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抓紧了手指,握成了双拳,他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才好,因为这是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包括南旗县的“林山”并不是真正的林山这件事,他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崔敏都不知情。
陆雁还算耐心,也许是觉得就要见到林山了,她势在必得,轻声对晶晶说:“你不用怕,也不用考虑该如何回答我才对,这件事上我不会怪你,你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晶晶愣了愣,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向陆雁的眼睛。
这个女人的眼睛里永远含着笑意,可她明明是在笑着的,却总是令人觉得冷漠而又疏远。她稍微俯下身形,抬起手,捏了捏晶晶的脸蛋,语气中略带威胁的意味,“可你既然已经答应了你爸爸今天前往南旗县见面,就不能再和他有任何联络了,你知道其中原因,我不想说第二遍,明白了吗?”
晶晶立刻点头,他懂。
陆雁顺势伸出手,“好了,把你的手机交给我吧,从现在开始,我来替你保存。”
晶晶犹豫了一下,还是交出了自己的手机,那本来就是陆雁送给他的,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陆雁拿过手机看了看,这部手机的型号已经不新了,送给晶晶只是为了方便跟踪并确定他所在的方位,所以在最初,她安排手下的人在手机里面安装了一个软件,只不过后期软件升级了,晶晶一直不知道这个软件放置在哪里,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升级。
但陆雁却发现手机中的软件被手动升级过,她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
“你的手机被谁拿走过吗?”陆雁问晶晶。
晶晶本能地连连摇头,可冷静下来又说:“我、我不确定有没有人拿走过,因为我当时昏迷了,要是在那个时候——”
陆雁截断他的话,“是刘大强,还是那个女人?”
提及“那个女人”四个字,陆雁的语调中泄露出一丝憎恨,她一直认为对方是林山投入了特殊感情的存在,这令陆雁的心里埋藏着不能同任何人言说的嫉妒。
晶晶心跳得很快,他害怕会被陆雁指责自己办事不力,吞吐了半天也没有说出准确的信息。
陆雁也不和他计较,手指放在嘴唇前,示意了“嘘”。然后她站起身,留下晶晶一个人坐在位置上,自己则转身去了车厢尽头的吸烟区。
那地方没有人,她锁上了门,拿出自己的电话拨出去。
“喂,你出来了吗?”陆雁问电话那端的人。
“出来了,常规拘留48小时而已,他们也没有像样的证据,不放人也不行啊。”孙铁军在电话里问道:“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还没到站。”陆雁说,“铁军,我需要你现在去做件事。”
“雁姐尽管吩咐。”
陆雁眼底闪过冷冽的寒光,她背过身去,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红唇微动,低声说出了她的安排。
8.
徐卉慧出门的时候,是清晨7点整。
今天是周四,她上午没课,而且正常的上班时间是8:30,平时8:10去地下车库取车是完全来得及的。但今天她却提前了1个多小时出门,原因很简单,她要去一次派出所。
因为凌晨3点的时候,她的手机传来了一条iMessage,可当时她睡得太死,没有立刻醒来回复,直到6点多上厕所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有未读消息。
发件人是刘大强,内容除了个别文字,还夹带着许多符号,这么做的目的是刘大强一直怀疑他自己的手机有监视软件,他必须要十分谨慎,才能逃过那些眼睛的追踪。
徐卉慧用了15分钟的时间,才破解了他发来的消息内容,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南旗县。
她立刻明白了,这是刘大强从晶晶的手机上监视到的内容,他们在故意放走晶晶的当天就已经留下了埋伏——刘大强把追踪软件更新在晶晶的手机上,覆盖在其他软件下,以免被晶晶察觉。
