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差带了口信后便匆匆离开,又是往下一家赶去。
宁远堂也是听见了邮差的话,与女儿道:“无暇,你知道你姐姐的发言稿放在哪了吗?”
无暇点了点头,她心知姐姐为人稳妥,若不是事情紧急绝不会打电话回来的,无暇来不及和父亲多说,只匆匆上楼,从姐姐的书桌里找到了备用的发言稿,见外面随时会下雨的样子,无暇找来油布,将那几张薄薄的稿纸包好,十分小心的抱在怀里。
见女儿下楼,宁远堂道:“无暇,你要把稿子给你姐姐送去?”
“爹爹,这稿子对姐姐一定很重要,若耽误了差事,督军说不准会怪罪她的,我现在就去督军府。”
宁远堂念起无暇平日不怎么出门,只觉有些放心不下,无暇看出父亲的心思,说:“您放心,我坐黄包车去,很快就回来了。”
无暇说完再不耽误,连伞都忘记拿了,就那样匆匆跑了家门。
天空刚下过一场暴雨,官邸中已是觥筹交错,名流云集。
距离池北赫上台发言尚有一段时间,宁无双看了眼时钟,面上仍是十分恬静的,并无丝毫焦急的神色,偶有遇见些相识的人也都是礼貌得体的与人问好,自从她在池北赫身边留用后,南港城中的一些军政要人也都认识了她,秘书虽然不是什么要职,但却是池北赫身边的人,是能够真真切切接触到池北赫的,是以这些达官贵人见到了无双也都是十分和气,一些官太太更是隐有结交的意思,张师长的夫人还要认她做干妹妹。
面对这些贵人的示好,宁无双并没有飘飘然,她知道自己留在池北赫身边的时日尚短,池北赫随时都能换了她,一旦她失去这个职位,这些南港城中的大人物们再不会多看她一眼,面对这些人的示好,宁无双礼貌归礼貌,对那些言下之意只装作一概不知。
应酬完一位部长太太,宁无双回眸,就见方明丽挽着父亲的手,冲着自己举起了酒杯,看着她得意的眼神,宁无双微微勾唇,也是端起了酒杯,向着她轻轻示意。
无暇赶到督军府时,已是傍晚时分,一路上都是下着暴雨,无暇浑身都已是湿透了,她怀里紧紧攥着那份用油布包着的文件,侧门处有个嬷嬷模样的人已是打着伞等在了那里,看见无暇后立马上前和她道:“是无暇小姐吗?”
无暇点了点头。
“宁秘书让我在这里等你,”那嬷嬷见无暇连把伞也没有,连忙将自己手中的伞为她打上,拉着她道:“走,你快随我进来。”
庞嬷嬷拉着无暇进了侧门,蓦然进了督军府,无暇心里十分紧张,她不敢乱看,即使是侧门,门口处也仍是有岗哨的,许是那嬷嬷是府里的老人,见她将无暇带了进来,并没有侍卫上前问话。
庞嬷嬷一路将无暇带到了雨廊下,方才收起了伞,与无暇叮嘱道;“无暇小姐,你先在这里候着,我去喊宁秘书。”
“有劳嬷嬷了。”无暇轻声道谢。
听见无暇的声音,庞嬷嬷微微一怔,眼前这包的严严实实的小姑娘竟有一副十分动听的嗓音,庞嬷嬷打量了无暇一眼,见她身上的衣裙都已是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着身子,倒是将少女的身形隐隐约约的勾勒了出来,她虽然带着面纱,可光是瞧着那一双剪水双瞳,仍是让人觉得有种楚楚动人的味道,攥着文件的手指白净而纤细,秀气的跟花骨朵似的,看到这庞嬷嬷倒是不解了,只倒这姑娘好端端的,干嘛要把自己包起来?
来不及多想,庞嬷嬷留下无暇,匆匆向着主楼赶去。
无暇老老实实的在雨廊下站着,虽然是夏天,可这一场大雨带来了丝丝凉意,加上浑身的衣衫都被雨水打湿,无暇觉得有些冷,忍不住环住了自己,她悄悄抬起眼睛向着周围打量,就见四周绿意静深,似乎是一处小花园,长长的雨廊不知道通向哪里,有些安静的发慌。
无暇盼着姐姐能快些过来,直到身后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暇回过头,就见身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只体格强壮,神态凶猛的狼狗,它倾着身子似乎是要偷袭无暇,见无暇回头后,那狼狗顿时高声吠叫,向着无暇扑了过来。
无暇大惊,向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在了地上,那狼狗不依不饶,仍是冲着无暇狂吠不止,露出了尖利的牙,冲过来就要咬她。
无暇吓了一跳,她躲避着恶狗的追咬,几乎是慌不择路的向着雨廊后退去,她没有看见雨廊下的台阶,摔在了石砖铺成的地面上,而那条狼狗仍是高声吠叫着要向着无暇扑过来,直到前方传来一道呵斥狼狗的声音,那原先凶悍的不得了的狗才老实了起来,就连尾巴也是垂了下去,向着出声的地方小跑了过去。
无暇面色苍白,抬起头,就见有几个军装男子站在那,其中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上前勒住了狼狗,余下的几人俱是簇拥着一个青年男子,刚看见他的面容,无暇就是怔住了。
她又看见了他。
她看着他身形笔直的站在那,身上的军装纤尘不染,周围的侍从都是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就连那只凶恶不已的狼狗在他面前也温顺的像一只兔子,不住的想往他身边依偎,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看见他,都是自己最无助,最狼狈的时候,她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还要偏偏把最不堪的那一面留给他。
池北赫是途径此处,因着一直下雨,一行人通过雨廊向着主楼的方向走去,却没成想竟会在这里遇见无暇。
望着少女那双凄清的眸子,池北赫黑眸微微一震,他什么也没有说,只向着无暇大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