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帝这才明白,圣魔仙的拜帖并非今日之事,否则不会来的这般快。
白昼面上也有些尴尬,便道要亲身前去迎接,告辞走了。
他本当随行的,此刻却没有心情,照当真不在身边,倘若当真出事,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和接受了。
便自这般焦急烦躁的在屋里来回踱步走动半响,有弟子已领着圣魔仙来了。
奇怪的是,她竟仍旧坐着关门的地魔宫车架上来的。
至了门口,谢退了那领路的白昼门弟子,才打开了车门,冲兰帝招手道:“进来。
我搬不动她的。”
这话不由让他起疑,却还是依言钻进车厢里,才看清里头软塌上睡着的人。
顿时愣住。
那是一张清新秀丽的脸,几缕长发的遮掩下,看的到轮廓却看不到完整,原本微闭着的眸子,在他呆立半响没有动作时轻轻张开,朝他透出些许笑意。
瞳孔是紫色的。
“照?”他有些不太肯定的问出声来,这张脸在许多年前的时候,曾经见过,但后来,就一直藏在了黑布下。
如今重新出现在他眼前,竟让他生出陌生而又不甚真实的感觉。
“她伤的很重,还不能开口说话。”
圣魔仙说着,轻手推了他一把,他这才回神,俯身和着被褥一并将照抱起。
领路在前进了屋里,忍不住问道“你治好了她?”圣魔仙轻声应着道“本来不敢来打扰你。
但一来她坚持想要尽快回来,二来我也想借机来见见你。”
说着,脸上泛起红晕,兰帝早习惯了她这般模样,奇怪而矛盾的性子。
两人收拾着将照在床榻放妥了,才问起缘故。
圣魔仙一丝不苟的述说起遭遇到她的前因后果。
“那天,天色很阴,黑云压顶……”她的特殊治愈能力每使用些日子后就必须修养些时候方能再用,除却闭关外,多的时间就是做其它事情了。
前些日子她正巧在配制新的茶叶品种,因殿里头的人都不知其中数种香料,地魔宫里头又没有收藏这种不曾被用过的东西。
便自行带了两个人顺道借上小吃充当护卫出了地魔宫。
如此出入各地达半月,后来就去了天阴崖采摘。
那地方已然靠近黑夜门了,因长期受黑夜门阵法影响之故,附近气候十分阴沉寒冷,长年雷雨交加,份外恐怖骇人。
她身子太弱之故,便在那附近租了间山里猎户的屋子住下,每日只在正午气候稍好时才外出采摘,便也就慢了许多。
这般数日后,一日,天色份外阴沉,厚云压顶。
在屋子里陪她的小吃突然跑了出去一阵,末了又回来硬将她拽到背上,带进雷雨中。
她正自冷的发抖时,小吃越过一座陡峭崖壁,黑夜门那特有的阴冷气息阵法波动,已让她察觉感应到了。
随后,就见到一个着黑色覆盖全身行装的女人双手各执柄细窄长刀,在人群包围中左右冲杀,试图突围。
被暴雨打湿的地上伏尸处处,血染土石,战况很是惨烈。
她因天生身子奇弱之故,不能修炼仙法,自幼就很钦佩那些修为厉害的女子,向来不错过结识这类人的机会,若有这种战斗可看,甘冒危险也非得从头看到尾不可。
小吃自是知道他性情,才这般顶着雷雨将她带出。
她虽然很佩服那女刀客的厉害,但地魔宫向来不能随意干涉世俗门派恩仇之事,尤其她这种不涉足事务的人更是触碰不得,自也不能因此前去搭救,便在小吃背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激斗了。
她从来不曾见过如此激斗,那双手执刀的女刀客杀人手段极是高明,看似不及诸多敌人高达魁梧的身子却蕴含着强横力量,双手刀刃持续亮着红蓝两色真气,每每刀过处,总将对手连兵刃一起斩成了两截。
偶有敌人自人群中险陷避过她刀气时,却被她随手一荡下,以刀身将那连绵落雨附上了高度凝聚的真气,不是夺人耳目,便是打的那人满脸血洞,其状极是惨不忍睹。
看了一阵,渐出端详。
黑夜门和邪雨门的高手与其说是在围攻着她,不若说是在拼命抵挡她的凌厉无匹的突击,分明是在保护着一个修为全失的男子。
那时,黑夜门早已发动了镇派秘阵,其作用能凝固一定范围内的能量质性,强化使用黑夜魔决者的真气凝聚力以及运转速度,同时亦能破除一切隐匿之法不能施展。
不料那阵法虽然早已发动,却始终不能完全展现威力,那女刀客似对阵法极为精通,每一步的移动都恰巧中断阵中不断变化移动的阵眼,让黑夜门高手如何移动变化都不能将阵位全部占据。
