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黑衣人暗卫亦顺着夫人的眸光侧瞧了过来,都与昭婉的秋水盈盈明眸不期而遇。随即,暗卫则各个抱拳向她示意。
回礼,昭婉也抱拳回敬四名暗卫。但与此同时,她的心中立时涌出了一幕较武的场景,既像月夜高府大院前院对战四名用暗器,手执银斧的不明来人;又如同昨夜梦中出现的模糊黑衣人身影。
然,不多不少,那夜令昭婉一战出名的深秋之夜里出现的是四名蒙面黑衣人,昨夜梦中也是四名黑衣人,今儿在夫人这处见着的还是四位蒙面的黑衣人。说不巧却也巧合的紧。对昭婉而言,她觉着其中是不是有某种关联呢?
不待她多想,夫人苍白而消瘦的面上又噙着几滴才流下的清泪。但见夫人不停地吸着鼻子,汗巾擦着面颊处的清泪,悲戚地说:“四位就依方才商议的法子赶快去筹办。”
夫人挥挥袄袖,四名暗卫各自抱拳欠身领命而去。徒留昭婉与夫人在虔敬院的院子里单独说话。
昭婉侧颜,蹙眉,凝目望着四名暗卫走远,她才缓缓回过神来。然,夫人却也瞧见了她的失神。
“莫教头在看什么呢?”夫人面上勉强挤出了一丝苦笑。
“回夫人,昭婉有些话想对您说,但又觉着太唐突,又不知从何说起。呵呵!”只是一场梦境,总不能告诉夫人说她莫昭婉昨夜在梦里遇见四位蒙面黑衣人朝老爷、夫人的虔敬院来掳走了老爷吧!那岂不是无凭无据的乱说一气?
“哦!莫教头有什么话但说无妨,篱儿都将你安排予我做了副手,老身自然要同你一道齐心协力,找出解救老爷的法子。”说及老爷,夫人瑶鼻又是一酸,清泪又忍不住串联滚落。
昭婉听说过老爷对夫人的钟情,自然懂得老爷与夫人之后的浓情蜜意,一位堂堂的玉湘城首贾却一生只娶一房妻子,再无续娶的心思皆是因为他太爱恋自己的夫人,只盼长相厮守到永久,任何美色都无法再入了他的法眼。反之,夫人对她夫君的浓情厚谊一样感同身受,自此处处替夫君出谋划策,施舍乡邻,内务安排更是有条不紊,赢得外人的赞誉、也赢得内里下人们的敬仰。可谓夫妇情比金坚,羡煞旁人。尤以令昭婉这般只求一生一世只得一夫一妻、不求富贵都无虞的女子来说,她是明白夫人对夫君被奸人掳走之后的那份悲伤的。
“夫人,您别那么难过了,昭婉既然受命于公子必当尽力佐治夫人做好分内之事。可,昭婉初初归来,自然不知道打从老爷被掳去之后这半个月来究竟有哪些可用的线索,夫人需全数告知昭婉,让昭婉为您剖判,看看可有细枝末节的线索可用,找到老爷在何处才是当前的要务。”昭婉清眸闪烁,润唇翕动,皓齿隐隐约约,肉肉的小舌跳动不止。
夫人一旁听她说话,一壁瞧着她那张绝色的素颜,心目中的儿媳妇真个很有她年轻时的三分影子。倔强,坚韧,还有美色。
然,毕竟两人的相貌差别巨大,各自不同。夫人她年轻时便消瘦娉婷,弱柳扶腰,颀长显得纤弱了些;但昭婉明显不肥却也不瘦,颀长而挺拔,但不失柔媚娇俏。即使她总穿着男子的衣裳。
只是想到篱儿对昭婉的一往情深,夫人就格外地对昭婉另眼相看,就连给儿媳留的翡翠镯子也毫不犹豫便仓促就给了昭婉,现在昭婉又被篱儿指派做娘亲的副手,夫人当然对昭婉寄予了更多的期望。起码,昭婉应该具备聪慧与勇断。
“好,如此,老身就与你说说这十多日来府里的追查线索。”
夫人徐徐说来,不疾不慢,说到夫君不知何处、是何种险境,她还是会落泪的。而昭婉则一旁乖顺地听完了夫人的叙说之后,她才恨恨地背地里啐了一口宋知府。“什么朋侪,宋知府根本就把老爷当成了他的私人钱庄,威逼利诱之下随时便与取了银钱为他所用。但逢老爷被奸人掳去,他一位知府大人竟然只派了寥寥十几名的差役去找老爷下落,真正不打算帮忙查找老爷下落,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唉!”夫人摇头叹息。“宋知府遭四王爷弹劾,此番自身难保,他哪有心思还会顾念与老爷十年的交情,四处托人去京城找朝廷大官帮他消灾还来不及呢!”稍顿了顿,夫人又道:“听说宋知府特意派人将古家少主人古宁昌给拿去府衙里问罪了。说是他父亲生前做了不少犯法勾当,但却因一时所查罪证不足又给放了回来。古宁昌一经放回便已往京城赶去,恐怕这次是彻底恼了,会与四王爷一道非得置宋知府于死地不可。时局诡异,实难忖度,老爷又于此时被奸人掳去,实在令我不知所措。”
昭婉始听宋知府竟然将古宁昌缉拿过,她心中也是一震,对宋知府这般鲁莽举动真个不解。虽然,四王爷欲上书朝廷查办宋知府,但四王爷可是手中握有罪证的。而宋知府不涉法讨好古宁昌这位四王爷的舅爷子,反其道而行之,岂不是作死嫌太迟了吗?
