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再回牧场
龙鹰过船到桂有为的帅舰找他私下说话。
两人在船尾密斟。
桂有为神气之充足,乃龙鹰未见过的。
龙鹰开门见山,道:“有一件事,须帮主亲自出马,方办得到。”
桂有为道:“只要老哥我力所能及,必为鹰爷办得妥妥当当。”
龙鹰遂把欲将万仞雨、风过庭、觅难天和自己四人的妻儿们,寄居飞马牧场的愿望道出,并解释原因。
本以为桂有为必拍胸口接下来,岂知桂有为面露难色,道:“什么都可以,惟独这件事老哥不敢代劳,因月令绝不会有好脸色给我看。”
龙鹰抓头道:“何解?”
桂有为道:“月令盼你,盼得颈都长了,如此重大的事,竟非由鹰爷你亲身去和她说,而是由我越俎代庖,你说她如何想?女人在这类事情上,最是敏感,无风也可起三尺浪,何况你确是过门不入。”
龙鹰苦笑道:“我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不得,试问我该以龙鹰的身份去?还是范轻舟?”
桂有为欣然道:“两个身份都可以,因没有分别,然为掩人耳目,当然是范轻舟较稳妥。”
龙鹰道:“老哥不是说笑吧。”
桂有为道:“一切起自河曲大捷,此战乃自太宗皇帝灭东突厥以来,中土对突厥人最辉煌的胜利,消息传至飞马牧场,亦举场欢腾,由月令亲自主持祝捷宴。”
龙鹰道:“就这么听,看不到任何问题。”
桂有为道:“由范轻舟扮龙鹰,本身就是个问题,老家伙们也是老狐狸,群起向场主旁敲侧击,看她对范轻舟的看法,月令偏表现得对范轻舟无可无不可的,益发惹他们怀疑。”
接着叹道:“事情并不止于此,接着的个多月,月令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有时又会无端端的脸红。你说吧!若你是其中一个老家伙,怎么想?”
龙鹰可想象商月令其时的动人神态,一颗心不由灼热起来。
以老家伙们的精明,回想飞马节时商月令与自己的“范轻舟”出双入对的情况,不久又逼老家伙们向龙鹰正式提亲,而龙鹰竟然立即以名震天下的少帅弓为聘礼,与商月令定下亲事,若仍猜不到扮“龙鹰”的是真龙鹰,他们的大半辈子就是白活了。
天下哪来这么多“新少帅”,只有龙鹰,方能创造如此不世功业。
桂有为续道:“大管家秘密到扬州来见我,摆出‘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的姿态,要我说出真相,否则立即割席。老哥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只好如实道出。当然,亦警告他事关大唐盛衰,只容他们有限几个人晓得。”
摊手道:“所以你尽管以范轻舟的身份去,不会吃闭门羹。”
龙鹰道:“我可以分身吗?”
桂有为道:“当然可以,且确有空间。筹募五千两黄金,怎都需一段时间,这方面交给我办。载黄金的船何时到飞马牧场,你何时离开。看!多么妥当。”
又思索道:“或许仍是以龙鹰的身份去好一点。”
龙鹰一时摸不着头脑,不解道:“龙鹰现时是不可以在中土任何一个地方现身的。”
桂有为道:“但可以是龙鹰秘密往访飞马牧场,也只限于七、八个元老知道。”
接着叹道:“这些老家伙的脑袋都是用花岗石造的,恪守大族林林总总的规矩,外人难以想象,像鹰爷般的新一代,更难明白他们的想法。”
龙鹰问道:“什么想法?”
桂有为道:“举个例来说,就是名分。虽说你们定下亲事,但你始终没真的入赘牧场,名是虚名,是有名无实。”
停下来,好让龙鹰消化他的话。
龙鹰道:“这对我的计划可有影响?”
桂有为道:“你一天未入赘,一天未为牧场娇婿,这么将妻儿迁往牧场,会令老家伙感到不符礼节。”
龙鹰问道:“入赘指的是什么?”
桂有为道:“这个不用放在心上,只不过你将来和月令的第一个子女,随母姓而非父姓。”
龙鹰心中苦笑,他和商月令分别在牧场和扬州努力过,仍未能开花结果,对此他没半点把握。
问道:“如何可符合礼节?”
