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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双龙入蜀2

  

  卜天志续道:“沈法兴是江南世家大族,乃父沈恪是陈朝的广州刺史,而他子继父业,被任命为旧隋的吴兴郡守。当年天下大乱,群雄揭竿反隋,沈法兴还奉杨广之命与太仆丞元祐联手镇压江南各路义军。长林亦是江南望族,世代造船和经营南洋贸易,虽然及不上沈法兴家族的显赫,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祸因始于陈长林娶得有江南才女之称的美女夫幽兰,令一直想染指她的沈纶含恨在心,于新婚之夜率军攻打陈府,硬诬其为起义军,大杀陈族的人,陈长林与族人四散逃亡,夫幽兰被沈纶污辱后悬梁自尽,长林的父母兄弟在此役中无一幸免,所以对沈族,陈长林是仇深如海。”

  寇仲听得义愤填膺,狠狠道:“我从长安回来之日,就是沈纶受死之时,熊,世间竟有这种没人性的畜牲。”

  雷九指讶道:“小仲为何在此等风头火势的时刻,仍要与他们一道到长安去?”

  寇仲解释一番后再问道:“韩泽南密藏起来的账簿找出来了吗?”

  雷九指道:“事关重大,我打算亲自去一趟,等你们走后我立即动身。”

  寇仲喜道:“这回香小子有难啦,凭着账簿上的资料,我们可按图索骥的把为虎作伥的人一网打尽,再彻底消除香家。”

  侯希白道:“云玉真状况如何?”

  卜天志叹道:“她住在总管府后园的独立院落里,与韩氏一家三口为邻,从不踏出院门半步,我们不敢惊扰她,只小杰儿常去逗她玩耍。”

  寇仲闻言道:“我似乎不适合在这时刻去见她,对吗?”

  徐子陵知他对云玉真仍有芥蒂,这种事很难勉强他,耸肩道:“随便你!”

  寇仲投降道:“好吧!我和她打个招呼才到历阳见老爹。”转向雷九指道:“诛香大计有什么新的进展?”

  雷九指道:“当然是智珠在握,只要你寇少帅统一天下,我们可不费吹灰之力把香家连根拔起。”

  阴显鹤沉声道:“香贵是我的。”

  寇仲笑道:“香贵是你的,香小子是我的,大家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雷九指道:“你们打算从哪条路线入关?”

  徐子陵道:“我们尚未想过这问题,雷大哥有什么好提议?”

  雷九指道:“账簿的收藏地点在巴蜀的一座小城镇,若你们经汉中进关西,大家有个伴儿。”

  寇仲点头道:“汉中已成我们攻打长安的关键,顺道去踩场,深入了解城内的情况是必要的。”

  向徐子陵道:“陵少不用陪我到历阳去,不如你回娘的小谷走一转,若宋二哥真的在那里,便设法说服他和我们去拜访美人儿场主,肯定他到飞马牧场后会乐不思蜀,娘在天之灵也会安心点。”

  雷九指一听下明白过来,欣然道:“那我和希白、显鹤先一步到汉中,待你们来会面。”

  寇仲长身而起,说道:“就这么决定,我要去拜访美人儿帮主了!”

  当天黄昏,加上雷九指,五人改乘一艘普通两桅商船,沿淮水东行,入里运河往大江方向驶去,天气虽清冷奇寒,白雪仍未征服眼前的大地。这一截的水道,全在少帅军的绝对控制下,任何通过的船只,均须申请少帅军批核的通行证。李子通难成气候,势穷力蹙,勉强保着的江都危如累卵,不劳寇仲攻打,也有自行崩溃瓦解之虞。

  想起李子通刚占领江都时的威风,寇仲和徐子陵岂无感慨。寇仲和徐子陵并肩立在船首,遥想前尘往事,百感交集。

  寇仲叹道:“就是这段大江水道,我们当年为避宇文化及的追兵,从那边的崖岸跳进江水,差些儿溺毙之际,得娘救起我们,击退宇文化及。”

  风帆进入大江,徐子陵目光朝寇仲所说的崖岸瞧去,心中涌起神伤魂断的感觉,默然无语。

  寇仲道:“从这里去,第一座大城是丹阳。还记得吗?娘和我们一起在城内游逛,她还去典当东西,得到银两后请我们上饭馆,在那里我们遇上宋二哥,我们当时妒忌得要命。唉!若我们晓得不走水路走陆路,娘就不用……唉!”

  徐子陵仰观夜空,想起石青璇的话,心忖娘若回归天上,哪颗星宿是属于她的呢?

