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虽请辞,但南宫珏不说话点头,他也不好直接离开。再加上谢婉今日因他而无南宫珏发生口角,他也有些不大放心。
“从今往后,别让朕再听到这种废话。”被谢家兄妹二人人惹恼的南宫珏甩手回了华清殿,谢婉伤心到绝处,终是忍不住哭出声来。纵然谢渊有心安慰,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他没能想到,一向娇气任性性子又软的妹妹,今日竟有这般胆量,敢与圣上叫板。但他知道,若不是真的对南宫珏失望,她是断然不会有今日这一面的。
正值大好年华的妹妹,却被困于深宫这座牢笼,不能博得帝王心,她的人生便似埋进一座坟墓一般,死水一潭,再无波澜。
身为国公府的千金,她的一生,远不该过得如此凄惨。
“我也不知如何安慰你。”谢渊轻声对妹妹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对他完全死了心,又对宫里的日子感到倦乏,跟哥哥说,我带你走出这座牢笼,好吗?”
谢婉哭着对他笑了下,抽噎着点了点头,“谢谢哥哥。”
谢渊出宫之前,又特意布防了一遍宫中的守卫,命人严加看守玉芳斋的舞姬们,同时让身手最好的禁卫暗中保护南宫珏。即便他对这个皇帝诸多不满,但他怎么都是南越的皇帝,他若有散失,将会有天下大乱的后果。
出宫后,谢渊并未回国公府,而是往翡翠阁走了一趟,他需要获取一些重要情报。虫二楼在无月走后便突然关了张,而北卫那些舞姬又都很安分,根本无从查起。
但无月走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他一刻也不曾忘记过,多年的征战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这些看似无关紧要之事,其实是有关联的。他现在急需查明北卫太子的身份,以及王都状况,如此才敢做出相应的对策。
无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似曾相识的房间里,燃着昏黄的烛光,四周寂静无声,若不是她坐起身时瞥见榻前趴着睡着了的那名少年,她定会以为自己入了黄泉。
少年被她的动静弄醒,揉了揉眼睛,见她坐起了身,不由得喜上眉梢,“无月,你醒啦?”
“我睡了多久。”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有些沙哑,像是不久前曾嘶声厉吼过一般,声带受了伤。
其实不止是声带,她的全身都是伤。刀伤剑伤,伤筋断骨,抓伤毒伤,以及她半侧脸上的灼伤,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不久,也才三天而已。”小石头轻声回答她,都不敢太大声,仿佛只要他声音大些,就会伤到她似的。
“这么久?”她敛了眉,面色异常冷峻,她转而问他:“你呢,这几天没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我没事,也没人找过我的麻烦。”他笑嘻嘻的说,却莫名有些拘谨,她醒来便满面冷漠,这让他很不习惯。
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无月拉过他的手腕,仔细探过脉相,并未觉出异常,她才算放下心来。但小石头却有些紧张的抽回了手,见他目光有些躲闪,她这才看出,他似乎在害怕。
“你是在怕我吗。”她语气平淡的问道。
“没有,我怎么会怕你呢?”他连忙解释道:“我是见你带着一身血回来,我怕你醒不过来……”
“担心什么,我这不是醒过来了么。”她尽可能的缓了缓语气,道:“你知道的,我一向命硬,阎王爷都不敢收我。”
他低着眉眼,怨念道:“你总这么说,可你身上那个生死咒的毛病又犯了,我按照原来的方子给你煎的药都没用,还是那个蓝眼睛的漂亮男人送来的药,这才起了作用……”
“陆青衣?”一提及此人,她心里便一阵不舒服,“他来过了?”
“嗯,三天前,是他抱着血淋淋的你回来的。”他说。
她没说话,但心里却更不舒服了。这个陆青衣,想让她死的人是他,救她的人也是他,她现在已经看不懂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了。
“我觉得魔教的人都好可怜。”小石头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话来。
“谁可怜?”
“这里的所有人,他们都在被迫做着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他说:“还有那个陆青衣,其实他也可怜。”
“他?”无月觉得讽刺,笑了下,“等他杀起人来,你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但他看起来好像很担心你。”他说:“不像是假的。”
“他空赚了一世恶名,还能被你看出来什么不成?”无月根本不屑信他,冷漠的讽笑道:“如你所言,他可能的确在担心我,这一点我承认。但他担心的是怕我不够痛苦,担心我在世上活的太轻松……”
“是么,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小石头没有再说什么,他当然知道无月能有现在的处境,都是拜陆青衣所赐。尤其是看见无月伤伤痕累累的模样,他也觉得此人十分可恶。
可就是这样的可恶的人,他又觉得有些可怜,或许他的可怜之处在于,他想对某个人好的时候,却往往选择了以伤害对方的方式。不止是陆青衣,整个魔教中的人,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