桂有为道:“秘密到牧场去,在老家伙们的见证下,秘密成亲,成了一家人后,老家伙们绝对为鹰爷守口如瓶。”
龙鹰道:“这般的秘密成亲,似乎更不合牧场的礼节。”
桂有为道:“那就须看是谁,是龙鹰的话,并不到他们选择,怎都好过不知拖到何年何月,于月令亦是天大的好事。”
继而断然道:“就这么办,抵楚州后,我用飞鸽传书,先把密函送往扬州,再由扬州以飞惯牧场路线的信鸽转送牧场,你到牧场时,自有人出门来接你,保证除月令和老家伙们外,没人晓得龙鹰来了。”
又好奇地说道:“月令该未见过你的庐山真貌。”
接着问道:“依你估计,从楚州到牧场去,须多少天?”
龙鹰记起上趟的魔奔,自己现今魔功大进,该可跑快点。从楚州到牧场去,等若洛阳至西京的距离。
答道:“快则六天,慢则八天。”
桂有为骇然道:“这么快!最快的马,日夜不停,仍没这个速度。”
龙鹰微笑道:“这方面我有一套。”
接着吁出长长的一口气,道:“给老哥燃起了我心内的火,真希望此刻已站在飞马牧场的入口外。”
龙鹰从冰寒的溪水里,把头拔出来。
水珠徐徐流下来。
离寒冬已不到一个月,眨眨眼,秋天即将成为过去。
今趟的魔奔,与前之别,在乎“至阴无极”的成长,令他清楚朝“魔道合一”的至境,迈进一步。
现在自己是否更有施展“小三合”的资格呢?
想想当年的燕飞,确神人也。其宝刃“蝶恋花”,懂鸣叫示警,多么不可思议。换过自己,会认为是魔种进驻剑内,但燕飞显然未碰过《道心种魔大法》,那驻在“蝶恋花”内的又是什么?
任何功法,臻至最高境界,均殊途同归,“蝶恋花”内是燕飞元神的更高层次,平时蛰伏潜藏,遇事时透过“蝶恋花”向主子示警。
又想到燕飞能在剑尖施展“小三合”,可说是武道之至,也超出了尘世武技的范畴。以自己目前的情况来说,是高山仰止。
龙鹰的“小三合”,阳盛阴衰,算不上真正的“小三合”,动辄阴竭,可知眼前当务之急,是令“至阴无极”能与魔种的“至阳无极”并驾齐驱。
龙鹰从怀里掏出桂有为交给他的烟花火箭,点燃,抖手送上高空,发出“砰”的声响,爆开一蓬红色的雨花。
接着奔上山坡。
壮丽的山城,展现前方。
一线曙光,出现在后方地平尽处。
龙鹰盘膝坐在丘顶,头发仍是湿漉漉的。刚才他剃掉“范轻舟”的胡须,还其本来面目,感觉焕然一新。
远眺山城,前尘往事涌上心头。
飞马牧场是他生命里的大转折,就是在来此途上,他经历第二次死亡,也与大江联的关系,出现颠覆性的改变。
最迷人处,他竟得到天之骄女商月令的青睐,飞马节更是为他而举行,想想足教他心迷神醉。
马蹄和车轮声从山城遥传过来。
飞马牧场对他的烟花火箭做出应有的反应,派马车来迎,合乎保密之旨。
商月令会否在马车内?
可能性很小。
首先是不符礼节,哪有待嫁姑娘,自己出门来迎接未来夫婿的。
若真的如此,久别重逢下,龙鹰肯定自己会在车厢内魔性大发,对有国色天香之姿的娇贵场主,纵情放肆,商月令能否凭自己的力量步下马车,未知之数也。
想到这里,心里暗骂自己色性不改,竟在美丽的晨光里,去钻这码子的事。
其次,今趟讲明是来秘密成亲,整个过程势交由宋明川等一众老家伙安排和执行,恐怕须到“洞房花烛夜”,方有碰商月令的机会。
唉!
希望秘婚不是在十天后举行,若然如此,将是毕生最难熬的十天。
想着这些平时绝不去想的事,龙鹰从西京的激烈斗争解放出来,即使不久前的汴河之战,亦变成了个模糊的影子。
过去的一切,与此刻似无关痛痒。
际此一刻,他感觉到心内对商月令深刻的爱。
她即将成为自己的娇妻。
这是老天爷对他龙鹰多么大的恩宠。
不由想起早前在汴河符太向他提出的问题,若练就“破碎虚空”,何时走?
他当时没答符太。
凡晓得仙门之秘者,都不可能正常得起来,可是,要抗衡因仙门而来的奇异心态,唯一办法就是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忘情的过“正常的生活”。
马车出现在山路上,驾车的是梁石中,牧场马球队的成员。
龙鹰长身而起,奔下坡去。
《天地明环》卷二十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