  寇仲沉湎在既痛苦又感伤的回忆中,说道:“想当年我们只是两个微不足道的毛头小子,现在却变成踩踩脚震动天下的人物,没有辜负娘对我们的期望。想起来,冥冥中似确有主宰,娘如此憎厌汉人,偏是对我们另眼相看,这不是缘分是什么?若将来我一统天下,我定会善待娘的族人,补赎杨广这混帐家伙对他们的恶行。”

  徐子陵轻轻道:“你不是不想当皇帝吗?”

  寇仲颓然道:“想是这么想。希望和现实总是背道而驰的两回事,你比任何人更清楚我的处境。唉!我步上的是争霸天下的不归路,为的不是个人好恶,而是天下百姓的福祉,并没有回头的路。正如我和致致的恶劣关系,没人能改变。”

  徐子陵道:“你为何不把帝座让予宋缺?”

  寇仲苦笑道:“他不但不肯接受,还着我以后休要再提。”

  徐子陵讶然无语。

  寇仲道:“照我看,宋缺是面冷心热的那种人。他为的是保持汉统,不被外族入侵**,皇帝的宝座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差些儿忘记,他曾提及石之轩的不死印法,指出是魔功的变异和幻法,与石之轩自己说出来的相同。你比我更清楚石之轩,对这番话有什么特别感觉?”

  徐子陵虎躯一震,露出深思的神色。

  寇仲岔开话题道:“不论如何艰难,子陵定要把宋二哥弄去见美人儿场主。”

  徐子陵苦笑道:“那须由宋二哥自己决定,难道我硬架他去吗?”

  寇仲分析道:“二哥追求的只是个不存在的梦想。你和我比任何人更清楚,娘从未把宋二哥放在心上。”

  徐子陵道:“问题是我不忍心向二哥揭露事实。”

  寇仲点头同意,说道:“幸好宋二哥对商秀珣是真的动心,此事仍大有希望。”

  徐子陵皱眉苦思。

  寇仲道:“一定有方法可说动二哥的,例如激起他的侠义心肠,令他感到自己是去拯救商秀珣,而非去见她一面那么简单。”

  徐子陵没好气道:“你想我向二哥说谎吗?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

  寇仲道:“陵少不用说谎,只要把事实夸大一点便成。唉!我和你一道去吧!”

  徐子陵沉声道:“原来你一直在找借口不想回去探娘。”

  寇仲双目涌出热泪,凄然道:“因为我害怕回去,一天我不回去,娘仍似逍遥自在的活在那幽静的小谷中。可是当要面对娘的坟茔,一切的梦幻将如泡沫般幻灭。”

  徐子陵探手搂着寇仲肩头,惨笑道:“尚未见娘,你已哭得不似人样,过了这么多年,宇文化及早成一抔黄土,你仍不能接受事实吗?”

  寇仲呜咽道:“娘是永远活着的。”

  前方忽现灯火。两人哪有理会的心情,事实上更不将它摆在心头。昏迷的夜色里,两艘中型战船迎头驶至,且敲起命令他们停船的钟声。船上的少帅军纷纷进入作战的紧急状态,阴显鹤、侯希白、雷九指匆匆从船舱抢到甲板。战士揭起掩盖投石机、弩箭机的牛皮,严阵以待。双方逐渐接近。

  寇仲举袖拭泪,不理来到他两人身旁雷九指等人的骇然眼光,狂喝道:“老子寇仲是也,现在要去见杜伏威,谁敢阻我?立杀无赦。”

  声音远传开去,震**大江,众战士齐声喝应,岂知两艘敌船,竟仍丝毫不让的迎头驶至。

  在江战一触即发的当儿,敌船方面长笑声起,说道:“寇仲我儿!何事如此容易动气?年轻人切戒小有所成而目空一切。”

  寇仲从怀念傅君婥的伤痛中震醒过来,大感不好意思,应道:“原来是你老人家,请恕孩儿失态,爹教训得好,孩儿以后会小心检点。”

  竟是杜伏威的座驾船。雷九指忙下令减缓船速,收起兵器。此时双方逐渐接近,灯火映照下,两艘船舰首处挤满江淮军,人人争着来看寇仲的风采。

  杜伏威被将领亲兵簇拥在左方战船平台上,神态欣悦,就像父亲见到自己有为的儿子,呵呵笑道:“不知者不罪,何况你是天下有数几个够资格这样向辅公祏说话的人。还有子陵来探我,我杜伏威不亦乐乎!”

  徐子陵也不由对他生出孺慕之情,不但因他的神采丰度,更因无论杜伏威本身如何心狠手辣,但对他两人确是特别钟爱宠纵。一直以来,他都不太喜欢杜伏威,可是在这么一个特别的晚上,于行驶大江的风帆上,沉醉在昔日伤痛又令人神迷的回忆的晚夜,徐子陵忘掉杜伏威的一切缺点。

  三船擦身而过,寇仲和徐子陵腾身而起,投往杜伏威的船上。

  “砰!”杜伏威一掌拍在桌上,整座舱厅像抖颤一下,喝道:“好!宋缺确是盛名不虚,我若说不,就不是杜伏威。”接着喝道:“人来!”

