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接人的心里一咯噔,忙辞了穆明洛,又陪着笑去穆府打探一回,只道:“我们王妃让奴才给夫人请安,让您得了空还带姑娘少爷去王府玩。”
刘氏不晓得出了事,还当穆明舒真个请他们得空去玩呢,便笑道:“你回去同她说,我这几日不的空,等得空了便带明潇明渊过去。”说完又叫曾嬷嬷挑了些府里头的腌菜叫那人带回去。
瞧那刘氏的样子也不似做作,那人也不敢耽误,拿了腌菜还赶紧往赵奕衡那里报。
赵奕衡一听眉头紧紧蹙起,问道:“墨竹呢?”
他这几日同穆明舒闹别扭,瞧她心头不舒服,自个也难受,原本想着把她晾几天,叫她吃回教训长点记性。别瞧他甚个话也不同她说,可她的一举一动赵奕衡都知道得清楚,便是今日她要去穆明洛那串门他也是晓得了,但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不见了。
墨石侯在一旁,闻言也眉头一蹙:“我去寻墨竹。”
墨竹大多时候的责任都是暗中保护穆明舒,若是出得门去便更是寸步不离,就怕有个万一。
此番既是寻不到穆明舒,那寻到墨竹便也行了。
墨石往院子里头去,对着皎月当空的夜色放出一只色彩绚丽的小烟花,那烟花飞到空中,炸开来又变幻出别的模样,最后才消失不见。
这是睿王手底下人联络的信号,只要墨竹瞧见了,再往空中放一枚,便可晓得他的大体方位。
可墨石站在院中整整等了小半个时辰,那回信的烟花也没有瞧见一星半点,他眸色一沉,暗叫不好,忙将此事汇报给赵奕衡。
那墨竹虽然时常不着调,可办起正经事来也丝毫不含糊,似这样半个时辰还未回信的事,自来是没有过的。
赵奕衡心里直跳,面色冰寒:“把所有暗卫都派出去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后头那句话却是咬着牙颤着声说出来的。
他是晓得穆明舒的,虽然脾气大,可到底是个拎得清的,断然不会为了这些个离家出走,更莫说她是临时出得门,还带着赵子悦,身边也不过才跟一个丫鬟,换洗衣物,干粮银两都未曾准备,这样匆匆忙忙的,就是离家出走又能走去哪里。
一时间赵奕衡又无比后悔起来,作甚为了那丁点小事就同她计较,平白叫她气得这几日不说,此一去也不晓得出了何事。
可这番万一有甚个事,可叫他怎么接受得了。
墨石自也晓得穆明舒在赵奕衡心里的地位,把所有的暗卫派出去寻人还是从未有过的,可他到底无说甚个,只管领命派人下去寻人。
赵奕衡手下养的暗卫并不多,但个个都是好手,得了命便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端坐在书房中的赵奕衡心里头慌乱得很,搭在官帽椅上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他有股不好的预感,可到底如何不好他又说不出来。
墨石去外头忙一通,回来就看见赵奕衡眉峰紧蹙,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摄人的寒气,略微打个哆嗦:“爷,驿馆那头可要去瞧瞧?”
驿馆说的还是西凉而来的依娜公主,依娜公主御前挑衅,以及睿王府抢夫一事在整个京都都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些个平头老百姓吃饱了无事做便拿这事来笑一回。
墨石想得却是,那西凉的依娜公主不可一世,撂下狠话,或许穆明舒是叫她请去了呢?
一说起这个依娜公主,赵奕衡的眸色便一沉:“本王亲自去。”说完就换了夜行衣便踏着月色悄悄进了驿馆。
依娜公主自那日叫丹木提溜回来,便叫锁在房里头,再不准出来,那些个婢女矜矜战战的,跟看犯人似得看着她,就怕她甚个时候又发脾气悄悄溜出去,那她们这些人俱都不用活了。
依娜为着这事可是生了好几回气的,她屋子里头的摆设原先都是上好,后头叫她大发脾气砸得一回,再摆上来的便是些次货,驿馆里头的暗地里还给她娶了个绰号叫“西凉老虎”。
赵奕衡穿着夜行衣隐在暗处,只见依娜又在屋里头气急败坏的砸东西,口里却不住的威胁那几个将她守的严实的婢女。他蹙起眉头听得半日都无一句有用的话,这才又纵身一跃去了丹木所住的屋子,将将才掀起屋顶上的瓦片,就听得身后有声音传来。
赵奕衡还当是叫人发现了,正要翻身离去,就见后头踩在瓦片上的人道:“爷,是我。”
墨石神色沉重,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郁,也不等赵奕衡问,便道:“王妃的马车找到了,在城外杏眼崖。”
赵奕衡面色一白,双眸眯起,甚个话也不说,纵身便往杏眼崖去。
杏眼崖那段的路崖高路窄,又因附近有许多野杏,而得此名。早些年因为杏眼崖那段路,死了好些个达官贵人的家眷,后头便极少人会架马车从那头过。
可穆明舒明明是要去小夏府,杏眼崖又是在城外,简直八竿子打不着的地儿,她的马车又怎么会无端端到杏眼崖呢。
这些东西不是如今细究的时候,赵奕衡最担心的还是穆明舒的安危。等他赶到杏眼崖的时候,崖底下已经燃起了火把,一辆挂着睿王府标志的马车摔得四分五裂,那匹驾车的马也血肉模糊。
自来见过不少血腥场面的赵奕衡,此时却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面色苍白,兀自抓住一旁的树杆艰难的问道:“可有人?”
