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靓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她下楼时却看到白茂拿着一个袋子冲了出去，方向应该是言桢桢要去的病房。

　　妖管局的医院并不和办公大楼在一起，为了病人可以安静修养，是独立出来的，但离得也不算远，在办公大楼几百米处的另一栋楼，几分钟就可以步行到达。

　　白茂跟上言桢桢时，言桢桢刚巧走到医院楼下。

　　“等等。”白茂从后面拽住拽住言桢桢的手腕，“你可不可以别上去？”

　　“为什么不去？要不是我安排他在山下，忘了他没有妖力护体，他也不至于在医院躺了这么久。我作为他在这唯一的熟人，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他。”言桢桢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似乎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白茂自嘲地一笑。

　　他在乎的其实根本不是言桢桢去不去看游逸青，他并不会这么小心眼不肯她去看病人。只是当他精心准备好了一切，却发现她可能并没有像自己一样把对方放在首位，所以有了极大的落差感。

　　白茂知道不能怪她，毕竟为了给她惊喜的感觉，他也没有提前约好时间。可是当她这么果断地拒绝他的要求，理所当然地走向另一个男人时，他的心里出现了难以言喻的酸楚感。

　　他开始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在她心里自己只是一个宠物一样的存在，连一个十多年才见了两三面的学长都比不上。

　　他在跑过来之前一直心烦意乱，想起她说过要勇于表达的话，决定不因为这种小事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放弃。

　　所以他马不停蹄地跑过来，就是想赌一把，赌她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他的位置。

　　可是——不是所有花都会结果，结局似乎并不总是像想象中美好。

　　白茂手里的袋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下，死死地抱住言桢桢，好像要把她揉进血液里。他的眼睛里泛着水光，嘴唇也在微微颤动，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怎么啦？”言桢桢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白茂情绪十分不对劲，她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明明是那么杀伐果断、威风凛凛的战神白虎，眼下却莫名透露出一股可怜，就好像珍藏了多年的宝石一夕之间被弄丢了的龙。

　　“你不要去找他好不好。”白茂沉默了好久好久，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嗓音里带着沙哑。

　　“怎么啦？他又没有其他家人朋友在这里。”言桢桢被抱着，自然看不到白茂近乎恳求的表情。

　　“万一他需要我呢，你知道又不是住进病房就一劳永逸的，当初我昏迷时你不也来陪床了嘛。”言桢桢试图和他推心置腹地讲道理，“况且我提前和护工说了，现在不去也不太好。”

　　白茂面无表情地放开了言桢桢，四目相对，白茂突然觉得这么大费周章地想讨她欢心的自己就像一个笑话，他自嘲地开口，“难道我不需要你吗？如果受伤就能获得你的注意力，我宁愿现在躺在那受伤的是我。”

　　看着白茂无声控诉的受伤的眼神，言桢桢心口微微抽痛，“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你要是受伤了我只会比现在更心疼。”

　　“可是，案子结束这么久了，我们都没有一起好好吃过一顿饭，你一有空就往医院跑，平时也就算了，偏偏是今天。”白茂直直地看着她，一副受伤了楚楚可怜的样子。

　　所谓“成年人的**”有三种形式，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白茂本来就天然占据其中两种，眼下他又像狗狗一样可怜兮兮的，言桢桢简直没有办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行，那我不去了，我给护工发个信息。”言桢桢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开始打字。

　　“真的吗？”白茂白茂茫然地抬起头，失去神采的眼睛慢慢聚焦，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的光芒。

　　“我来看他，又不是为了不理你，是因为我答应了明局长好好照顾受伤的功臣。你知道的，明局长和游馆长认识，他的儿子受伤了当然不能怠慢。除了这个，我还是咱们愿望清单部门的部长，我不来你替我来？”

　　“我替就我替。”白茂小声嘟囔道。

　　“真的不上去？”白茂又确认了一遍，“其实你说的也有道理，你现在上去也不是不行。”

