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这等玄奥的宝物若是出手示人,被有心人惦记,失去了的话,那高家几百年的基业会不会因此而遭到不可逆转的颓势呢?
谁也说不清,高学古真的不敢贸然就把宝物交给古宁昌。“贤侄,这件宝物老夫也承认在我高府。但,这仅仅只是误传,玄赤木武圣不过是一种名贵的树木雕刻而成,并非药引,更无辟邪、医治的功效。至于其为何会夜幕时烛炬为其照明便通体赤光辉映,老夫想可能是与这树木的独有不同有关吧?”
高学古亦无法解释一根木头雕刻而成的关公——关武圣会与别家的供奉在神龛里木质关武圣不同。因此,他的解释都无法难捏的准确,有此疑问。
兴许担忧堂姐王妃有恙在身,已不能自个清醒过来,如今遍寻郎中都无法令王妃清醒。这才紧急关头,周管家茅塞顿开,想到了高家的宝物可借来一试,未曾想他们主仆二人带来厚礼好生求借,奈何人家就是推说。
怎么着,堂堂四王爷的王妃需要民间器物一试奇迹,高家还胆敢如此,真个不算识得抬举的人呢!
思忖片刻,古宁昌已显不耐烦。“高叔叔,王妃性命堪忧,小侄不敢再与您老人家多辩口舌。若是小侄求借不得,待会王爷的人便会再来。小侄不想为了这件救人的宝物而令王爷也大动干戈,岂不是与我玉湘城两大家族都不利吗?”
甫一听此话,高学古遽尔侧面瞧向古宁昌这个比自己小儿子还小三岁的小侄。没想到他竟如此沉稳老练,与长辈说话拿捏得当,且话语充满威胁都令人不便发作。
的确,四王爷若遣人来要,那就不是求借了,直接征用,量高府上下,高老爷也只怕双膝跪地,主动奉上,绝无敢有半句怨言。
这般盘算,倒不如借给古宁昌,起码这小子人也不可能离开玉湘城的,高家、古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呢!有借有还,料必古宁昌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高学古心下揆度,已是定下了心思。但,方才年轻人这威胁的话可是说出了口,尤其是对长辈的无礼怎能让高学古咽下这口气。
“哼哼!”高学古嗤笑一声。面上已无平静,取而代之的是威严和高高在上。“贤侄,依老夫看,你今天来此是势在必得了!不过,老夫可要与你说清楚,这其一,玄赤木武圣是我高家几百年来传下的圣物,恁是谁也别想动心思;这其二,玄赤木武圣可医治的谣传未必是真,你就算求去,若不得用,王妃始终不醒,再有个什么意外可别怨怪到玄赤木武圣功效是假。且,老夫就算借与你,待其有功效或是没功效,王爷若想觊觎或是一怒之下砸了玄赤木武圣的话,高家这几百年来的祖传之物就再也不姓高了,你可想过老夫会怎么个感受。如何向高家列祖列宗交代?到时老夫若再拿你是问可有作用?”
欠身,拱手。古宁昌铿锵有力地说道:“若无医治功效,我必即刻还来高府;若有了功效,姐夫四王爷觊觎,古宁昌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抢来还与你高家。与高叔叔会见前,小侄已经与您二公子——高兄保证过,请他去我古府暂住几日,也好让他盯着高府的宝物,保证有借有还!”
高学古眸光翻动波涛汹涌,凄凄地瞧着眼前比自个儿子还年少三岁的古家少主人。果然英姿勃发,卓尔不群。虽然消瘦了些,单凭方才有此胆识和气度已实在令高学古始料未及,这等年轻俊才将来若深耕酤鬻之术,必然会成为高家在玉湘城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反观自己的宝贝小儿子,唯唯诺诺,软弱丧气,整个就不是一个级别的智慧。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高过一浪,古宁昌这等俊彦之才将来定然可堪重任。可惜,这样的看似消瘦的年轻才俊竟然不是自己的儿子!
昂首阖目,心中如同打了个冷颤。不仅长叹一声。“好吧!老夫若不借你看来也不行了。贤侄方才说让我家篱儿去你府上小住几日?”