而经过长达5天的等待,晶晶的手机开始有动态,刘大强可以通过软件截取晶晶收到的短信内容,也就是说,南旗县就是晶晶要前往的地点,至于时间,刘大强分析出的是今晚。
徐卉慧开始在百度上搜索南旗县的具体位置,她发现虽然是跨省,可距离并不是特别远,可以选择火车、客车和渡轮的方式,但如果开私家车前往的话,最快需要6个小时。
她掐算了一下时间,心想着必须要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警方,于是就匆匆换了衣服,洗了脸刷了牙,在6:55的时候冲出了家门。
如果她现在就把消息带给王世尧,那么根据时间来推算,警方会有一个上午的时间来做方案,下午1点出发的话,在晚上8点之前是可以到达南旗县的。
只要这期间不发生任何意外,从理论上来说,时间还算充足。
但徐卉慧仍旧感到了紧迫,她不停地看着手表,去地下车库时祈祷出库的栏杆千万别坏,因为最近小区里总是停电,导致地下车库的栏杆不灵活,经常识别不了车牌号。
结果真如她所想,车子开到车库门口时,电子识别器无法识别,导致车子出不了库。
其他居民也纷纷下车抱怨这件事,但地下信号不好,根本无法打电话联系物业。
徐卉慧不想再耽误时间,只好把车子停回原位置,乘坐电梯出了楼,一路疾步走出小区,她打算搭出租车去派出所。
这个时间是学生上学高峰期,空的出租车很少,网约车要排号,最快的也要20分钟才能来,徐卉慧等不起,只好急匆匆地朝后巷那边跑去。走小路的话可以去下一条街,那里偶尔会停着几辆黑|车拉私活。
然而,就在她刚走出巷口,却被一道黑影拦住了。
她一怔,停下脚,抬起头去看挡住自己去路的人——对方戴着口罩,人不高,很瘦,穿得倒是很正式,他先是确认道:“徐卉慧,是吗?”
徐卉慧狐疑地打量着他,充满提防地点了点头。
那人就从手里拿出一个证件示意道:“警察,找你有话要问。”
徐卉慧的眼睛扫过那证件上的照片,根本来不及分辨是不是与面前的人一致就被对方收起来了。
“你要问我什么?”徐卉慧蹙起眉,警惕道:“我有什么是需要被警察问的?”
“执行公务,配合一下。”那人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方头老桑塔纳,“走,上车细说。”便要来抓徐卉慧的手臂。
徐卉慧向后退开,非常抗拒地问道:“我凭什么要和你上车?”
“凭我是警察。”
“警察就可以随便抓人上车了吗?”
那人有点生气了,没耐性地指着徐卉慧说,“我劝你最好老实点,别逼我来硬的。”
徐卉慧握紧了自己的皮包袋子,她心里是怕,可却也不打算退缩,毕竟这阵子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早已经知道害怕这种情绪是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的,干脆鼓足勇气迎难而上:“警察也没道理来硬的,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而已,没什么是值得你们问的。而且大可打电话把我叫去派出所,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地亲自来问吧?你今天要是不说明来意的话,我是不会听你摆布的。”
那人笑了,摆了摆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说了句:“好,你厉害,不来就不来吧。”说着,便转过身走回了他的那辆桑塔纳。
徐卉慧仍旧不敢放松戒备,她后怕地赶忙退后几步,然后开始飞快地跑起来,生怕那人反悔,她必须要趁机逃跑。
可是这条街人烟稀少,平日里三三两两的黑车也不见了,满大街就只有一位年迈的环卫工人在清理垃圾,徐卉慧本想和他求助,但后头的那辆桑塔纳已然飞快地开了过来,徐卉慧甚至还没有靠近那位环卫工人,桑塔纳上下来的人就一把抓住了徐卉慧的肩膀。
徐卉慧一声呼救刚脱口而出,那人就|操|起手里的东西砸向了徐卉慧的头,动作利落狠绝。
她耳畔一片惨烈嗡鸣,整个人颓唐地瘫软倒地,那人将她拖拽似的拉上了车子,在清晨7:15的空旷长街上,驾车绝尘而去。
9.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女警站在王世尧的面前,一脸认真地回答道:“头儿,我的意思是,因为我也不敢肯定她是不是丢了手机,而且那名环卫工人报警的时间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40分钟了。”
王世尧感到无语地抹了一把脸,没有好脾气地反问:“我不是都告诉你去调监控了吗?监控看不到车牌号吗?!”
