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列风急,隐隐月藏。暗巷通幽,桂子流芳。三秋属列,神清气爽。小桥流水,轩榭墀廊。如此阑残夜黯酒未醒的男子,蹀躞挪步,寻着溢香即误入了古家后花园。
双腿似乎不听使唤,却又停不下,这满园的香沁人心脾。不觉,他双眸四扫,借着微弱的光去探究身在何方?
醉了、醉了!为了父亲的生意场面作陪,酒酣之后借故小解,奈何这一出了醉香楼,高篱便失却方向,在月黑风高之夜,独个游**。
风越发的劲了,且凉飕飕的,一缕缕暗香穿透鼻息,融入心头。乜斜双目,流顾四周。高篱估摸着错来了地方。
酒量不胜,只为替父亲应酬,着实饮多了。此刻,摸不着回路,高篱越发的惶急,他即欲原地稍停片刻,遽尔一道黑影从身旁窜过。
回眸,寻去黑影,他兀地开口便问:“是何人?”
黑影并未作答,黑衣穿裹,面上蒙着黑巾,只一双闪动的清眸泛出瘆人的幽光。
穷途末路匕首现。黑衣人右手已然举起寒芒短剑,在暗夜里格外悚人。他骇的连声都未发出便张着个大嘴巴,双脚向后,一个踉跄,重心不稳,高篱竟摔倒在地。
“怂包!”黑衣人收回短剑,别于腰间。小声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发生了什么?高篱思绪慌乱,来不及辨识,这酒亦醒悟大半。“有刺客!”高篱果然朝此处想到。
不及反应,刺客竟也折返,他刚起身,一不小心,二人迎面相撞。刺客连忙拔出匕首,欲刺之。高篱这才感知凶险降临。惊呼:“杀人了!”蓦地转身,拔腿便跑。
脚下一崴,又次摔倒。容不得他爬起,刺客已然欺身而上。幽冥般的刀锋一闪,寒光若流星划过朝向他喉结之处刺来。
惧怕化作死寂,高篱心呼“我死了!”
耳畔“汪汪”两声,一条黑影快如闪电,撕咬声遂起。
“嗷嗷”几声,随之便没了动静。此时,高篱的眸光中全数见证了方才的惊心动魄一幕。
刺客在高篱生死一线的时候收刀了,其势之快,才避免刺客自身被刚才那条黑犬撕咬致伤。然,恶战黑犬不过几个回合便将其刺死。手法的娴熟可谓令人惊惧。
“抓刺客!”从后花园暗门外窜入十几名彪形大汉手中皆持有刀斧等利器及火把。随着带头人的令下,便将黑衣人围困。
“好大的胆子,竟然不知死活跑到古老爷家来行窃。快快报上姓名,跪地求饶,我等可饶尔小命。”带头人方脸阔额,双目圆睁如一对铜铃。虬髯、髭须浓密。
“周管家,甭跟他啰嗦,动手吧!那地上还有一个呢!”一旁,手持利斧的高瘦男子乜斜着凶狠的双目盯着坐在地上的高篱。蓦地,脚步快移,弯腰,利斧便抵住了高篱的喉结处。
火把“劈啪”作响,待高瘦男子近至高篱身旁后,一对三角小眼细细一瞧。“哎呀!您不是高家的公子哥吗?”
周管家一分神,遂望向高瘦男子所指的高篱。这时黑衣人瞅准空档,双脚一蹬,步行不乱,朝着周管家就冲撞而来,手中的匕首高举欲刺。
“哎呀!”周管家顿觉自己临阵大意,赶紧避闪,缺口便被黑衣人寻得。
虚晃一刀,冲去暗门,黑衣人飞快逃遁而出。
众人皆慌乱阵脚,连忙后追。而被高瘦男子控制的高篱则连连解释自己喝多了酒走错地方。
周管家命几名彪形大汉去追拿黑衣人,他自个儿快步靠近高篱。“果然是高家二公子。”
高篱眨动双眸:“对!是我高篱啊!方才随父亲陪一众商贾吃酒,饮得多了,欲出门小解,奈何生出醉意,迷了方向,不想误入古老爷宅院,万望体察。”
一脸大胡子的周管家皱起眉额,道:“二公子所言属实,方才老奴送古老爷也去吃酒了。可您怎么会跟黑衣人一同出现呢?”
面对猜度,高篱立即撇清。“周管家,你看,这黑狗方才还救了我一命呢!不是它,我已命丧刺客的短剑之下了。”
说罢,一脸的惊怖,这全身即觳觫不止。高篱“怂包”的模样自然逃不脱周管家犀利的双目。况且,自家古老爷也去吃酒假不得。
低首略做思忖,俄顷,周管家便抬眸决然道:“二公子,您且回去吧!我等还需追拿黑衣刺客,这便不护送了。”
说罢,各自抱拳道离。
……
风凉夜黯,独个七拐八绕,高篱总算找着趱程巷道。远离了古家后花园的桂香,灰色的心头自责起方才的不识路。堂堂高家二公子那是玉湘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过街串巷,整日游手好闲,今个怎么迷了方向呢?