为首的暗卫领着众人走到赵奕衡跟前,单膝跪地行礼,这才开口道:“回爷的话,未发现有尸身。”
赵奕衡心口将将才松,又听得那人道:“马匹是中了毒半路癫狂,才从上头摔下来的。”
赵奕衡周身寒气四散,马匹中毒了,半路发疯才一路跑到杏眼崖,从上头掉下来,那这期间穆明舒同赵子悦去了哪里?
这马匹又是如何中毒的?是何时中的毒?
他不敢往下想,自打穆明舒嫁给自己以后,经历的刺杀也不止一回了,可他却连甚个人在后头做手脚都不晓得。
他不敢想象,此番穆明舒要是同赵子悦真个出了事,他可如何是好,一时间便越发后悔起来,后悔自个为何要为了这点小事同她斗气,后悔没能多派几个人跟着她,后悔……
可如今便是再后悔也无用了,赵奕衡双拳紧握,眼眸猩红:“方圆十里一寸地都不能放过,不管如何都要给本王把人找出来。”
“是。”几个暗卫齐齐应得一声,便四散开去。
四周一片寂静,赵奕衡双红越发通红,他抬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兀自开口道:“明月,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他从怀里掏出那柄雕花紫檀木梳,细细摩挲上头的花纹,还有上头有些岁月的“明月”二字。
那是穆明舒的小字,她娘生前给她娶的,她爹亲自刻在这柄紫檀木梳上。
京都城内静悄悄的,每家每户关紧门窗,裹着被子睡大觉,便是连睿王府也是静悄悄的,无人知晓穆明舒失踪之事,便是她贴身的几个丫鬟也都以为她回了穆府。
而城外杏眼崖方圆十里却是一片惊乱,赵奕衡的人所到之处皆惊鸟乱飞,附近的房舍俱都三更半夜被吵醒,直到清晨这些人的动作才慢下来。
墨石骑着快马追到杏眼崖,在这秋日里,跑得满身大汗,见了赵奕衡,甚个客套也没有,只急急道:“爷,西边山谷寻到几具尸体,还有墨竹的信物。”
赵奕衡一整夜都未休息过,精神也绷得紧紧的,此时面色憔悴,双眸尽是红血丝,下巴上的胡渣瞧着十分邋遢,闻言周身一震,声音低沉:“可有找到王妃同小公子的踪迹?”
墨石摇头,继而道:“爷,那些尸体有西凉人,还有我们大都的,显然是两拨人手。”
赵奕衡心头越发慌乱,随着墨石就往西边去。
那些尸体都叫赵奕衡的人查探过,有五具是西凉人,四具是大都人,这些人身上的伤也不一,显然不是同一个人所杀,他们身上也都没有信物,一时之间也无法得知到底是何人所派。
赵奕衡如今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得,说不出是甚个滋味,穆明舒的踪迹还未寻到,又出现这些黑衣杀手,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跟穆明舒的失踪有无关系。
整个人郁气顿生,说不出的烦躁,那头又有人喊道:“爷,这里的路有被扫过痕迹的现象。”
赵奕衡过去一看,那人已经拨开地上撒的细纱,只见几排带血的脚印杂乱的往前头延伸,赵奕衡眉头突突跳,带着人顺着那条被覆盖的脚步往前行,那脚印绕得一个大圈子却又无端无了踪迹。
赵奕衡一颗心说不出来是甚个滋味,整个人堵得难受,仿若气都喘不上来了,好半天才捂着胸口大喊一声:“明舒……”
这声明舒回**在山谷里头,一波波的连绵不绝,半响才无了声响。
墨石在后头跟着,询问道:“爷,那些个尸体……”
他话还未落,便听得山谷里头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她的嗓音沙哑难辨,但却是喊着:“赵奕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