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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落雪惊繁花,终究难逃

亲爱的面试官 白羽 4858 2024-10-18 03:02

  

  三十

  桑静躺了足足两周,出院的那天,顾超然去接她,她如梦游般只是安静地坐在他的车上,随他飞快地开着车。回到顾超然的别墅,开始理自己的东西。他双手搂住她,温柔地求她:“静,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不能。”

  桑静看着顾超然,心里不胜悲凉。我们用十年翻过阻隔的崇山峻岭,却用短短的半年时间走完了全部的缘分。看见他抱自己的手上还绑着的红线,心头突然一痛,原来,爱还活着,原来她还是不舍,原来,我不是不恨,只是不舍。

  “让我回去吧,我好好想想。你也好好想想。也许会有答案。”

  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希望的星星,雀跃得如同孩子:“我送你。”桑静默默地点头。

  一路看着向后倒退的风景,她知道自己不是就此一笔勾销,她只是想给自己的爱和不舍一个出口。可是,桑静,你有没有想过,猜忌怀疑,轻视恐惧难道可以借着今天的软弱就迎刃而解吗?是啊,多可惜,我们为什么不能只爱一个人的一部分呢?他俊美的外表,他翩翩的风度,他温柔的体贴,他对你一心地付出。可这只是一部分,月亮还有背面,他还有敏感、脆弱、多疑、猜忌、阴冷、残酷无情的那一面呢?你口口声声说着爱他,却自知那些品质是你无法接受的,是你无法容忍的。人如果可以分就好了,她就可以全心全意只爱那个为爱痴狂的顾超然。可惜,人不能分,可惜爱不能分。他有皓月的光华也有暗黑的空洞,他有光彩照人的正面,也有狰狞可怖的背面。桑静,你因为一时的软弱就无视了他的另一面了吗?你永远不能忍也不想忍的另一面。人是多么矛盾,爱与不爱可以这样共生共存在一个人身上。

  桑静在失魂落魄的状态下进了父母的家门。

  “好的,就来。”桑静刚踏进家门,张妍刚巧挂上电话,“桑静,你林舅舅,他不行了。”

  手里拿起的一只茶杯落在地上。一路疾行,谁也没有说话,顾超然拉起速度,桑静的心随着飞奔的车轮早去了医院。

  她下了车,疯了似的跑到抢救室门口,白帆带着呼吸器躺在病**被推了出来,“谁是家属?”医生问。

  “我。医生怎么样?”

  桑静的发凌乱散了一头,医生看看她:“这次算是抢救回来了,不过肺功能已经衰竭了,你们做好准备。”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准备后事吧,还有几次,救不回来就走了,现在就靠呼吸器维持。”

  这几天闷在胸口的一股痛终于被释放了出来,桑静狠狠地哭了出来。来到病床边,看着**形容枯槁的一具骷髅,那还是自己的白帆吗,我的白帆去哪儿了?

  “桑静,林舅舅已经油尽灯枯了,你不要太难过。”宋琰红着眼圈对桑静说,“他上午醒过,叫了几声你的名字就昏迷了。医生说应该没有意识了,桑静,你来了,就和你林舅舅告个别吧。”

  “怎么可能?你们胡说,白帆让我等他,他说他要陪我,陪白羽学会飞的。”

  她抓起他干瘦的只剩下一张皮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监视器上心脏有规律地跳着,只是那跳起一次比一次落了下去。桑静用嘴唇吻着他手背,轻轻唤他:“白帆,白帆。白羽来了,你的小白羽来了。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的,你说好要看我飞,我都没有飞起来,你不能走,我不能没有你,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白帆,你醒醒,你醒醒,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看看我。”

  监视器突然嘟嘟响起,他那颗滚烫的心醒了,白帆缓缓张开了眼睛,刹那间时间静止,一切安静得仿佛天地间只有她和他,他用毫无生气的眼睛凝望着她,许久许久,手举起又落下,举起又落下,示意把呼吸器取下,桑静不顾别人的阻拦移开了呼吸器,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他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高,高君宇,答案在诗里。”

  她用手指在他手心里写到“不要走”,合上他的手。

  他闭上眼,泪水从他眼里滚出,声音细若游丝:“活,活下去,为了我。”

  桑静拼命点头。白帆似是放心地仰天淡淡一笑,监视器嘟嘟响起。

  “让开。快,呼吸器。”“心脏停止跳动。快用电击。”“没用了,心脏停止跳动。”

  全部过程不过几分钟,医生都没来得及赶他们出病房。

  “谁是家属,来签字。”

  “我。”宋琰去签字。

  “你们干什么?走开,走开。不许碰他。”有人上前要推走尸体,桑静双手紧紧握着护栏,不让他们把他从自己身边带走。几分钟前,眼前的男子还在对自己说活下去,他们怎么可以就这样把他从自己身边带走?