倾盆暴雨洒落大地,洗刷着激战中伤者身上的血污,稀释了地面新添的深红。
那女刀客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了,纵横飞舞的剑气,不时总有些从她双刀空袭间钻入,带出一蓬蓬鲜血。
然而阵内的那些敌人,这么一阵子功夫,竟已经死伤了大半。
便有黑夜门的敌人急了,一个原本立在那修为全无男子身旁的神色阴冷的消瘦男人,终于探手按上剑柄,似要出手。
那被人保护着的人,此时却开口道“你一路追杀我百三十多里路,就算当真有值得你如此的理由,也该让我知道你的名字了吧!”圣魔仙当时听的难以置信,哪里想到这女刀客如此厉害,只身一人追着这么一群人竟已杀了这般远了。
见那女刀客根本不回话,心下不由猜测她到底身属何门,这么一来,也就开始分外专注的观察其心决了。
看得片刻,不由心下起疑,她使的刀路似是从忘情门阴阳剑中变化出来,心法竟似是大小姐依云所用的生死轮回,若是细细观察,更可发现她的刀路中搀杂的便有绝响剑路的调子,格挡与予敌致命一击均在几乎同时间完成,两柄刀等若是一柄双头长刀在使一般,但更多时候,却又走的还是阴阳剑的刁钻狠辣路子。
她便自看着,听力天生过人的她就听有人道“太尊,区区小贼何必劳动您亲自出手。
再过一会支援就来了。”
接着就见那身形消瘦的男人冷冷道“支援来之前你们便已死完了,一群饭桶,平日不用功,此事若传了开去,本门还有脸面见人么!”圣魔仙也当即想到那男子身份,心下也颇为吃惊,黑夜门现长尊之首,往昔在世俗活动时被人冠以三杀邪剑尊的长辈高手。
三杀之意为,他每走出三步,必有人丧命其手,可见他当年声名之盛了。
想到这些,她有些替那女刀客担心同时,更有些兴奋激动,这般两个人交手的话,会是什么结果呢?黑夜门三杀邪剑尊骂的弟子抬不起头了,便按剑步出,十分有节奏而又不快的径直朝那女刀客方向走去。
就这时,一直被护着的男子又自开口道“你何必如此卖命?凭你的本事,无论加入哪个门派都必能打出自己的天地。
白昼邪剑尊那等卑鄙利欲之徒,如何值得你这般为他?手刃前团长,害死火栖云,为利欲把自己卖到白昼的男宠宫里……”圣魔仙当时听了心下真是又惊又急,哪里想到那女刀客竟然会是兰帝身边的人?眼见其有难不救,日后如何面对他,但若救,不说小吃跟着她时从不接受主动攻击别人的命令,小吃也知道地魔宫的规矩,怎愿意为个不认识的人害她回去后遭责难?同时知道了那男人就是董理,也察觉到他歹毒用心,这番话当然时在配合黑夜门三杀邪剑尊的接近,意图便是使那女刀客分心甚至是心乱而不能觉到到正在接近的危险,倘若事先没有准备,突然面对三杀那等高手的攻击,说不定会就那么饮恨倒下去了。
便再也顾不得影响,施展了个扩音的小法术,急急忙高喊提醒道“小心三杀邪剑尊,他要出手啦!”不料这提醒的话竟似毫无作用一般,那女刀客仿佛根本听不见,三杀也并没有因为有人提醒便匆忙冲前出手。
圣魔仙却因此放下心来,已然明白了那女刀客用心。
她这般喊叫,本以为会招致黑夜门高手的攻击,不料对方见她无意加入战圈,便压根无人理会她了。
可见那女刀客给予了他们何等沉重的压力,连分开一个战斗力都不能,不愿,更不敢。
便这时,黑夜门三杀邪剑尊便已从环绕着那刀客飞舞闪移的人群缝隙中接近了。
魔剑出鞘,圣魔仙天生眼力过人,看的清楚分明,剑刃自出鞘到挥出,全没沾上半点雨水,其精准简直匪夷所思。
与之同时,其它围攻的人也不顾一切的从各自不同角度攻出,显是务求瞬间将那女刀客击杀当场,不容她有丝毫喘息机会。
只见被围中央的她,同时跃起,两条丰润长腿旋风般踢打开四面八方或刺或劈砍过来的兵刃,或是着其剑身,或是在对方剑势未成时便将其兵刃踢飞。
三杀的剑,同时挥至,凌空旋转的她左手反握的长刀堪堪抬起格住,圣魔仙见状心道不好,她知道黑夜门有一门秘术,能够瞬间让近身攻击变得份外沉重,修为高深者,往往能附上十数万斤的沉重劲道。
果然,就见她如同承受不住对方剑上附带的劲道一般,长刀被硬生震开,兀自颤抖不止。
剑光便自她面门斩落,带起一蓬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