“是的!小侄仰慕高兄俊朗疏放,器宇超绝。是故能与高兄几日相伴必然一道饮酒开怀,诗词歌赋好生阔论。且高家和古家都是酤鬻世家,如能互为借鉴研学,实为机会难得。”古宁昌此话也是真心实意。
“甚好!有贤侄一番保证,老夫自然放心。就这么着吧!你且先行回去,我即刻便命篱儿带上祖传宝物和李郎中一道去你府上为王妃做点事。”说罢,眸光瞧向儿子。“篱儿,你随我来。”
“是,父亲!”高篱唯唯诺诺的有些令人不解。
古宁昌眸光一瞥,随即摇摇头,而后面上拂过一丝温和笑意如祥云笼罩。
“走吧!周管家,咱们事不宜迟,赶紧回去瞧瞧王妃究竟怎样了!”言罢,古宁昌抬步便走,沉稳劲拔,目光果决。
……
“尽孝阁”里,父亲关上了大门。内里只有高学古与高篱父子二人。
“逆子,跪下!”高学古不问青红皂白先是给儿子一个下马威。
高篱当然惊得连忙双膝跪地,头低垂的快要触地了。“父亲请责罚!”
“为何责罚?”不料,高学古却反问道。
高篱缓缓抬首,仰视着面前高大壮硕的父亲。“是孩儿不好,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引来古家少主人动了心思。”
高学古并不知晓儿子收受了玲珑玉佛这件事,当然更不知晓儿子为了玲珑玉佛特意去过古府一趟。只是,父亲向来对小儿子严苛,不过就是希望他能成才!然,方才见着古家公子哥那一番礼数和不卑不亢的激论,他才知道自己儿子是多么的驽骀,与人家公子哥的差距可谓霄壤之别。
恨铁不成钢,大儿子不声不响就私自投身军旅,戍守边疆。岂知,边疆并不稳定,杀戮砍伐的日子可不安生,命不保夕皆有可能。对大儿子的“错误”决定,高学古一直耿耿于怀。奈何大儿子已经人在边疆军旅,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了。
心中寄望的只剩下篱儿这么一个宝贝了,可奈何他成日里吃喝嫖赌,不学无术。最近稍有好转,但他依然读书倦怠,毫无建树。本想让篱儿继承家业,可就是祖传的酤鬻书籍他都研学不下去,真个令人气恼,恨不能家法伺候,狠狠教训一顿他,直到他思想开化为止。
然,棍棒之下出才子的念想也不现实了,为今这宝贝儿子可与父亲一般个头,且俊朗壮健,虽然没父亲那般的肥胖,但颜冠如玉的样子看了倒觉着像几分可塑之才。
若说篱儿不用功,可分明近来他好似换了性子,发奋了许多。这般看着,想着,心里也只能祈求苍天保佑,保佑这个儿子能早些担负重则,谙习世事。
悲凉之心皆因为这个儿子的不争气,为今,看到别人家的公子哥却清俊非常,智谋、勇气皆可圈可点。怎的不叫他感到愧怍,教子无方。
“篱儿,今日你也见识到了古宁昌这个古家少主人的胆识了吧?”高学古责怪儿子逆子的根源便是儿子的吃喝玩乐、不争气。
“见识到了!”高篱只能如实回答。
“你认为古宁昌怎样?可靠吗?”高学古所指乃是古宁昌的为人品性和日常做派。
然,高篱误认为父亲所指的是答应借玄赤木武圣这件事。“孩儿觉着,古公子一定会归还的,孩儿已使了手段在他古府的周管家身上,嘿嘿!”
父亲眸光闪烁,威严地瞪了他一眼而后移开。“什么?你……你买通了周管家?”
高篱怡悦一笑。“是!孩儿觉着做事当考虑周全,绝不能轻视要人身旁的辅助之人。故,孩儿已经早先一步在周管家身上花了银子。哦!父亲,方才古公子来我家是带了礼物的,是、是玲珑玉佛,这件宝贝也是价值连城,都与周管家……”
“够了,什么管家不管家的,你没瞧见古宁昌直面的是你这个小主人?他觉着你无法做主实现他心中所需,便直面你父亲——高府的主人。而你却背后耍小手段,企图借助下人来成事。你与古宁昌的区别是不是忒大了些?”高学古心里更加气恼,佯装忍耐,尚未发作,若儿子再说什么混账不得体的话,他会即刻予以重罚。
“孩儿知错,但凭父亲诘责惩戒,绝无怨言。”高篱说罢便垂首,双眸望着这间装饰奢华,连地面都是上等白玉石铺就的“尽孝阁”地上蒲团发愣。
思忖着父亲应该是不会教训他的,因为他马上就要去古府。如果自己被惩戒一番,身上必然留有痕迹,想来古府里还有当今四王爷在场,被他瞧见不妥,必然会责怪高府当家人把不愿借出去宝贝的怨气全撒在了小公子的身上。如此想着,他倒心定了。
“算了,男儿志在四方,当胸怀博大,一时半会也教不会你。去吧!把这宝物包好带上,也带李郎中一道前去,若李郎中能治好王妃,也就不再令古家期盼什么奇迹了。”一挥袖,父亲转身背对着高篱不再说话,而是若有所思,矗立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