽不认识他,但认出了他身上穿着的道袍。
“你是无尘派的人!”颜溟惊声道。
男人动作一顿,僵在原地,看着颜溟,露出一口獠牙嬉笑道:“眼力不错,只可惜,你知道也无用了。”
说罢,男人举刀就要刺向颜溟的心脏,突然,一道寒光掠过,只听咣当一声,男人手中的匕首就被一道月轮打落了下来。
“是谁坏我的好事!”白衣男子嘴里发出凄厉的嘶吼声,顿时神形大变,幻化出了一只白狐的模样,朝来人扑了过去。
颜溟没有看他,他的视线全凝聚在了骤然出现的清音身上。
她恢复法力了?
他们离开幻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