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柔然女将
后方传来两声“闷哼”和有人从马背翻落沙石地的声音,却绝非有人中箭受创。
当箭矢临头时,四个被龙鹰选中为目标的柔然战士,做出近乎猛兽般的本能反应,一人抽出长三尺半新月形的弯刀,以惊人的高速和准头,命中箭锋,硬把可夺命的魔箭磕飞;另一人溜往马侧,险险避过;另两人则举小铁盾挡箭,同是以盾挡箭,亦见高下,较高明的柔然黑袍战士用了卸劲,虽被魔劲撞得血气翻腾,向后一晃便成功将箭带飞侧去,另一人吃不住箭矢含的魔劲,被震落马背。
追兵哪想过龙鹰的箭如此厉害,兼之有人坠马,立即改变队形,最前方的敌人速度放缓,后来者从两边越过,继续追来。
龙鹰与桑槐交换个眼色,都看出对方心里的震骇。
柔然战士的实力远在他们估计之上,难怪能成秘人的死敌,最可怕是善于在沙漠作战,一点不受恶劣的环境影响,策骑荒漠便如其他人在大草原纵横驰骋。
虽只是二百二十人,其战力足可媲美一个千人的精锐部队,等于一个更庞大的高手团。
换过在另一种情况,龙鹰会为得这批顽强对手兴奋雀跃,但偏是在如今的形势里,给这般的一股实力强横的可怕战士附骨之蛆似的紧追后方,会坏了他的完美计划。
思索间,敌人又追近数百步,一旦进入对方箭矢的射程,人、驼将难逃劫难。
桑槐指着前面嚷道:“过了前方的小山丘便是沙质地,骆驼会跑得比他们的驼马快。”
龙鹰略一计算,立晓在抵达丘坡前,会被对方赶至后方五百步许处,人可以避开,驼儿则肯定被射成箭猪般的模样,当机立断,叫道:“桑槐兄朝前走直线,稍后我来会你。”
一个倒翻从驼背落往地面,同时取来四箭,触地时折叠弓已成满月,瞄着逼近至千二步内的敌人。
敌骑知机的朝两边散开去,骑士们纷纷弯弓搭箭,准备龙鹰一入射程,立即来个以箭对射。
龙鹰心内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苦,因在形势使然下,射杀马儿成了唯一的选择。
真的是唯一的选择吗?
龙鹰灵机一触,以最快的手法收回折叠弓。
敌骑进入千步的范围。
龙鹰下蹲,左右开弓,两手各掷两箭。
桑槐和两驼奔离他至六百步外,只要能稍阻对方片刻,可逃抵驼力胜马力的特殊沙域。
四枝箭再不是箭,分采不同的角度,离手后风车打转般朝敌旋飞,像“夺帅”参师禅的飞轮般,划出合乎物理的美丽弧度,于离沙石地面三尺处,朝敌方最前排的人骑弯过去,似缓似快,刁钻难防,明明睁大眼瞧着,不单没法捉摸其速度,更不知其取点。
箭矢也似因巧妙的魔劲出现质变,再非硬直的杆,而是软索般充盈弹性,发出软鞭般急速而凄厉的破风声,绊马飞铊似的刹那间迎上敌骑急起骤下的马脚。
尽管以“魔门邪帝”的自负自信,于此空旷的沙石平原,亦知与敌人正面交锋,有死无生。唯一方法是以智取,避重就轻,凭四两去拨对方的千斤,方有机会先摆脱眼前令龙鹰也要心怀畏敬的可怕战士,然后再定计应付。
八百步。
箭矢漫空射至。
龙鹰扑往地面。
“箭索”到。
第一匹中招的马儿,被从前外侧弯过来的箭索扫中后蹄,并没有即告脚折,皆因龙鹰用劲巧妙,其魔变的魔气已臻随心所欲的境界,只令马儿失蹄,后两蹄先后被绊,由于正高速狂奔,立即往另一方抛坠,硬撞在另一匹马处,同时惹起连串效应,从后冲刺而来的十多骑撞作一团,一时人仰马翻。
接着是另三匹分处不同位置的马儿中招翻跌,惹起相同的惊慌失蹄和混乱,一时间领先追来的敌骑,十多排人骑你撞我、我绊你,几全面崩颓。
此时龙鹰贴着地面朝前弹射,同时取出飞天神遁,横过二十多丈的空间后,朝未被绊跌脱身而来的七八骑迎去。
箭矢全落在他后方原处,可见对方骑射功夫的了得——狠、准、疾。
遁钩疾射,钩着走在最前头敌骑马脚处,运劲一抖,马儿应钩索侧撞往另一匹从后赶至的同伙处,两马齐告翻跌,将背上主人抛落地面。
龙鹰早借力前越七八丈,足尖点地,斜扑往另一马背上的柔然战士。
娇叱入耳,两把弯月刀如两道闪电般在战士手上爆开,化作两团芒影,迎接龙鹰大驾。
竟是个柔然族女将。
此女的弯月刀法已臻出神入化之境,两把薄如纸刃的弯刀,刀气肃森,角度刁钻狠辣,迅似流星,仿似每一刀都吻合着天地某一难以言喻的物理特性,浑无瑕疵,如暴雨骤起。
一时间,以龙鹰的灵通,亦生出攻无可攻、破无可破的失落感觉,有点像那次对上秘女万俟姬纯的情况。
龙鹰哈哈一笑道:“柔然姑娘你好!”