  战船掉头追在少帅军那艘风帆之后,三艘船逆流西进。亲兵推门入来,施礼候命。

  杜伏威淡淡地说道:“给我拿酒来。”

  亲兵领命去后,杜伏威向寇仲欣然道:“宋缺肯亲自出马助你争天下,天下已是你寇仲囊中之物,爹只是锦上添花。由今晚开始,你得到爹公开的全力支持,没有半点保留。”

  三名亲兵入厅为围桌而坐的三人上菜斟酒,然后退出门外。

  “叮!”三个酒杯碰在一起。寇仲笑道:“爹不是锦上添花,而是名副其实的雪中送炭,现在北方风雪蔽天,有爹这么一句话,南方各路人马谁敢轻举妄动,主动之势全操控在孩儿手上,一洗颓气。爹不知孩儿于洛阳之战给折磨得有多惨,给李世民打得怕怕了!幸好宋阀主答应为我营造攻入关中前最优胜的形势,孩儿才有偷懒开小差的机会。”

  杜伏威皱眉道:“仲儿不怕宋缺会取尔而代之吗?”

  寇仲坦然道:“那将是孩儿求之不得的事,孩儿像爹般对做皇帝不大提得起兴趣,只可惜被宋缺一口回绝。”

  杜伏威点头道:“那爹放心了!宋缺说一就一,说二便二,出口的话从没有不算数的。”

  徐子陵问道:“爹准备到哪里去?”

  杜伏威微笑道:“爹正要到陈留见我杜伏威的两个好孩儿,研究控制大江的策略,你们有什么意见?”

  寇仲道:“这方面宋阀主早胸有成竹,爹不如继续北上,到陈留与阀主碰头,坐下来摸着酒杯底谈笑间决定大江的命运,爹当然比宋缺对大江的形势有更深入的认识。”

  杜伏威哈哈笑道:“我对天刀慕名久矣,今天终有见面的机缘。”又讶道:“你们赶得这么急?究竟要到何处去?”

  寇仲凑到他耳旁,聚音成线说出取汉中直攻长安的大计,连杨公宝库的秘密,也没有丝毫的隐瞒。

  杜伏威动容道:“你们竟有此着妙计,因缘巧合处,令人感叹,何愁霸业不成?想起当年我为宝库认识你两个小子,到今天你们凭宝库掌握天下的命运,世事之离奇变幻,莫过于此。”接着欣慰万分地说道:“你们是真的当我杜伏威是你们的老爹,否则绝不肯透露这天大的秘密。”

  寇仲道:“人心险恶,孩儿们混了这么多年,学晓不轻易信人,但爹怎同呢?我们是绝对的信任你、敬爱你!”

  杜伏威亲自为两人斟酒,再尽一杯,正容道:“我儿和宋缺的结合,令天下形势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南方诸雄已不足为患,只余被逐一歼灭的命运!现在关键处在于巴蜀的去向,谁能控制巴蜀,等于控制大江。巴蜀易守难攻,自古以来是战乱中偏安之地,如被李渊得之,可以之为基地建设水师,顺流沿江扩展势力,占领战略据点;若我们得之,可直接威胁关中李唐的存亡。所以巴蜀不但是必争之地,且是非争不可。”

  寇仲沉吟道:“现在洛阳落入李渊手上,若依巴蜀群雄与师妃暄的协议,巴蜀须归附李唐,我们要控制巴蜀,必须先取汉中,才有筹码逼解晖投降。”

  杜伏威道:“据我所知,解晖仍是举棋不定,因当地四大异族的族长均倾向宋缺,且宋家一向控制蜀郡的盐货,宋缺说一句不,没有人敢运半粒海盐到蜀郡去。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我公然表示全力助你,仲儿或可不费一兵一卒,逼解晖就范。那时仲儿可以奇兵突袭长安,不用因攻打汉中张扬其事,攻李渊一个措手不及。至于襄阳和附近诸城,可包在我身上。”

  寇仲喜道:“爹所说的非常有道理。”

  杜伏威叹道:“爹自有你两个孩儿后,心境变化很大,想起两手血腥,便想多做点好事积积阴德。我的提议是为蜀郡的百姓着想,解晖触怒宋缺实属不智,宋缺虽因女儿的关系不会要解晖家破人亡,却肯定会逼解晖退隐,流血冲突在所难免。汉中是解晖的地盘和主力所在,攻陷汉中等于击垮解晖。解晖真不知自爱,宋缺岂是好惹的。”

  徐子陵道:“解晖当年与师妃暄协议之时,并不晓得宋阀主会全力支持寇仲。”