垂头丧气,高篱边走边庆幸今儿个命大,后想不是那条黑犬及时出现,自己岂不是命休矣!不成,回去待禀明父亲向古老爷索要黑犬厚葬,以示感激之情。
夜阑人静,这全身的酒热已被寒凉附裹,自然脚步加快祛除寒意。奈何,巷道纵横,待前方转弯时,才进入墨黑巷道之际,耳畔便传来胁迫之声。“站住,莫动,莫出声,否则要你小命。”
高篱像遇了鬼似的汗毛倒竖,未及开口,一把冰凉的小刀就架在他的脖颈处。
才庆幸自个逃脱了险境,哪曾想又遇着这霉运纷至。“我、我不动。”分明,这暗处的声音与方才古老爷家后花园里的刺客颇有几分相似。不对,着实便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这声音凶恶,却也暴露了刺客乃是一枚女子。高篱顾不得多想,双腿即开始颤抖不止。生生的胆小怕事之像表露无遗。
“哎哟!”
高篱耳边传来一声娇吟,女刺客粗喘声和着温热的呼出之气萦走在他后颈左侧。
“侠士受伤了?”高篱总算脑袋清醒了。
他身后的女刺客不停地粗喘着,越发的小心翼翼地警告道:“别、别、别打主意,小心、小心你的小命。”
听得清清楚楚,断定是女人不假了。高篱亦知晓她应是受了伤的才会这般不支地说话吞吐。如此,他倒假装做起了好人。
须臾,巷外嘈杂声顿起,莫消说必是古老爷家的兵丁追拿女刺客至此。
“在前面。”
“快追,拿了刺客回去向古老爷请赏。”
“你往左,我往右,大家分头追。”
说话声和脚步声随之远去,高篱才壮着胆子道:“女侠士,你莫怕,我乃高家二公子高篱,全玉湘城无人不晓,无人不知。今与女侠士机缘一场,我绝不会坐视不理。既然外有古老爷家的兵丁追拿,不若女侠士便随在下去一处避险之地,保准你躲过此劫。”
天下哪有这等好事,方才分明被她小刀架在脖子上,这会儿,遭挟持之人却好意襄助。然,受伤在身的女刺客也顾不得多想,竟也答应了。“好,你且带我去,若是中途耍什么花样,我这白刀子进便要红刀子出来了。”
“那是,那是,请女侠士放心,我绝不敢欺诈。”
凉风越发狂作,随之倒下起了豆大的雨来。一路加快脚程,末了,女刺客体力不支,虚弱地挪动脚步。而高篱趁着当口心中随即一闪念,本欲就此逃脱。却未曾想到,一道闪电袭来,瞬间点亮天地,高篱回首一刻,生生地观得女刺客与他一同逃命不知何时面上的黑巾已然滑落,一张秀美的容颜便被他偷瞧了去。
“好美呀!”高篱心中暗呼。他此时欲逃脱的双脚未加快反倒停下。
女刺客面上的黑巾被一阵狂风吹去,雨滴哗哗,她只能眨巴着双目虚弱地看着高篱,无法再隐藏自己的面容,心中大致猜度出这个对面的男人不过是想趁机逃跑而已。“既然这位公子想趁我受伤在即独个逃走,那就请便吧!”
言罢,一侧首,不再观他,任由这无情的大雨淋湿了她的全身、黑衣。
眨巴着几乎睁不开的双眼,勿论今夜女刺客总算没伤着他,再个,就凭方才她回眸的惊鸿一瞥,此时,他心里便顷刻生就了爱怜之意。而且,自个儿有言在先,救人一命的话更不能作废。
“女侠士说哪里的话,高篱绝非不懂道义的粗鄙小人,既然答应助你逃脱此劫,必然做到。”
语毕,他赶忙走近女刺客,一伸手就扶着她的臂膀替她助力。
“哎呀!男女授受不亲,公子请自重。”女刺客这会全没了方才的凶恶,只是言辞稍稍威厉了些。
双手停在半空中,高篱却笑了笑说:“女侠士,你伤得不轻啊!我若不扶着你赶路,恐怕走到天明亦去不了我那处隐蔽居舍。”
亦不再等她答应,双手就挽着她的臂膀。且紧了紧,随她挣脱了两下无力摆脱也就不挣扎了,而后两人就这么一路搀扶走了约莫四五里地,才到城中玉山林中。那一处果然搭建了竹屋几间。
女侠越发的疲惫,虽雨水渐渐停歇,她有伤在身难忍,又走了这许多的路程终究体力难支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