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相比那日在刑场上的凶险和惊心动魄,宫里的危情只有更甚,而无不及。
伍天覃竟混迹宫中,竟当众挟持东宫,威胁陛下。
原来那日柳相和谢执在殿外等候了半日,原来陛下一早已下了令,那日谁也不见。
眼看着刑场上的人就要被杀头了。
于是,就出现了伍天覃挟持“东宫”以令“天子”的这一胆大包天的一幕。
那日宫里的凶险到底如何,也只能道听途说了,横竖传回伍家,最终传到元宝儿耳朵里时,已不知是十好几个版本了,就跟在街头巷尾听说书一般精彩纷呈。
伍家一案复又牵扯出了赵家,案子凶恶,牵连甚广,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最后竟牵扯出江南百余名官员,这一动,可谓风雨飘摇,大半个朝廷都随之震动,于是,这一案子一查就是整整五个月,最终落幕时赵家落马,拔出萝卜带出泥,整个赵家那一脉都牵扯了出来,东宫和皇后虽被摘了出来,却失了一条结实有力的臂膀,失了半壁靠山。
伍家彻底从此案中洗刷冤情,伍家大老爷官复原职,伍二老爷留任在了京城,任职京城太守一职,官职虽未升,不过入了京都任职京官,前途一时无可限量。
也因此案,朝中局势一时大变,原先太子一党如日中天,可谓势力独大,而其外祖赵家权势亦是更为滔天,导致太子一党在朝中几乎无有与之匹敌的势力,如今太子党折损败落,却到底保住了太子一位,而与之相反的是伍家那边渐渐羽翼丰满,三皇子又日渐长大,以至于三皇子越发显露人前,这一消一涨间,双方势力竟在朝中达到了一股诡异的平衡,竟一时不相上下。
然而,今上龙体尚且雄姿健硕,在位上许是还能待个十年二十年的,朝中未来局势如何,一切都还未可知了。
如今伍家可管不了那么多,他们全府上下的目光都放在刑部大牢和府中的喜事上。
原来伍天覃擅闯皇宫,挟持东宫本已是犯了掉脑袋的大罪,好在伍家在此案中顺利摘清了罪名,随着贵妃三皇子一方受尽了苦难,贵妃娘娘气不过,是日日跑去大殿为她宝贝侄儿说情,终于在日前,在案情结束后,陛下松了口,应允放了他。
终于,关押了整整五个月后,伍天覃成功得以释放。
却也是吃了一番苦头的。
话说伍天覃出狱当日,伍家二位老爷领着伍天瑜一道亲自去接的。
他虽犯了大错,惹了大祸,却也实打实的救了这一大家子,虽为胆大包天,大逆不道,却也乃伍家功臣一枚。
伍敏之亲自出山,伍秉之也伴其左右,可谓是给足了脸面。
这架势哪里是接人出狱的,简直比考上状元还要风光无限。
本以为他在狱中吃尽了苦头,可迈出大狱那一刻,只见他神清气爽,气定神闲,脸上毫无半分颓废,消瘦之色,可见在牢狱里头并未吃半分苦头,反倒是瞧着比大牢外的几人还要来得春风得意。
伍秉之最看不惯他这副脸面,当即冷声一声,冷冷呵斥道:“逆子,日后再敢行如此悖逆之事,老子头一个削了你!”
不想,伍天覃竟毫不客气直接越过了他,竟当他不存在似的,直径朝中身后的伍敏之踏了去,朝中伍敏之深深作了个揖,笑眯眯道:“侄儿何德何能,竟劳大伯亲自来接!”
竟完全视伍秉之为无物,一时气得伍秉之脸色铁青,一路板着脸越发不快。
一直到家门口,下了马车时,伍天覃才见府中张灯结彩,贴了喜字,挂了喜布,四处红绸彩结,伍天覃愣了一愣,这才缓缓停了下来,扭头问道:“府中要办喜事儿?”
说话间,目光一扫,似有意无意间落到了伍天瑜身上,伍天瑜嘴角微微一勾,正欲作答时,这时,却见伍天覃嘴角一扯,已率先一步跨入了大门。
结果他刚要入内,便被里头俞氏,大房太太顾氏匆匆拦了下来,身后三丫头四丫头也簇拥一旁,督促着他跨火盆,给他洒水去晦气,如此好是折腾一番,这才将其放行。
伍天覃先是匆匆去了世安院给老太太磕了头报了平安,而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去前院,那里正举办一场祭祀典礼,忙活了一整日压根不待人喘息的,一直到傍晚时分,这才彻底消停了下来,这般忙活一日,简直比坐牢还要来得遭罪。
晚上,伍家给他备了一大桌酒席给他接风。
太太和大太太二人为了忙活明日的喜事,忙得两脚不沾地,临晚膳时分这才凑到一桌用了膳。
阔别整整三年,一家两房终于真正团聚。
伍天覃对于府中操办的喜事没有过问,忙活一整日间,过来侍奉他的乃当年凌霄阁那个看门小童,经过一遭大难,小童看到倒是沉稳老成了些,元陵老家那些奴仆被伍家挨个寻到并重新安置了,常胜如今还留在元陵城为伍家代为打点老宅事宜,一整日下来,只有这么个看门小童围着忙前忙后,并未见其余多余的身影。
几次伍天覃话问到了嘴边,又被祭祀繁杂之事儿打断,最终话到了嘴边给重新咽了回去。
这会儿酒过三巡,从宴席上下来后,伍天覃终于找着了机会,领着长寅回院的路上,正欲盘问一番某人的身影,院中的喜事,以及府中近来诸多事宜,不想,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太太跟前的大丫头银红亲自来请道:“二爷,老爷太太有请。”
伍天覃憋了一整日的话再次堵在了嗓子眼,顿时眉头一挑,略有些不满道:“这么晚了,还有何时要问?”说着,摆了摆手道:“爷今日有些累了,明日再议罢!”
不想,银红却笑眯眯道:“二爷,太太说了,务必请您过去一趟!”
伍天覃闻言,盯着银红看了片刻,这才将袖子一甩,一脸不耐烦的越过银红,去了二房正院。
结果去时,只见伍秉之与俞氏二人早已正襟危坐地端坐在交椅上,早早在候着他了。
那架势,就跟要给他上刑盘问似的,端得一本正经,还透着一丝威严。
伍天覃一进去便往椅子上一歪,略有些不耐烦道:“这么晚了,太太还有何事要吩咐?”一边说着,一边捶了捶手臂道:“牢里的床硬邦邦地,可不好受,大半年没睡过好觉了,太太若可怜儿子,有什么吩咐明儿个再说呗,好在儿子睡个好觉?”
伍天覃一脸懒懒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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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俞氏瞪了他一眼,半晌,没好气道:“过来,将这身喜服试试,大小若不合适,今夜还能劳你大伯娘改改,若大了或者小了,明儿个丢的可是你自个儿的脸!”
俞氏说着,缓缓起身,走到一旁的木施旁,着手整理着悬挂在木施上的一件偌大的,奢侈的,朱红的广袖喜袍。
然而这云淡风轻的一席话,差点儿惊得伍天覃下巴一磕,差点儿整个人直接从椅子给一把摔了下来。
喜袍?
谁的喜袍?
为何要他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