  杜伏威冷哼道:“可是解晖并没有征询宋缺的意见,正犯宋缺大忌,而宋缺当时仍支持李密,解晖此举摆明是看见风转舵,而宋缺最痛恨的就是这类不顾情义之徒。”

  徐子陵欲语无言,想起嫁给解晖之子解文龙的宋玉华,心中暗叹。

  寇仲点头道:“孩儿明白,我会到成都打个转,向解晖痛陈利害,若他仍冥顽不灵,只好救他吃足苦头。”

  杜伏威道:“现在南方兵马中,只萧铣、辅公祏还有一战之力,不过只要我们夺得江都,辅公祏那畜牲将被我们重军包围,动弹不得。林士宏和沈法兴正力抗宋智,谁都晓得他们不是宋智敌手,死期屈指可数。只要巴蜀落入我们之手,萧铣只余待宰的厄运,再破关中,天下将是我儿寇仲的天下,让我们再喝一杯,预祝我们挥军攻陷长安,完成不朽的大业。”

  与杜伏威分道扬镳,风帆继续西上,船首插上杜伏威赠送的江淮军旗帜,与少帅军旗迎风拂扬,果然免去很多麻烦。经过丹阳水域时,遇上的非是辅公祏的水师,而是杜伏威旗下的战船,可知杜伏威成功控制这段河道,压得反叛他的辅公祏抬不起头来。过历阳后,徐子陵和寇仲告别雷九指等人,离船登岸,依当年傅君婥领他们逃避宇文化及追杀的路线,往傅君婥埋下香骨的幽谷驰去。当到达昔年傅君婥为拯救他们,不惜牺牲性命勇退宇文化及的高山之顶,已是日落时分。寒风呼呼,不由遥想起该夜惊心动魄,令他们终身抱憾的一战。黑沉沉的浓云垂在低空,星月无光,山头掉光叶子的大树,在寒风下毫无抗拒之力地随风扭垂,山野深处偶还传来寒鸦凄切的哀啼,更添两人心中愁思追忆。

  寇仲颓然在一个浅洞前坐下,就是在那里,他们偷窥傅君婥和宇文化及的生死决战,说道:“我忽然有万念俱灰的感觉,任人如何努力,最后还不是落得一抔黄土,人生的苦苦追求,骨子里有何意义可言。”

  徐子陵移到崖缘,前方是在茫茫黑夜中起伏重叠的峰峦、呼号的北风、刺骨的寒意,令寇仲的语气更充满绝望、失落和无奈。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寇仲,他是个感情极端的人,内心并不像他外表般的坚强,在洛阳之战中他面对不断的伤亡和死别,将他的情绪推至最低点,至乎后悔走上争霸之路。此刻重回心伤魂断的旧地,被勾起久被埋藏对傅君婥之死的哀痛,遂生出心灰意冷的感触。战争是个看谁伤得更重的可怕游戏,寇仲虽得宋缺之助扭转必败的形势,但已深深受到精神上的重创。

  寇仲的声音传进他耳内道:“假若我们没有得到《长生诀》,到今天我们仍是扬州城内的小混混。可是命运就是如此,娘因而在风华正茂时失去宝贵的生命。唉!老天爷要我们走上这样一条崎岖不平的路,有什么意思呢?”

  徐子陵迎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坐在这里怨天怨地并不是办法,因为从古至今,从没有人能掌握天命天意这类秘不可测、虚无飘渺的事情。唯一办法是积极地对待已成事实的过去,勇敢闯向茫不可知的未来。过去的事永不能挽回,只要我们不辜负娘对我们的期望,令中土能和娘的祖国和平共处,娘在天之灵可以含笑安息。”

  寇仲惨笑道:“子陵!我真的很痛苦,痛苦到我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失落沮丧?而矛盾的是最艰难的日子该成过去,但我却半点感受不到胜券在握的快乐。反是在面对生死的战场上,我因无暇想及其他,日子还好过点。唉!不知为何,当船驶经娘当日救起我们的水域时,我再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想到即使得到天下,事实上仍无法改变已发生的任何事,而我将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再与快乐和幸福无缘。”

  徐子陵转过身来,迎上他热泪滚动的双目,叹道:“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相信你是深爱宋玉致的,正因失去她,所以你感到什么争霸天下,再无半丁点的意义。可是你却再无退路,必须率领少帅军,坚持至最后的胜利。”

  寇仲热泪泉涌,把脸埋进双手里,失声痛哭,全身抽搐,受压制的情绪,像洪水破堤般一发不可收拾。徐子陵晓得他不但为傅君婥悲泣,为宋玉致对他的永不谅解伤心欲绝,更是为因他抛头颅洒热血壮烈牺牲的将士流泪!心中恻然,移到他身旁坐下,探手按上他背上,柔声道:“我明白你为何哭得这么凄凉,相信我,只要你有决心,晓得自己真正的梦想是什么,总有办法达到。”