　　但是他也要跟上去，帮他好好按摩按摩，让游逸青闭着眼在昏迷中也能感受到愿望清单部门的温暖与热情。

　　“他哪有你重要？”言桢桢幽幽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白茂的头发，“你想和我一块儿吃饭那就去嘛，说一声不就行了，我又不会不同意。再说了，我就算来医院看他，也不可能一整晚待在医院不回家吧。”

　　发现自己在钻牛角尖的白茂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半晌把手覆在胸口，感受着心脏砰砰砰的跳动，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也不是在做梦。

　　“走啊，愣着干什么？”三两步远的地方，言桢桢回眸看着他，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长大衣，笑得眉眼舒展 “快点回家，小祖宗。”

　　“哦。”白茂不动声色地答应了，他重新抓紧手中的袋子，跟上言桢桢的步伐，脚步却控制不住地轻快起来。

　　“对了，你刚刚说偏偏是今天是什么意思？你准备在今天干什么？”言桢桢很快回味起来。

　　白茂瞬间脸红了起来，像一只跳脚的猫，“没什么，没什么。”

　　“骗人是小狗哦。”言桢桢威胁道。

　　猫科动物天然和狗不和，白茂才不想当小狗，但是这样走在路上的氛围实在太美好，他一点儿也不想打破，就想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走到生命的尽头。

　　“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好吧。”

　　其实言桢桢的读心能力比之前更强，如果她想，她完全可以窥探出他心中的秘密，但是她没有，她愿意听他亲口说出来。

　　——

　　“哇，铃兰花什么时候开了，上次来的时候明明凋谢了，一点活力都没了。”

　　明明是冬天了，她却和春天扑了个满怀。大片的铃兰花像初冬还未来得及下的雪，纯白无瑕。低垂的花朵仿佛是叶脉提着的小灯笼，清丽可爱。

　　“我去找玄武要了仙灵水，你放心，它会一直开着的。”

　　“等等，除了铃兰，你还种了玫瑰？！”言桢桢惊讶极了。

　　“你春天的时候不是在阳台种了玫瑰吗？我猜你应该会喜欢。”白茂咬着唇解释道。

　　言桢桢确实喜欢，她喜欢童话里的王子和小玫瑰，因此在自己的小阳台种了点玫瑰。只可惜阳台太小，玫瑰的花期又短，完全没有想象中那种势不可挡的、无法避免的、不得不沉醉其中的浪漫。

　　可是她现在却亲眼看到了白茂亲手种下的几乎占据了大半个院子的玫瑰花，轰轰烈烈，大张旗鼓。连空气中都挤满了热闹的芬芳，像是甜香馥郁的蜂蜜和清爽的荔枝气泡水混合交杂的气味。

　　据说，玫瑰是不用长高的，因为小王子会为她弯腰。

　　言桢桢喜欢花，白茂就去学着种了，再没有别的理由。

　　看着满室芳华，她的心里似乎也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言桢桢穿的单薄，是适宜办公室的衣着，外面待久了不免有些冷，白茂连忙让她回了室内，迅速地打开了空调制热，然后去厨房给言桢桢煮她喜欢的热腾腾的奶茶。

　　他去厨房忙碌，一时间就没顾上放在沙发上的袋子。

　　袋子原本是立着的，突然啪嗒一下掉下了沙发，东西也掉了些出来。

　　言桢桢去捡，却发现了里面是一件毛衣和一瓶香水。香水没开封，言桢桢便没有擅自打开。那毛衣洁白如雪，软软糯糯，看着还有些意外的眼熟。

　　衣领没有尺码标，看起来不是买的。这个大小，似乎也不是白茂自己穿的。

　　言桢桢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下，又摸了一下确认了一下手感。

　　这个是她的，那香水一定也是。

　　她仔细看了一眼，居然是铃兰味的。

　　言桢桢忍俊不禁地重新把毛衣和香水塞回袋子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