一个翻腾,两脚踢出。
柔然女以汉语喝道:“找死!”一刀回收,另一刀削往龙鹰脚踝。
所有变化,发生于柔然女夹马全速奔来,龙鹰凌空突袭电光石火般的迅疾里,可知交手的速度和激烈。
战争变成两人间的事,其他人都没法插手。
劲气爆破。
就在要被削去齐踝以下的脚掌前那一刹那,龙鹰左脚微一回收,然后纯凭靴尖之力,拨扫对手的弯刀之锋。
弯刀微一**开,另一刀已从下挑至,不容龙鹰有可乘之隙。
龙鹰岂敢再惹她,笑道:“承让了!”
就借那点力,滚往她马后。
离开前,与此女终来个四目交投,打了个照面。
纵然值此生死间发的战场,龙鹰仍差些儿给她的艳色勾走魂魄。她不仅长得美,有双含情脉脉的蓝眼睛,最令人一见难忘是黑头罩衬得她肤色胜雪,仪态万千,偏是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异族姑娘,凶似雌豹,整个人如她左右弯月刀般锋锐难挡,无所畏惧。
龙鹰触地又弹起少许,顺手掏出飞天神遁。美人女将已被马儿带往十多步外,还回手将其中一把弯月刀往他掷来,直取龙鹰脖子,动作一气呵成,既曼妙又凶悍。
龙鹰暗叹一声,如此美人儿,该是用来追逐于其裙下,而非用来争雄火并。
六七骑围拢而至,声势汹汹,此时只要稍有错失,立陷重围。
离天明尚有一段时间,桑槐已消没丘陵后,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钩索疾射,目标是美女坐骑的后脚。
不论柔然美人儿如何厉害,此招亦是她防不胜防,无从免难。
龙鹰猛一张口,把她掷来的弯月刀咬个正着,美女坐骑的后腿,同时被神遁钩扣。
战马吃痛蹿跳。
龙鹰像被狂风刮起的一片枯叶,避过后方追至的敌人,飞临美女上空,抖手收回神遁。长笑道:“柔然族的朋友们,开罪我龙鹰,从来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们想清楚才好追来。”
刹那后越过美女,落地后再施弹射,然后以跑得比对方的马脚更快的速度,迅速朝桑槐逃逸的方向追去。
一列平缓的山丘,被漫漫黄沙覆盖着,成为沙丘绵延的部分,往南延展,龙鹰和桑槐整个早上就在这高低起伏、长达二十多里的山丘上,上上下下地行进。
乌黑发亮的楔形岩石随意地冒出来,蓝天万里无云,从地平线上呈波浪形地伸展过来,终于另一边的地平,覆罩着目力所穷的天与地,仿似一个没有人可逃出去的天然大囚笼。
桑槐并不闲着,从捆牢的大包小袋里抓来一只木碗,以水和小米,还加上一点盐,调配出他独家精制的饮料,递给龙鹰。
龙鹰喝了两口后,在驼背上送回他手上,道:“有点苦,却能令人清爽,是沙漠里的好东西。”
两人轮流喝,稍减炎阳之苦。
桑槐道:“柔然人有多匹驼马受伤,将大大影响他们追踪我们的能力,现在他们至少落后十多里,我们是否就这么撇掉他们呢?”
他的目光落在龙鹰挂在一边的月形弯刀处,那是龙鹰用口衔回来的战利品。
龙鹰吁出一口气道:“除秘族外,他们可能是大漠最可怕的战士了,难得才有个掌握主动的机会,我会教他们知难而退,但须等待夜色的降临。”
桑槐沉吟道:“听说柔然族曾非常强大和兴盛,亦差点将秘族歼灭,后来因土地与突厥人冲突,最后被逐往漠北,理该与突厥人仇深似海,怎会忽然变成了默啜的走狗呢?”
龙鹰道:“想不通的事就不要去想,只需脚踏实地地去应付。幸好有桑槐兄助我,否则我会再次迷路。”
桑槐道:“在昨夜那种情况下,我根本帮不上忙。鹰爷确是神通广大,竟能先一步晓得敌人从远处赶来,又凭一人之力,闹得对方人仰马翻,令我大开眼界。”
龙鹰苦笑道:“桑槐兄勿要夸奖小弟,昨夜我屡次做出错误的估计,差点累你老哥陪我一起吃大亏。现在可否找个地方,安顿好驼儿,再掉头回去寻对方晦气?”
