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奕并不介意梁杜二人看自己的眼神,直截了当接道:“二位哥哥,布韦兄自打进城,就与你们整日在一起,军务和感情上应该无话不谈,可有发觉什么不妥之处?”
杜仲明心直口快。“军务上没有什么好说的,说是要我二人帮衬,其实他自小便在军营之中,哪里用得着我们置喙,倒是在感情上,你们这次攻伐,以布韦召集的人马损失最为惨重,牺牲最大。他受封宿卫京师的主将,其实也是正当,可是这也给了他一种错觉。他和公主一路上虽有亲热,但也止乎于礼,自打公主成了监国,对布韦说话也严肃起来,他起初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以为是公主御下之策,本该如此,可是等到单独朝见公主时,公主对他也甚是冷淡。布韦他表露两次情意,也被公主有意无意地给忽略了。直到前些日子,布韦不知在哪里吃醉了酒——”
梁卫风插嘴道:“是十六日那天。”
杜仲明接道:“那日入夜,布韦进宫去见公主,没想到却触怒了人家,两人弄得不欢而散。布韦回来后便痛苦不堪。我们详细追问,他却没有多说,只是说他与公主的情分已尽,再也无缔结秦晋之好的可能了。我们见他难过,也不好过分逼问。”
郭奕心中一凛,‘十六日,不正是扎布韦在自己府中喝酒的日子么,能够想见,他酒后和朴素说了什么,朴素既然钟情于自己,那扎布韦在探得自己就要离京远行的意图之后,必是向公主表露了心迹,以致言行无状,弄得灰头土脸。朴素也借此知道了自己要走,立即登门示好,结果被自己婉言谢绝。‘
郭奕想到此处,不禁问道:“那之后几天,布韦兄的状况如何?”
“他消沉了两日,便又振作起精神做事了,言称帮人帮到底,等京城局势稳固,或者——”杜仲明说着看了看郭奕。“郭大人,公主中意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郭奕尬了一下。
不等郭奕说什么,杜仲明又道:“之后我们问过布韦。他说公主不接受他,‘若是心中另有所属,必是郭大侠无疑。’”
郭奕轻叹一声。道:“我本是汉人,跟监国的公主实在是不般配,况且我郭奕心中所属,还是自己的妻子赵敏,只是多年没有了她的音讯,可是郭奕曾经誓言今生,只娶她一人,是以不敢违背前约移情别恋,自然也就不会对公主用情。”
杜仲明见他说得至诚,慨然道:“看来布韦他并没有看错郭大人,只是郭大人今日接下这四厢都指挥使的公事衔,又是——”
郭奕苦笑道:“自是跟布韦兄所为一样,既然陪了公主一路,千难万险都走了过来,不至于最后一步不周全她的事业。我想用不了多久,郭奕自是要挂印而去。主要还是目前布韦兄的案子,我虽无断案之才,可也得出一份力才是。”
梁杜二人不住地点头,表示赞许。
正在此时,有人进来禀报,见郭奕在此,于是上前小声对梁卫风道:“四门皆已问明,三更时分,只有郭奕一人纵马出城,不期被公主执意追回,如今——”那人说着用眼睛挑了郭奕一眼。
郭奕耳力甚聪,早听得真切,假装不知他们私语什么,只是皱眉。
那梁卫风却也并不隐瞒,实情已告,显是要听郭奕如何辩解。“这倒是有些巧了,刺客刚逃离不久,郭大人就纵马离城,这个倒是让人见疑了。”梁的口气已经有点儿以下犯上的意味,可他是天山的剑客,倒也不惧官府中人,只是碍于郭奕确有奇才,武功了得,才和颜悦色地问道。
郭奕不禁失笑。“郭某敬重布韦兄,是因为他的人品,他的武功实在是据郭某相差太远,若是郭某对他有不轨之心,在何种情况下,他也脱不了身去,何至于用剑伤人——”郭奕略微一顿,又道:“也是,若是借此低能行为掩人耳目,倒也不得不让人见疑。”说着不免忧形于色。
杜仲明道:“郭大人莫怪,我哥他心直口快,实是为布韦的惨事忧心,我见郭大人谈吐至诚,并无虚言,咱们还需戮力同心才是。”
郭奕道:“没关系,实不相瞒,昨日上午公主去到我的住处,向我表露情意,我虽婉转拒绝,可她为人,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是以她一回宫,我便前思后想,只得连夜离去,好在我有令牌,是以趁着酒醒便即起程,不想竟出了布韦兄的这种事。”
梁卫风见郭奕终于直言以告,眉头借此舒展,道:“果真如布韦所想,公主钟情郭大人,倒也不难理解,郭大人莫怪梁某唐突。”
郭奕诚心道:“其实我真的觉得,布韦兄与公主才是良配,只是不知他和公主之间出了什么岔子,一路上他们确实比较亲近。”
梁卫风道:“郭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和杜师弟可不可以扮作你的属下,去帮你调查布韦的死因。
郭奕忙道:“正该如此,我正愁无人帮我,正要求二位添力,咱们这就出门,你们再去看看布韦受伤的情况如何?”
“我们也正有此想。”
于是三人立刻起身,在门房,郭奕叫两个随从与梁杜二人互换了衣甲。
之后三人马不停蹄,一同赶往扎布韦停尸的府衙。
一路通行无阻,梁杜二人查验尸体时,显然要比郭奕有经验。
查验完毕后,郭奕见梁卫风眉头紧锁,痛苦难当,显见他们兄弟情深,看到扎布韦的惨状,才至如此。
梁卫风问及扎布韦死时是什么状态,郭奕便亲自示范,将扎布韦抱下木床,放在地上摆布姿势。
郭奕摆布得差不多了,不经意间抬头问道:“布韦兄临死还是扑奔刺客的方向,可以想见——”
说到这里,郭奕竟见梁卫风眼中剧痛。赶紧问道:“二位是看出什么来了是么?”
梁卫风神情一怔,转瞬恢复常态,却答非所问。“依大人之见,刺客的轻功了得,世间少有,若如大人所说,怕是连我师傅也不能够。大人可知这世间有这种人吗?”
郭奕道:“以我在西辽行走这么多年,只有三人有此轻功,就是前些时候,我在魔鬼城见到的石跋天,他轻功与我比肩,另一个就是我二十年苦寻无果的萧燕山,他轻功比我略差,不过这种宫墙不踏而过,不露踪迹,却也是他的本事。再就是我自己了,我勉为其难,这般逃离现场,倒也轻松。”
杜仲明却神情依旧眉头紧蹙,却听梁卫风又道:“我使剑三十年,遇有这种事,师傅他老人家都是叫我这个大弟子行使查验。用以助我在众弟子中建立威望,是以我对这种剑伤实是一眼便知。”
郭奕一听,面露喜悦,急道:“梁兄果然看出眉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