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入夜，索性鬼市原本就有布置，众人所处的位置也不算暗，只是远处的场景隐没在黑暗之中，不可得见。

　　随着伤势基本恢复，王夜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殷实也在这时将自己看到的场景告知了王夜。

　　“是有些不对！”

　　王夜转身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范成文，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赵十三娘是认识范成文的。

　　继续推测，鬼市的势力之主，或许都是认识范成文的。

　　那么一开始范高阳的担心就不存在了。

　　范成文或许会吃亏，但绝不会有生命危险，更没必要让自己保护他。

　　甚至于，如果不是范成文跟着王夜的话，现在只怕屁事没有。

　　“所以范高阳真正的目的，是让我来黑市，或者说借我的手搞事情！”

　　王夜终于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什么。

　　因为看到范高阳身边的人没有罪犯，所以本能地以为他是好人。

　　不犯罪就是好人，好人旁边的，也是好人。

　　这样的推论看上去没有问题，实际上并没有任何逻辑。

　　不犯罪的原因可能有多种多样，坏人也会通过欺骗接近好人，甚至于好人也可能有自己的立场和自己的利益。

　　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

　　王夜就忽视了这些，同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急忙走进鬼市，看到周遭排列整齐的士兵，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范高阳，确实有自己的心思。

　　“咳咳！”

　　此时，昏迷许久的范成文终于苏醒过来。

　　只是他苏醒的一刹那，就在高喊王夜。

　　“王夜……王夜……”

　　“咋了？”王夜一脸懵逼，就一个女孩子这么叫，他觉得没事。

　　但范成文这么叫，那肯定有事了。

　　“跟我去救人！”缓过来的范成文急吼吼地说道。

　　“救人？你先说清楚去哪，救谁！”

　　“就那嫣红楼！我现在在哪呢？”

　　“出鬼市了已经！”

　　一旁的殷实也在帮腔：“如果真要救人的话，找你爹更快一些！”

　　“我爹来了？”范成文一瞅周围的士兵，看那皮甲的样式，瞬间就不慌了，“他在哪呢？”

　　“跟我一起吧！我正好也要找他！”

　　范成文急吼吼地去找范高阳，脸上的急迫是做不了假的。

　　……

　　鬼市中

　　听到范高阳的含糊，孙青士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很快意识到，这个筹码确实打动了对方，但还不够。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除了想要更进一步之外，还会想的就是福泽后代。

　　范成文不堪造就，但别忘了，范高阳还有一个孩子-范成济。

　　这人他知道，早年在洛阳读书，名声不小。

　　不知何等机缘去燕京求学，然后被那位声名赫赫的大儒柳明熙收为记名弟子。

　　看起来只是记名，但也意味着入了那位的眼。

　　无论是天赋还是能力，都是上上之姿。

　　不过，想要入仕，成为大儒的弟子是不够了，科举是迈不过去的。

　　大儒或许学问很好，人脉也有，但是想要走正途，就必须参加科举。

　　科举，书院才是专业的！

　　于是，他加注了。

　　“我们可以给大公子一个进入白鹿书院的名额！范将军也知道，白鹿书院有多难进，也知道，那里出来的学生，大多都青云直上，朝中的大员，起码有一成是从白鹿书院出来的！

　　这一个名额，已经是我们挤出来的！”

　　听到这话，范高阳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他心动了！

　　自己升到郡守也就到头了，世家的举荐无非是少熬几年，相比之下他更看重大儿子的前途。

　　二儿子是废了，但只要大儿子有出息，也足以让范家青云直上。

　　白鹿书院，那可是天下十大书院之一。

　　门槛何其之高，首先需要有身份地位的人举荐，其次还有通过他们严苛的考核，之后还要通过问心。

　　就算是这样进去了，书院内每月还有小考，考核的就是经义策论。

　　若是连续两次没过，便会被逐出书院。

　　不知多少人取巧进了书院，便是这样被逐出了。

　　书院整体都是严进严出的状态。

　　即便是这样，想要进白鹿书院的人依然如过江之鲫。

　　范成济差的，便是这样一封推荐信！

　　虽然得幸拜入柳明熙门下，但以他的地位还得不到一封推荐信。

　　“世家的力量，果然不同凡响！既然如此……”

　　范高阳准备应承下来。

　　他的目的已经尽数达到，唯一的隐患就是得罪了王夜。

　　但只要他自身持正，只是银刀的王夜，也没办法动他。

　　“父亲！”

　　一声高昂的声音传了过来。

　　范成文终于找了过来。

　　“有何事？”范高阳有些不耐。

　　从小到大，范成文就没有让他舒心过。

　　“给我几千人，我要去救人！”

　　“胡闹！你无官无职，有什么资格带兵，还一口气几千！”范高阳差点被范成文噎死，带兵？这也是你能说的？

　　别说孙青士还看着，就算私下里，他也不可能纵容范成文胡闹。

　　“可是那些人，嫣红楼的那些人，简直是畜生！他们逼着十二三的小姑娘卖唱，不同意的，他们就用刑，甚至还逼着不到十岁的孩子取悦男人。

　　甚至甚至……”

　　范成文气得浑身发抖。

　　他喜欢女人没错，但那是喜欢，是你情我愿。

　　他给对方要的，对方也给自己需要的。

　　原本他以为这是公平交易，现在才发现，公平之下是鲜血淋漓。

　　之前嫣红楼下看到的一切，语言显得是如此苍白。

　　苍白到他不知道如何描述！

　　那种强大的悲愤，对苦难的同情，还有那个小女孩惨烈折磨后说的话语：疼，我想妈妈！

　　这些东西，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范高阳没有说话，这些东西，他当然知道。

　　只是从未想到，范成文居然如此天真，又如此愚蠢。

　　嫣红楼的一切，与他们何关。

　　刚才孙青士提出的条件，不可谓不好。

　　他冒着巨大的风险，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可不是为了惩奸除恶的。

　　官位和未来，这两个他最看重的东西，唾手可得。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