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公子方才离开时的得意表情,昭婉心下暗笑。什么保密的事嘛!不就是老爷决定试试这些家丁通过二十来日的武艺习练如何了吗!也顺道看看她这个女教头的教导有方无方吗!至于公子,不过得了这个机会同她一道出门罢了,想来自己就住在他的院子里,每日都见着,自己也没遇到什么麻烦,这趟真要出远门,有近百人的队伍,难道他还敢当众做出不轨的举动吗?再个,只要她不给他任何机会,以她的武艺,公子哥连近她身旁恐怕也会困难重重吧!
午时已过,公子哥却还未归来。知语都噘起了樱唇焦急地埋汰了两句。“二公子也是,放着那一桌子的好菜不去吃,干嘛非得跑姐姐这来蹭饭呢?而且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来,真急人。”
“知语你莫急,公子有事才出的门,料想事情尚未办完,否则也应该回来了。”昭婉当真也觉着奇怪,以公子的脾性,能到她这里来蹭饭吃,按说早就应该到了,也正在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才对嘛!可今天他说出门有事,怎么一去就不急着回来了呢?
两个女人家坐在饭桌旁愣神,饥肠咕噜地忍受煎熬,孰料此时公子突然窜了进屋。一眼就瞧见两人焉了般的无精打采,桌上的饭菜依然不曾动过。
瞧见公子姗姗来迟,昭婉唇角一勾,眸光散出精光,本想责他几句,可转念一想人终究回来了,她那腹中饥饿即将得以缓解,气也就消了一大半。“来啦!知语去拿壶酒来。”
“昭婉,你同知语吃饭吧!别等我了,我有事去父亲那禀报,不知会商略多久。”言罢,犀利的双眸再次瞧了一眼桌上的几道精美小炒,吞了口涎水。转身,不待昭婉问他为何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便阔步疾走而去。
“哎呀!公子这是……”知语连忙起身,樱唇再度一噘,双臂一甩,很不乐意地又背后埋汰了公子两句。“二公子真是,有什么事忙的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我瞧,定然在外头用过了,回来又怕姐姐责怪,所以找个借口说去老爷那有什么要事禀告,敢情就是逗我们玩呢!”
昭婉好气又好笑地薄责了知语道:“知语可敢与姐姐打赌?公子定然有事才会这般的。我呀就觉着公子还没用过午膳,你别错怪了他。”
“我才不赌呢!怎么赌都是我吃亏。”说罢,知语呵呵一笑,料想她应该也猜到公子真的有事才顾不上用午膳的。但自打跟了昭婉之后,时常同昭婉姐姐一道背地里嘀咕几句二公子的不是来,她才觉着有趣。然而有趣的话只对昭婉姐姐说,除此高府里的任何人她都不敢大不敬地背地里说公子的不是来。
既然昭婉猜到公子方才紧张的表情也即说明他肯定遇着什么头痛的难题了,但作为公子的下属,她除了服从,还得时刻关注公子的动向,了解他的烦忧,及时替他化解才像一名属下该做的。
从大嫂的透露来忖度,估摸着公子应该是愿意接受这一趟远门采购任务的。且,自打她昭婉来高府之后,老爷也正式表态过要让公子慢慢融入高家的生意之中的。第一关便是佐治大嫂,熟悉胭脂坊生意的全部流程,且以一年为期,之后老爷便会亲自教他管理高家分布在各地钱庄和零散的生意。公子对老爷的规划已经点头答应过了。自然,这趟出远门让公子率领高府一干人等也正好单独练练胆识,决计是再好不过了的。
可,昭婉更为关心的则是她亲生父母的下落,今晚便是再去城郊外三里地的那处茅屋,想必包打听一定是从分布全国各地的密探那获取了什么可靠的消息。不出意外,起码包打听老前辈就会给出说法了的。
昭婉心中期待着夜晚早日来临,可高篱却正为一条可怖的消息焦头烂额。因为,他上午去见的人正是一干友人中最具才华的石秀才——石举。
因得知石举娘亲过世,高篱便赶到石举家中,一则他知道石举的艰困,恐怕连治丧都没钱,故而给石举送去五十两纹银;二来他与石举已有二十日未再见面,且十日前四王爷同王妃离开古府返京以后,高篱始终放不下四王爷会不会还有什么对付宋知府的心思,到时连累高家可就迟了。是故,须得通过石举老表时常传递消息,他们高家也好早作应对。
果不其然,在返回京城的途中,四王爷根本就未曾忘记宋知府贪赃枉法的事实,奈何四王爷人在宋知府管辖下的玉湘城,立即对付宋知府恐有不妥,待四王爷与王妃一经离开便在回途的车辇上拟好一纸密信,直接派人快马传书送去了当朝的督查御史——王御史那。
若不出意外,此时密信定然已到达王御史手中,是不是已经禀呈了圣上都说不定。为此,高篱与石举详谈了许久后,急的连半刻时辰也不敢耽搁,午膳用不用都没了心情便赶去父亲那禀报事态变化的严峻。
不同于往时,高篱总是恭恭敬敬地在外先禀报父亲,待父亲同意后他才会入知音堂。今个,高篱径直跨步迈入,见着父亲正伏案批写书稿,遂欠身禀道:“父亲,孩儿有急事呈报!”