“看得到啊。”
“那就去搜车牌号,全网找那辆车,车子找到了,人不就找到了吗?”
“搜了,那辆车不是本地的,需要申请权限才能继续查。”女警很耐心地解释道:“而且我刚刚也和其他部门联系过并要到了权限,查是查到了车主信息,可是人家早就把车子卖掉了,中途也不知道经历了几手,只不过是没有更换车主姓名罢了。”
“我不想听你和我说这些没用的!”王世尧忍无可忍地站起身,“这1个小时里,你们到底都做了什么工作?”
女警回道:“我们现在能确定的是徐女士下落不明,嫌疑人就是那辆开桑塔纳的男子,监控中看不到他的脸,他戴着口罩和帽子,遮挡得很好。同时,还能够确定的是车子方向是朝国道202线驶去的,有监控发现了。”
王世尧简直要打一套组合拳来泄愤了,“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废话这么多,还不快点把最新的监控给我调出来!”
“已经调出来了。”女警指了指自己的电脑,“头儿,你可以亲自过来看看。”
王世尧已经不知道该吐槽这个新来的什么好了,翻着白眼跟她走到电脑显示屏旁,不错眼珠地盯着监控中的画面,时间的时间是7:13,能够看到徐卉慧深处监控的范围内,但当犯罪人出现之后,他有意将徐卉慧拖到了超出监控的地带,具体发生了什么再看不到,只能看见车子离开的那样一个画面。
好在下一个路口的监控将车牌号拍了进来。
王世尧的眉头越皱越深,他想着今天早上7点开始,自己就在打徐卉慧的电话,但是她一直没接,而他一直在打,一直到8点为止,他已经打出了7通,而最后一通则被挂掉了。
“那通电话大概是犯罪人挂断的。”王世尧分析着时间线,“8点的时候,徐卉慧已经被他掳走近乎1个小时,这段时间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出了县城,要知道我们是在7:50才接到报警电话的。”
女警有些不明白地问道:“环卫工人明明在现场,为什么会那么久之后才报警呢?”
“他们当然也会有后顾之忧,顾虑很多,能选择报警已经很不容易了。”说完,王世尧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8:23,距离他执行任务的时间还有3个小时,而他必须要在这3个小时内将徐卉慧找出来。
女警端详着他的表情,轻声说:“头儿,咱们小组马上就要进入紧急任务阶段了,徐女士的事情交给隔壁侦察组吧?”
“她是咱们反诈组这边的案件受害者,你这个时候丢给侦察组那边,人家怎么可能会接。”王世尧说完,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了线索的痕迹,他立刻对女警说:“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有安排人在徐卉慧家的小区门口监视?”
“有的,昨晚上是B组的班儿。”
“让他们去把昨晚7点到今早上6点之前的小区门口监控拿过来。”
女警点头:“明白。”
10.
刘大强联系不上徐卉慧已经超过了5个小时。
凌晨3点,他就已经把自己获得的线索发给了她,6点多的时候,他看到消息已经显示“已读”,猜想她一定是看到了。
但她没有立刻联系他,于是刘大强开始担心她是不是没有明白自己编辑的短信内容。
他不敢再发信息,因为手机是否被监视着,他自己也不确定。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每次出行之前都把手机放在旅店里,这一次,他也照例留下手机出门,8点30的时候,他来到了徐卉慧家的小区门口。
当有居民进出时,刘大强随着他们一起走进了小区里。
他急匆匆地进了徐卉慧家的单元楼,坐电梯到了802后,他先是开始轻声敲门,很快就加大了力度,怕引出对门的邻居,在持续了5分钟之后,他就躲到了7楼半的楼梯位置观察情况。
一直都9点,802的门都没有打开,这说明徐卉慧没在家。
不可能啊。她8:30要上班的,怎么可能现在还没出门?刘大强满腹疑惑,心情也越来越糟糕,他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猜测着是不是自己的手机被监视,而发出去的那条信息遭到了破解,所以徐卉慧……
想到这,刘大强忽然之间就清醒了一瞬,他好像猜出了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