桑槐道:“想找个像昨夜般有水源的地方,是两天后的事,须待切入横过荒漠边缘区的雀河古道,那时离与鹰爷兄弟所在的鬼洞山,只有大半天的路程。”
又道:“我们的两匹骆驼,都是出色善跑的乘骑用骆驼,比一般骆驼高上一半,速度则快一倍,经得起日热夜寒,长途奔跑而不累,只要趁仍在山区里,随便找个能挡风的地方,搭起帐篷,它们便可安静地休息一晚。”
龙鹰喜道:“那就好了!一天不解决这批柔然人,我会睡不安寝。”
桑槐道:“领教过鹰爷的厉害后,他们还敢追来吗?”
龙鹰双目生辉地道:“他们只会认为给我以狡计算倒,绝不服气。哈哈!”
桑槐双目射出敬佩的神色,道:“鹰爷想到什么,这么好笑?”
龙鹰抽出挂着的弯刀,横在眼前细意欣赏。
在日照下,薄如纸般的刀体闪烁生光,锋快至令人难以相信,只比风过庭的彩虹剑厚上一点。
蓦地刀芒大盛,月形弯刀在龙鹰手上爆开漫空芒影,回转旋飞,发出“嗤嗤”破风之声。
光影倏敛,变回一把弯刀。
龙鹰赞叹道:“爽!”
桑槐愈与他相处,愈感他的不可测度,咋舌道:“若非我深悉详情,还以为你用的是随身十多年的拿手兵器。”
龙鹰道:“快变成我的拿手兵器了!我们找个地方歇下来,最好是敌人赶上来时,天已黑齐,驼儿多挨一夜的路该没有问题。”
桑槐奋然道:“我愿与鹰爷并肩杀敌。”
龙鹰摇头道:“我并不准备大开杀戒,且能杀多少个呢?我的计划是先示强后示好,他们肯这么听默啜的话,其中定有我们不晓得的原因。假设我的计划成功,我们不单可弄清楚他们肯为默啜卖命的因由,还可逼退他们。否则,这批可怕的战士或会成为我们致败的因素。”
他想的是攻打拿达斯要塞的事,只是没有说出来。
桑槐道:“鹰爷有何妙策?”
龙鹰道:“昨夜与我交手的柔然美人,漂亮得可挤出蜜液,刀法如神,即使不是对方的领袖,亦肯定在柔然人里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我能将她生擒活捉,强掳过来,哪怕柔然人不乖乖屈服。哈!真爽!”
桑槐瞠目以对。
龙鹰和桑槐攀上丘顶,下方沙谷内竖起三组营帐,每组十多个方形帐篷,不见半点灯火。驼马群像骆驼般匍伏在更远处,异常安静。表面看似是毫无防范,但龙鹰晓得对方不但设置暗哨,还处于高度的警觉里。
桑槐道:“柔然人终不是铁铸的,两夜一天的马不停蹄下,终告吃不消。”
龙鹰道:“柔然人有点像秘人,不可以正常人视之。秘人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在你最想不到的情况下突然出现,攻你一个措手不及。我绝不想同样的情况,再一次发生。”
桑槐道:“能在沙漠始终没追失我们,非常了得。”
龙鹰目光在对方的营地来回巡梭。
桑槐担心道:“一旦惹起对方警觉,又或柔然女能硬挡鹰爷几招,掳人会变成大混战。”
龙鹰知他不说自己会被围攻,已非常给他面子,从容道:“你还未领教过柔然刀女的厉害,没有百招还要招招逼她硬拼,方有可能趁她后劲不继的一刻,来个软玉温香抱满怀。哈!那时她将成我脱身的护符,任对方有多少人,也只好眼睁睁瞧着我离开。”
桑槐骇然道:“怎可能呢?你知道她在哪个帐幕内吗?”
龙鹰成竹在胸地道:“个个帐幕都挤满人,只她独睡一帐,由此可知她不但身份特殊,且非是同行伙伴任何一人的私宠。”
桑槐道:“鹰爷请三思。”
龙鹰抓着他肩膊,轻松道:“我从不会只逞匹夫之勇,敌人最厉害的正是他们的破绽和弱点,这不单指美丽的刀女,还指他们锋快凌厉的弯月刀。他奶奶的,如我费尽苦心,他们仍不领情,勿要怪我手下不留情。记着!接过人质后,天掉下来都不要去管,骑驼便走,到指定位置等待我。点火把!”
桑槐无奈下,取出火熠子,燃着龙鹰举起来的火炬。
龙鹰倏地长身而立,傲站丘顶处,向下方黑沉沉一片的敌营长笑道:“不知自量的家伙!老子来哩!”
营地立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