父亲猝然抬头,显得错愕。待眸光定定瞧着是儿子进屋,垂首急切的模样估摸着他是遇着什么重大事务了。也没斥他,便问道:“我儿何故如此惊慌?”
“父亲,大事不好!”高篱说罢,已然抬首。眉峰蹙起,一双明净的双眸里迸发出的全然是幽幽怨怨。“四王爷还是叁了一本宋知府。”
“什么???”父亲倏尔起身,面上惊悚的似见了鬼。“我儿,你……你这是如何知晓的?”
高篱容不得顾虑太多,便实话将自己背下里通过石举老表的飞鸽传书了解的实情具以告知父亲。且四王爷的叁本想必应在几日前已到王御史手中,就不知王御史会不会立即呈报当今圣上了?
父亲听完,喟然长叹。“唉!我儿有心,为父一直疏忽了。没曾想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斯地步。篱儿,无论如何,看来为今我们不得不提前采取对策,绝不可以坐以待毙了。”
蹙起眉峰,一捋髭须,父亲垂首便瞧着书案上的素白宣纸。一个点首,心下已然揆度个七八分了。
但坐定,父亲提笔在一张宣纸上挥毫走笔,不消须臾,一封写给当朝督察御史的私密信函便落笔完成。
呵气吹了吹,待墨汁干了后,父亲便将这张宣纸搓成细条,递给儿子。“篱儿,事不宜迟,你速速将此密函送与杨管家,命他飞鸽传书给京城里的高家胭脂坊。”
高篱稍稍一震,但他很快便明白父亲的安排,即领命而去。
虽然,高篱不知道父亲在京城里怎么安排人事,但他知道父亲必然早有准备,只消将此信函送至京城,必然会有人前去督察御史的府上打点一番。
想来,王爷的叁本是通过快马疾驰千里,只需三四天便能送到王御史手中,如此算来,父亲的飞鸽传书也需要三四天左右的时间,这般下去,那封四王爷的密函已然在督察御史的手中停留了十来日,恐怕早就呈见圣上了。然,为今亦无法再去计较圣上有没有见着四王爷的叁本。就算未惊动圣上,单凭四王爷皇家贵胄,督察御史难道还敢不给几分薄面。而况,四王爷与当朝圣上甚为亲厚。
越想,高篱便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错觉,仿佛五年前襟州程家的悲剧就浮现在眼前,虽然高篱不曾亲眼见过,但听来的种种的可怖结局令他全身不适。哪怕是疾步带跑,出门找到杨管家前,整个人都犹如失了魂一般,真的惧怕来自朝廷毁灭性的严惩。
寻得杨管家后,高篱便将父亲的吩咐具以告知杨管家,命他当即安排飞鸽传书。自然,杨管家领命而去,高篱则依然松懈不得,心中的担忧反倒更甚了。因为,他担心的是自己还没能为昭婉寻得她父母的下落,若高府很快被抄家,昭婉对他的指望恐怕就要落空。从此,昭婉还得踏上剪绺之路,随时生死皆难料。
倏尔,高篱想到了昭婉寻亲的关键时刻便在今晚。也是十日前那个夜阑时分,玉湘城近郊三里地的一间茅屋里,人称“包打听”的老妈妈因听到高篱说出古府的周管家才答应助昭婉一回的,约好今晚再去,包打听安排的飞鸽传书会传遍大江南北,在各地专门打听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的各类繁杂琐碎的事务的密探会将最有价值的消息传回,能不能就此一举解开昭婉亲生父母是谁的秘密或许今夜就会有答案了。
办完了父亲交代的事,高篱便朝昭婉的寝闺里款步走去,他着实也是饿了,再个顺道与她相商一番今夜的行动事宜,还有就是父亲打算安排他过几日去京城为胭脂坊采购花粉的打算。若今夜包打听给不了最终的答案,他也好带着昭婉去京城找她的师傅,碰面后直接商谈怎么才肯将十八年前昭婉遭遗弃时她亲生父母留下的那些线索据实告知?若要银子,也好谈妥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