  寇仲抬起满脸泪花的脸孔,停止哭泣,凄然摇头道:“子陵不用安慰我,我已痛失得到幸福的机会。现在事情的发展,再不受我控制,我不但要对少帅军负责,要对宋缺负责,更要对天下倒悬的老百姓负责。个人的得失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被摆在一旁。当日玉致离开后,我瞧着军队开赴东海,早把自己的处境瞧通瞧透。那时当然不敢当众痛哭,所以要留到在娘前放肆。本想挨到娘的坟前哭个痛快,岂知到这里已忍不住。”

  徐子陵拍拍他肩头道:“我不信你的分析,命运是出人意表的,试想想看,你有多少预测证明是对的呢?唉!我们去见娘好吗?”

  寇仲抹拭泪渍,语气恢复平静,说道:“我还想多坐一会儿。”徐子陵只好陪他默坐。

  寇仲朝他瞧来,好半晌道:“我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子,对吗?”

  徐子陵凝望山头上的夜空,淡淡地说道:“你或者不是当皇帝的料子,但你却有治好国家的本质,因为你没有任何私心,看你的少帅国便明白。以后只要你选贤任能,武功又足以震慑塞内外,大乱后必有大治,所以我虽厌恶战争,仍是别无选择的支持你,现在更要想方设法治疗你受创的心灵。你很快就没事了!大喜大悲,在你来说是家常便饭。”

  寇仲苦笑道:“还说是兄弟,又来耍我。不过哭一场后舒服多了!你说得对!个人的荣辱得失比起万民的苦难,算哪码子的一回事!”

  徐子陵道:“多说两句粗话你会更舒服点。”

  寇仲破涕为笑道:“熊,你真明白我。坦白说,你有没有预感我将来会和致致有个幸福快乐的结局?”

  徐子陵把他硬扯起来,勉强笑道:“从遇上你的第一天,便知道你是个有福气有运道的大傻瓜,只可惜我不懂看相,故没看出你竟有帝王运。来吧!别忘记我们此行是有特别的任务。”

  寇仲探手搂着他肩头佯怒道:“你要哄我也该哄得像样子点,当我是三岁孩儿吗?唉!我对你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陵少不要拒绝。”

  徐子陵愕然道:“说吧!”

  寇仲沉吟片晌,口齿艰难地说道:“我想请兄弟你帮个忙,去见致致,告诉她我深切忏悔以前的行为,而我由始到终都是深爱着她,不能忍受失去她的内心痛苦,更不愿她因我的劣行毁掉下半生。”

  徐子陵皱眉道:“你认为这样做有用吗?你该晓得她的性格,她对事物的观察和判断力,是你和我望尘莫及的。希白说得对,只有以实际的行动,表达你对她的爱意,把她感动至忘掉过去一切不愉快的事,你和她之间始能有转机,其他一切只是徒劳。”

  寇仲勉力站直虎躯,苦笑道:“何来这样的机会呢?”

  徐子陵沉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现在别无选择,须搁下儿女私情,专心一志令天下恢复统一和平。玉致小姐是明白大体的人,当认识到你所作所为,均是为万民福祉,说不定会回心转意。”

  寇仲精神大振,点头道:“对!这是唯一的方法,她因不想僚人被卷入战争旋涡中,所以反对宋家出兵,若我能令天下和平,她当然会有不同看法。”

  徐子陵道:“眼前尚有紧迫的事,可使你和她改善关系,就是设法解决巴蜀的问题,愈少血流,玉致小姐愈明白你不是好战和破坏和平的人。”

  寇仲双目重现光辉,仰望黑沉低压的夜空,沉声道:“对!幸得你提醒。战争太可怕了!谁都消受不起,可免则免。坦白说,洛阳之战后,我心中充满复仇的意念,所以当我以为老爹那两艘战船是辅公祏的水师时,心中竟生出不耐烦,有大开杀戒之意。不过刚才痛哭一场后,本是充塞心中的仇恨云散烟消,想到李世民亦是身不由己。不过无论如何,我是绝不会放过李元吉的,还有李建成,因为杀李建成是杨公死前的吩咐。”

  徐子陵似听到长安城内激烈的嘶喊和战斗声,在目前形势的发展下,没有人能改变这几已注定的未来命运。

  寇仲颓然步出小茅屋,来到在傅君婥墓碑前呆立的徐子陵旁,苦笑道:“我没法说服他,他就像枯坐至心如死灰看破世情的老僧般,世上没有能令他动心的事物,我还以为凭我三寸不烂之舌,怎样都可说动他,此刻始知自己错得多么厉害。”

  徐子陵心中暗叹,当他见到宋师道不但为傅君婥立碑,更在墓旁自建简陋的茅舍,摆明是要长伴心上人之旁,早知大事不妙,偏又毫无办法。

  寇仲懊悔道:“我们实在不应告诉他小谷的位置。他的爹说得对,你最心爱的女人就是你得不到的女人。这下怎办好?”

