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苏朵
加州的二月,总是被雨水包裹。
苏朵端着红酒杯,怔怔地看着楼下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放在茶几上的白色手机嗡嗡振动起来,她微微回神。
“Hi,苏医生,记得我吗?”听筒里是男人蹩脚的中文。
苏朵皱眉想了想,因为喝了太多酒而抽痛的脑袋里闪过一个高大的男人形象。一周以前,她刚到加州接手的一位病人闹着要跳楼,恰好是这个警察救了他。
“劳伦斯?”她准确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对方似乎有些高兴,声音里带着笑意:“今晚有空吗?请你喝一杯。”
本能地想拒绝,但是看了看空空****的房子,她顿了一下,说:“好啊。”
她到达指定地点的时候,远远就发现了街口处站着的人。
在当初和周廷尧分手的那段时间里,她对陌生人的第一印象总是拿身高来作为比较。周廷尧一米八五,而眼前的这位劳伦斯警官至少超过了一米九,而且身材不错。
他换了便服,笑得很随意。
“上次的事情谢谢你。”这是见面后苏朵说的第一句话。
劳伦斯耸耸肩:“我以为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即使是这样,作为那位病人的主治医生,病人一旦跳下去,她责无旁贷。
劳伦斯很幽默风趣,当然也很绅士。
他带她去的酒吧人不是特别多,他们坐在偏僻的角落。看着苏朵刚坐下已经接连灌了三杯烈酒下肚,劳伦斯苦笑:“嘿,你对我是不是太放心了?”
苏朵的头已经很蒙了,凑过去抓住对方的领口喊周廷尧。
“周廷尧?你喝这么多酒是失恋了?”劳伦斯问。
苏朵不太记得自己后面究竟说了些什么。
只记得说了很多,中英文夹杂着,甚至像个耍酒疯的神经病。
她清楚地知道,即使在选择出国的那一刻她依然没有走出来,但她更清楚,那个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再属于自己。
她还是选择了放手,只是那样的痛比当年更甚。
第二天清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子里,身上除了内衣裤未着寸缕。
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茫然和空虚。
她笑着想不过是一段感情的逝去,却像是掏空了自己的灵魂。那颗从年少开始就寄存在一个人身上的心,飘飘****,不知吹向了何方。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端着牛奶的女士进来的时候,苏朵正裹着被子。她说:“小姐你好点了吗?你的衣服都被吐脏拿去干洗了。”
苏朵环顾四周:“劳伦斯……”
“他上班去了,我是在这里工作的保洁人员。”
苏朵并没有觉得意外,反而有些预料之中。
一天的时间都没到,她就再次接到了劳伦斯的电话。
“先说明,我知道乘人之危是犯法的。”电话里的劳伦斯还有心情开玩笑,估计是紧急工作已经处理完善。
苏朵也在回家的路上。
“昨天谢谢你,我是不是干了很多丢脸的事情?”她问。
劳伦斯笑出声:“还算好,不过就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非得拉着去舞池里被好几个女人上下其手了半个多小时。”
苏朵:“……”
她都不太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喝酒闹过事了,她从事的医生职业并不是她曾经梦想的职业,但是迅捷高效,不知昼夜。
但走到今天,她依然尊崇这份工作的责任和圣洁。
半天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劳伦斯继续说:“虽然收留了你一晚,但我那里可不是避难所,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苏朵不爱欠人情,立马说:“请你吃饭。”
就这样有了第二次接触的机会。
苏朵曾经一度认为她很难再会对一个人产生好感,但日复一日的接触和了解,起码她觉得劳伦斯是个很好的人。
半年后的加州温度适宜,繁华依旧。
一个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的夜晚,午夜十一点左右的医院,突然亮起红灯。
苏朵更没有想到,劳伦斯会躺在担架上被人抬进来。
她并非外科医生,看着从他腹部不断涌出的鲜血束手无策。走廊里,苏朵跟在旁边急速奔跑,脚步凌乱,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砰!”
急救室的门关上了。
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害怕和在乎。
一个星期后的下午,阳光从窗台洒进病房,劳伦斯半靠在病**削着苹果。
苏朵插着口袋走了进来。
劳伦斯手上的动作突然停顿,苏朵剪了短发,齐耳的黑发别到耳后,让她一向清浅的气质陡然间消失了几分,笑起来的时候很动人。
“今天感觉如何?”她问。
劳伦斯笑着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刚学的词语。”
牛头不对马嘴。苏朵想。不过,她什么都没说,何况她并不想打击一个刚刚用肉身挡了子弹的英雄警察。
“苏朵。”劳伦斯突然叫她。
正在旁边倒水的苏朵回过头,看到了原本半躺的人正襟危坐。他说:“我进手术室之前问你的问题,你考虑得怎么样?”
苏朵手上动作一顿,然后缓缓“嗯”了一声。
劳伦斯瞬间怔住。
那个鲜血淋漓的晚上,他在被推进急救室的瞬间拉住她,强撑着问她:“我如果活着出来,算不算毕业?”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对这个女人动了心。
用半年的时间耐心去追一个人,了解她的经历和生活。后来才发现何止是自己,他们都是这段新感情的初学者,但是现在,她终于松口给了机会让他顺利毕业。
所以,即使他明明利用了这样一个受伤的契机,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终究还是乘人之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