温阳洒下的温润令昭婉与夫人不觉多少寒意,反而可沉心商略事宜。说到琐碎细节,昭婉自然表露出自己的认知,夫人频频颔首。
然,所说的细节都是查探了高府之外的四处,连玉湘城周边较近的城池都派人暗暗去搜寻了个遍,就是一无所获,说得多了也没法获取任何转折疑点颇令夫人叹息不止。
而后,夫人想起昭婉来时说过有话要说的,不如现在再问问她究竟要说什么?“莫教头,你方才来时说有什么话要说,究竟是什么?”
昭婉滔滔不绝地说着她自个的想法之时,夫人话锋一转,令她思路再度回归来时的猜疑。可,猜疑终归是猜疑,她无法断定。
“夫人,昭婉说出来恐怕会令夫人笑话,我还是想想,待查探清楚了再回复您,夫人意下如何。”昭婉心中此时已经做好一番思索,她决定暗中做些事,而且不待公子康愈,她便会展开行动。
“好吧!既然莫教头这般说,老身也就不问了。但你方才说你要自个教出来的八名家丁随你出府查线索,老身也赞同。以后,如何安排八名家丁行动就不要再问老身了,他们都是你的徒弟你怎么安排就自个拿主意。”夫人双眸一闪,从院中的松木转向了瞧着昭婉,她也中意的日后儿媳妇。
“多谢夫人!昭婉调动他们之前还是会禀报夫人的,也为了与府里的暗卫行到和洽,不重叠耗费。”昭婉说着,心中又想起一事便趁机禀道:“夫人,还有一事想请夫人发话代为安排,昭婉的师弟从京城赶来决心与我一道佐治公子,可他一个男子家住在昌平院里倒也不甚合适,故而昭婉斗胆想拜托给夫人安排一处清净的住处宿下,从此往后与我在公子身旁听命差使。”
夫人略做思忖,颔首道:“那甚好,你待会就与杨管家说说,告诉他就说是老身的意思,给你师弟一处清净的住宅。”
舒眉,昭婉一抹会心之笑而后道:“那昭婉可要代师弟——大春他谢过夫人了。哦!我这就去找杨管家说说,随后便带众人出府暗中调查。”
夫人颔首,锦绣镶边丝袄袖摆轻轻一摇,便是示意昭婉退下去安排她自己的事宜。而夫人也需要好好平静一番了,她太羸弱,以至于多站了会就觉着浑身乏力,须得回房歇息一会再做筹划。
昭婉刚迈步要走,夫人贴身丫鬟月荷莲花碎步小跑着进了虔敬院的月洞门。与昭婉点首示意后连忙近至夫人旁,福身禀道:“启禀夫人,二公子……二公子他醒了。”
“我篱儿醒了,太好了,快扶我去昌平院。”夫人苍白的容颜向上扬起深吸一口气,金阳散落一片光润,仿佛照亮了她的希望前路,再也不用孤身奋战,有儿子的勠力,寻找夫君的下落就更多了一份同心。
夫人羸弱的身子板走起路了竟飘飘然,疾步朝前,健步如飞。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想来公子哥也没什么大碍,醒来无甚意外,朝不醒来,夕也必然会醒来的。只是他提起醒来了而已。
然,公子劳累过度,身子想必疲惫虚弱,不能过多操心,她从此往后作为公子的贴身护卫,也该多多关心人家才是,而况,公子对她一往情深,她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准,她与他还会经历一番情愫的困扰呢?如此,昭婉心中略作思忖,遂,迈步撵上夫人一道朝公子的寝屋里赶去。
小翠一旁侍奉着吃了些汤羹,公子昨个一片惨白的面上稍稍恢复了几分素淡之色。斜靠在软枕上,双眸怠倦无神,侧望着门前的天色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