  徐子陵双目凝望没有写上任何文字的空白墓碑,沉声道:“你和二哥说过什么话?”

  寇仲凑到他耳旁低声道:“我说尽一切能想到的好话,例如须他帮忙劝美人儿场主站在我们这一边诸如此类,都给他一口回绝。还说喜欢在小谷的生活,感到无比的满足。我开始怀疑商秀珣对他的吸引力只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法。”

  徐子陵双膝下跪,重重叩三个响头,起立道:“我试试看!”

  寇仲道:“说不动他我们只好离开,这种事是没法勉强的,必须他心甘情愿。”

  徐子陵点头答应,往亮起一点烛光的小茅舍走去。

  茅舍内床几椅桌俱备,全是宋师道亲手制造,简单结实,宋师道安坐椅上,容色平静,却明显比以前消瘦,令人感到幽谷清苦的生活。徐子陵在另一椅子坐下,与宋师道隔着小木几,淡淡地说道:“我在龙泉城街头重遇妃暄,她一句无心的话,把我的命运彻底改变过来,更令我在龙泉有一段毕生难忘,既神伤魂断又是无比美丽动人的回忆。”

  宋师道讶然往他瞧来,剑眉轻蹙道:“子陵当说客的本领确比小仲高明,令我不由生出好奇心,很想知道师妃暄说的一句是什么话。”

  徐子陵摇头道:“我不是要说服二哥去做任何事,只是害怕二哥重蹈我的覆辙。没有妃暄那句话,我可能永远不晓得自己错过什么,辜负自己的生命倒没什么要紧,因为那是自己找的,自应承担一切后果,付出代价,但辜负别人,却是不可原谅的错失。”

  宋师道发呆片晌,叹道:“说吧!师妃暄究竟说什么?”

  徐子陵沉醉在当日美丽而伤感的回忆中,双目射出缅怀的神色,轻柔地说道:“她说我从不懂得去为自己争取,我却误以为她指我没有追求她的勇气。就是这个美丽的误会,使我压抑不下对她的爱意,与她发生一段纯粹是精神上,始于龙泉、止于龙泉的热恋。除寇仲外,没有人晓得此事。我本不打算告诉第三个人,今晚在娘的身旁,忍不住向二哥倾诉。”

  宋师道露出深思的神色,好一会吁出一口气低声道:“为何要告诉我?难道你认为我该去争取商秀珣吗?”

  徐子陵柔声道:“这只是故事的开端,妃暄这个劝告,是对我和石青璇的关系有感而发的。一直以来,我不敢对师妃暄有任何妄念,既怕被她看轻,更怕坏她清修,可是当爱火燃起时,发觉所有的人为抑制都是徒然。”

  宋师道迎上他的目光,问道:“那你后来有没有遵从师妃暄的忠告?”

  徐子陵目光投往以小石铺砌凹凸不平的地面,缓缓道:“妃暄之所以有此忠告,是因为晓得我没有到幽林小谷见青璇,竟不辞而别,却不知我因误解青璇,以为她对我没有爱意,心灰意冷下黯然离蜀!可是当我再到小谷探望青璇,才晓得自己差点错过生命最大的转机。若没有妃暄的忠告,我和青璇将形单影只的各自度过余生。”

  宋师道双目射出复杂的神色,剑眉轻蹙道:“子陵是玲珑剔透的人,怎会对石青璇有此误会?”

  徐子陵叹道:“因为她告诉我要保持独身的生活,这句话对我造成严重的伤害。事后想起来,我才知道自己对她的钟情深爱,绝不在妃暄之下。我和妃暄的事已告终结,若我不去争取青璇,只证明我对她的爱仍未足够,真正的爱是可以推倒任何人为的障碍,并可以为对方作出任何牺牲的。”

  宋师道一颤道:“我明白你这番话的用意,唉!我该怎办呢?”

