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达婆!”他再无犹疑,朝空中伸出手掌,朗声呐喊。俊美的妖异男人出现在峭壁上,挺枪而下,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轻啸。
“当!”枪尖不偏不倚正中牙蛇的指尖,铁指和枪头相交,迸发出夺目的火花。乾达婆一落地便轻盈地站稳,将长枪抖成密不透风的扇形,完全封死了老头子身前的缝隙。
牙蛇匍匐在地上,他身材矮小消瘦,与高挑俊逸的乾达婆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活似一只游蛇般扭曲爬行着。
一双三角小眼阴戾毒辣,始终紧紧追随着乾达婆枪头的一点红缨。乾达婆见他不再攻击,突然将长枪左右一轮,打算收回兵刃。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停滞被牙蛇敏锐地扑捉到,他双腿一蹬,伸出十指,紧紧扣住了乾达婆的枪杆。乾达婆完全没料到对方会使如此无赖的打法,更加用力地抖动铁枪,想要把他甩脱。
哪想牙蛇居然大蛇随棍上,连双脚都爬了上来。他手足上都是倒钩铁刺,轻而易举地攀附在对方光滑冷硬的枪杆上。
“青燕!”老头子迫于无奈,只能叫出另一个妖怪。在潼关城他曾偶然拯救了青燕的家族,虽然双方已经没有契约,但她仍然记得这份恩惠,随侍左右。
只可惜她身姿灵巧有余,力量不足,并非攻击的好手。
青燕的消瘦的身体,突然出现在茵茵青草上,她手持短刀,向牙蛇扑去,想要替乾达婆干掉这个累赘。
但冢狐却飞快唤出了另一个妖魔。
“流云!”他话音未落,一个人便飞速旋转着现身了。那人身法极快,以高速转动着,在狭小的平台上刮起旋风,这阵风直奔青燕而去,转眼就把她包围了。
老头子冷静地观战,时而抬头看看天色,似乎在等什么人。
恰在此时,一点温热的**,滴在了他的脸颊上。他伸手一摸,只见指尖猩红,分明是一滴鲜血。
随即更多的血雨纷纷扬扬飘洒而来,却是被旋风卷住的青燕受了伤。没人知道那个风一般的人到底什么模样,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看不清晰。
可这恐怖的妖魔不断在旋转的间隙刺出利刃,寸寸凌迟着青燕的身体。血花随风飘零,青燕的灰衣变成了浓腥的血色。
老头子剑眉微蹙,他提起一把放在脚边的长剑,斜斜刺向那团不住旋转的风。这剑看似轻飘飘毫无力气,却精准异常,一剑就刺中了潜藏于风中的刀刃。
随着“当”地一声脆响,长剑被**到一边,而那团风也随之一滞。青燕机灵敏锐,她纵身飞扑,已经摆脱了那人的包围。
“去吧。”老头子冷静地对她说,她再也不敢恋战,就地打了个滚,消瘦的身子便化入碧草之中。
与青燕的危机万分比起来,乾达婆的境遇堪称尴尬。他长枪上挂着个甩不脱又打不到的累赘,不但无法攻击到他,甚至还得不断旋转长枪阻止他前进。
胜负在瞬间便分清了,即便有忠心耿耿的妖魔陪伴,一个普通的凡人,也终究不是驱魔师的对手。
一道寒光直指牙蛇的后心,这泼皮的妖怪不得不松开右手,回身自救。就在他以钢爪握住凌厉剑锋的同时,乾达婆手腕一抖,刚劲的力量立刻将枪杆震得不断轻颤。
牙蛇双手一松,“啪”地一声跌在松软的草地上。
但他的三角眼里仍满含笑意,显然为赢了一局而洋洋自得。
“你去吧。”老头子替乾达婆解了围,身体翩然一旋,已经抽回长剑,他桀然而立,神态不卑不亢。
“可是,先生。”乾达婆的黑发缕缕贴在额上,莲花印记也被汗水冲花了。失去驱魔师的助力,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妖怪,方才一战,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不要替我担心,自己的事情,还是要自己解决。”他潇洒地朝乾达婆摆了摆手,就斜斜地将长剑拖在地上,向冢狐走了过去。
乾达婆最后看了一眼他,纵身跳下峭壁,身影如春风化雨般消失在层峦叠嶂中。
牙蛇扑过去,一爪抓向他的胸口,他急忙横剑便挡,重击立刻将他双臂震得发麻。随即又一下攻击接连而至,这次是牙蛇抬脚飞踢在了他的腿上。
绵密的攻击接连而至,像是潮水般无所不在,阴森的死气将他包围,他只觉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长袍也黏腻沉重。
但牙蛇显然不想这么快杀掉他,像是猫戏耍老鼠般,每次攻击都没有落在要害之处,很快他的白衫便被染成血色。
炎夏的烈日似乎也不愿目睹这人间惨剧,悄悄地把脸藏在了西山后。暮霭笼罩了山峦,为整个世界镀上一层瑰丽的金紫。
冢狐挥退了牙蛇,眼含笑意地走向倒在血泊中的老头子,夕光照在他精致漂亮的脸上,完美得像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
“说大话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这还是你教我的呢。”他伸出足尖,踢了踢老头子败絮般的身体,接着嫌弃地皱了皱眉,向虚空中打了个响指。
黑衣美女出现在流光中,她恭敬地从怀中掏出锦帕,为冢狐擦去羊皮便鞋上的血迹。
女人眉目如画,眼睛黑亮深邃,似乎总是藏着些耐人寻味的谜题。而且她仿佛并不觉得这样做是种屈辱,唇边始终盈盈带笑。
冢狐撩拨着阿朱乌黑的秀发,眼波流转,尽是得意。
“如何,现在就连你最喜爱的属下,也归顺于我。”他一字一句地说,“你败了!一败涂地!你的朋友被我杀掉,你认为忠心耿耿的妖魔背叛了。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
血泊中的老头子动了动,他像只受伤的动物般扬起了脸。他俊秀文雅的脸上满是鲜血,口角被利刃划破,显得格外凄惨。
但他一双眼睛仍亮如星子,甚至还满含嘲讽。
“像你这样的人,心里什么都没有,是难以为继的。”他抹了抹嘴边的鲜血,像是个预言者般笃定,“内心的荒芜和空虚,早晚会要了你的命。”
“荒芜?我吗?”冢狐扬起手就给了老头子一个耳光,厉声尖笑,“还是在说你这个丧家之犬?”
老头子不闪也不避,他虚弱的身子晃了晃,仍稳稳地坐直了。
“你又比我好多少?你杀了自己的恋人,简直是心狠手辣!”又一个耳光重重落下,清脆的响声在山谷中回**。
血花飞溅,染红了青嫩的草尖。
“谋杀!暗算!背叛!你一直生活在暗夜中,连光都不敢见,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他厉声高叫,漂亮的五官都扭曲变形。
暮色四合,晚风送爽。冢狐却发现自己的手孤零零地扬在空中,再也打不下去了。
老头子单手擒住他的手腕,他的脸上还印着红肿的指痕,整个人却坚硬锋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剑。
杀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