  徐子陵道:“二哥勿怪我过于坦白,娘只是二哥不能自拔的一个既美丽又悲痛的梦!我和寇仲敢肯定娘对二哥很有好感,所以带我们应邀登上二哥的船,只恨时间根本不容你们间有发展的机会。二哥和娘有些像我和妃暄,始于丹阳,止于大江。假设娘没有死,由于高丽和我们间的民族仇恨,她恐怕会像妃暄般对二哥有同样的忠告,现在只是由我和寇仲代她说出来。二哥到小谷隐居伴娘,为的是自己,若二哥肯随我们到飞马牧场,为的却是商秀珣,而那就要看二哥对商秀珣的爱有多深。至于事情的成与败,反是次要。”

  宋师道怔怔的呆望着地面,倏地立起,双目芒光闪闪,断然道:“好吧!我就随你们走一趟飞马牧场。”

  徐子陵道:“不是随我们去,而是二哥单刀赴会,以显出二哥的诚意和勇气。”

  宋师道为之愕然时,一直在外窃听的寇仲旋风般冲进来,嚷道:“我为二哥收拾行装,立即起程。”

  寇仲和徐子陵把宋师道送抵飞马牧场山道的入口处,告别分手,赶往巴蜀。寇仲尚是首次入蜀,既心仪蜀道难行的险峻奇景,又不想错过三峡雄奇的风光,犹豫不决时,徐子陵为他作出选择道:“将来若你一统天下,必会在巴蜀集结水师,顺流攻打萧铣,而不会自讨苦吃走蜀道,所以这次还是享受穿山过岭的乐趣吧!”

  寇仲有感而发道:“自离开扬州后,我们还是第一次不用偷偷摸摸,左闪右躲的到一处地方去,这感觉是多么动人。”

  议定后两人循徐子陵当年入蜀的路线,先抵大巴山东的上庸城,入住客栈,养足精神准备明早登山入蜀。此城本在朱粲的手上,现下因朱粲败亡而形势暧昧,由地方势力主持大局,采取观望的态度,暂保中立。

  两人到澡堂痛快地浸沐一番后,徐子陵回房打坐,寇仲则往外打听消息,半个时辰后回来道:“谣言这东西确是千奇百怪,层出不穷,无论如何荒诞的话,总有相信的人和市场。”

  静坐一角的徐子陵瞧着神情兴奋的寇仲大字平摊连靴不脱的往**躺下,皱眉道:“这张好像不是你今晚睡的床,对吗?”

  寇仲呵呵笑道:“陵少何时变得这般爱整洁起来?定是因认识妃暄这粒尘不沾的美人儿后养成的习惯。”

  徐子陵没好气道:“少说废话,什么消息令你如此兴奋?”

  寇仲在床沿坐起来,欣然道:“老爹没有诓我们,他已向天下公告全力支持我统一天下,消息轰动这个偏远的小城,街上没有人的谈话可离开此话题,把李小子攻陷洛阳的威风全掩盖过去。另外最多人谈论的是宋缺,大部分人均相信宋缺肯兵出岭南,天下再非是李家的天下。更精采处是我在这里的声誉极佳,人人都说我少帅国的人民不用纳税,不用被迫当兵。不是不用课税,只是税额轻许多而已!”

  徐子陵不解道:“这些不算得是谣言,为何你说谣言满天乱飞?”

  寇仲欣然道:“我是把谣言经我的小脑袋过滤挑选后告诉你,当然没有人更比我晓得孰真孰假。我不敢肯定的是巴蜀的情况,有个从巴蜀商旅听回来的消息是解晖不理四大族的反对,一意孤行召唐军入蜀,希望这是谣传,否则战乱难免。”又笑道:“若这还不够离奇,尚有另一版本,就是西突厥与李世民暗结联盟,对抗东突厥的颉利和我们的兄弟突利,教人听得啼笑皆非,李世民哪有机会和西突厥扯上关系。”

  徐子陵沉声道:“你好像忘记云帅曾到过长安。”

  寇仲微一错愕,点头道:“我真糊涂,云帅是西突厥的国师,以他的手段才智,入宝山理该不肯空手回。只要透过长安聚族而居的波斯商,可神不知鬼不觉的与李世民秘密会面。”

  徐子陵不解道:“这样一则理应属最高机密的消息,怎可能从巴蜀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传出来?”

  寇仲露出凝重神色,沉声道:“空穴来风,非是无因,据传解晖之所以敢一意孤行,不理四大族的反对,正因有西突厥人和党项两大西塞异族在撑他的腰,所以现在独尊堡不时见到大批西域人出入。”

  徐子陵皱眉道:“这会大增我们说服解晖的困难度。”

  寇仲拍床道:“李世民这一手真漂亮,透过巴蜀西面的外族控制解晖,难怪解晖敢冒开罪我未来岳父之险,因他有说不出口来的苦衷。”

  徐子陵摇头道:“我从希白那里听过他行事为人的作风,绝不似会受威胁屈服的那种人,内中应另有曲折,说到底我们并不了解解晖。”

  寇仲点头道:“说得对!宋缺首要攻占的两个目标,分别是汉中和襄阳。若取汉中,对解晖可说是不留丝毫余地,可知他老人家没有与解晖谈判的兴趣,因晓得解晖选择站在李世民的一方。不知解晖用的是什么兵器?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地位接近我未来岳父,该不会是等闲之辈。”

  徐子陵道:“只从安隆对他的畏敬,可知他无论如何窝囊亦有个底限。至于他用什么兵器,我不清楚。”

  寇仲苦笑道:“我们尽量避免流血的努力宣告完蛋大吉,只能看看谁的拳头够硬。”

  徐子陵摇头道:“为了玉致和二哥的大姊宋玉华解夫人,我们怎可轻言放弃?我们更要为无辜的百姓着想。”

  寇仲赔笑道:“是小弟胡说八道,待我想想!唉!真抱歉,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看来只好随机应变。”

  徐子陵同意道:“我的脑袋像你般空白,唉!这叫节外生枝,颇有令人措手不及的无奈感觉。”

  寇仲叹道:“谁叫我们的对手是李世民,主动永远掌握在他手上,此着极似他一贯的作风。唯一令人难解者,如此见不得光的事,为何竟变成满天飞的一项谣言?传入李渊耳内,李渊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徐子陵沉吟道:“我有直觉这不是无中生有,而是有人故意泄漏,目标是打击西突厥或李世民。因为任造谣者想象力如何丰富,仍该联想不到李世民与西突厥的统叶护有秘密协议。”

  寇仲叹道:“假如事情属实,李世民真教人失望,那与勾结颉利有什么分别?”

  徐子陵道:“当然大有分别,在塞外的草原争霸上,西突厥的统叶护一向屈处下风,假若统叶护向颉利投降,中原将要同时应付从北疆和西疆入侵的敌人。所以支撑西突厥,以夷制夷,是战略上的需要。”

  寇仲冷哼道:“说不定李世民另有私心,见形势不妙时可立刻溜往巴蜀,连西突厥以抗唐室中央。熊,我的原则是绝不容任何外族踏足我汉土半步。”

  徐子陵苦笑道:“实情如何,我们到成都弄清楚情况再说吧!或者事情并非如我们想象般那样。”

  寇仲道:“我们该秘密潜入成都,还是大模大样的经门关入城?”

  徐子陵道:“悉从尊便,成都仍非李家的天下,由解晖和四族携手管治,谅解晖不敢随便动粗。”

  寇仲笑道:“动粗又如何?我两兄弟再非初出道的嫩家伙,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熊,若解晖敢强来,我们何须客气?”

  徐子陵道:“又来了!小有成就立即气燄十足,岂是大将之风,我们现在是去求和而非求战。”

  寇仲双目精芒电闪,沉声道:“我不是小胜而骄,只是人变得更实际,没有强大的武力支持,谁有兴趣听你的话。能战而后能和。我所谓的向解晖痛陈利害,‘利’是指他可保家安蜀,‘害’则是家毁人亡。我要他认识到纵使不是大军犯境,我们两兄弟也足可闹他一个天翻地覆,不但和他斗力,更与他斗智。”

  徐子陵默然片晌,终同意道:“我虽不愿意承认,但你提出的方法可能是唯一的方法,就这么决定吧!”

  寇仲道:“假若解晖抢先一步,将汉中拱手送给李渊,那时说什么都是废话,我们该怎么办?”

  徐子陵露出凝重神色,说道:“希望老爹支持你的消息先此一步传到巴蜀,因为解晖和老爹的降唐,都是由妃暄从中穿针引线,老爹的毁诺对解晖会是一种启示,令他三思而行。”

  寇仲道:“李渊杀李密实是大错特错的一招,李元吉当众处决窦建德更是一错再错,且显示李世民在现今的情势下无力维护向他投诚的人,而李渊更是毫不念情。巴蜀能否避过战祸,决定权不在我们,而在解晖手上。”

  徐子陵道:“抵成都后,我们要设法和解夫人碰个头,这可对事情有进一步的了解,郑石如应可在这方面帮我们的忙。”

  寇仲一呆道:“你是说‘河南狂士’郑石如?他和致致的大姊有何关系?”

  徐子陵解释道:“他的心上人是我们认识的长江联女当家郑淑明,后者是解夫人闺中密友,郑淑明可为我们作出妥善安排。”

  寇仲双目燃亮,说道:“幸得你提醒,大江联结合在长江混的六个有势力的帮会门派,影响力不容忽视,若郑淑明肯站在我们一方,对解晖会生出庞大的压力。”

  徐子陵点头道:“你可以试试看,郑石如是你未来岳丈的崇拜者,会对大江联晓以利害,有利你游说成功。更要争取且是可以争取的是羌、瑶、苗、彝四族,他们一向支持宋缺,有他们与你站在同一阵线,解晖应是独力难支。”

  寇仲从**跳将起来,嚷道:“我再没有丝毫睡意,不如找间饭馆喂饱肚子立即动程,免致错失时机。”

  徐子陵长身而起,说道:“好吧!”

  两人收拾好简单的行李,离开客栈,填满肚子后,踏上入蜀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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