  顾超然上前把桑静抱起。“放开我,放开我!”桑静歇斯底里地尖叫。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给白帆裹上一身的白布推进了无尽的虚无和遥远,桑静颓然地倒在顾超然怀里喃喃地说着:“我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突然眼前一黑,就在失去意识的瞬间,她看见一只熟悉的手将另一只手上的红色丝线轻轻地取了下来。顾超然,你我今生尘缘已尽。

  落雪惊繁花,盛景不再来。

  忆君少年时,相逢花正浓。

  桑静醒来,已经是两天后。手机里都是顾超然的未接来电和微信留言。她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环视四周,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这是一套很小的公寓,两室一厅,一个卧房一个书房,堆满了书。多年前,她昏睡醒来时,走到书房里,看到的是白帆伏案而睡的样子。如今起来,拿起被子,手却滞在空中。白帆已随风而去,徒留一地白羽的思念。

  都不记得是怎么进来的,怎么开门的。只隐约记得,那一年白帆对她说:“以后受了委屈,不方便告诉爸妈,就来我这里。无论多早多晚,我把房门钥匙藏在门垫下。一个女孩子,不要乱跑,不安全。”

  女孩打趣地问男子:“你不怕小偷找到吗?”

  他微微抿嘴笑笑:“不怕,钱没有,只有一屋子书。”

  这次桑静在地垫下摸索了一阵,果然找到了钥匙,进了屋,倒头就睡。睡梦中,听见他在唤自己,用手摸自己的额头,给她递水,“桑静,桑静。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

  醒来是这空空****的屋子,却泻满了一屋子的阳光,她闭上眼闻着书香,香气里仿佛都是白帆的味道。她知道,他没有走,他只是幻化成了阳光照着自己。眼光落在书桌上的《高君宇文集》上,耳边响起他临终的话“高,高君宇,答案在诗里。”桑静走上前,翻至诗的那一页,里面静默地躺着白帆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

  桑静:

  当你见到这封信时,我已归去。不必为我难过,我这一生无愧于心,唯一亏欠的是宋琰。但毕竟我们曾有过欢爱,分开并非不爱,只是志趣不同,无法长相厮守。这是我和你宋阿姨的共识,你不必刻薄她,这是我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澄清。

  关于你的问题,一直以来我没有正面回答过。不是不愿回答,是我自己也没有答案。白帆对白羽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你小的时候,小小的,敏感,聪慧,倔强,个性。我如一棵大树看着一棵小草。俯视着你,陪着你长大。你像是我的孩子,我生命的延展,看着你,我又把青春过了一遍。你的偏激,你的困惑,你的苦恼,我都曾经历过,我把自己的体验告诉你,希望你不必经历这些起起伏伏。渐渐地,小草长成了橡树,与我并排,她要求平等。

  白羽,在精神世界里,很早,你已与我比肩。我们是平等的,早就是平等的。如果这个世界有一种心灵的默契,那么,我想,我们在精神世界是相通的,这种相通,远远超越了男女之间的情爱。感谢你这么多年来的精神陪伴,我早已没有什么可以教授你的,相反在你身上看到了许多,看到理想、信念,看到希望和快乐。

  你太脆弱,太敏感,你一面在我面前证明着长大,一面却在别人那里祈求安全和归属。白羽,你需要的是独立和坚强,从心灵上的孤独无依,走向自我回归。当你找到你内心的家,把心安放回自己的心,便会无比强大。你也不再需要白帆的保护了,而我,终将与腐朽和衰老一起埋葬在你的记忆里。

  我亲爱的白羽,抱歉在你还没有足够坚强的时候,白帆要提早离场了,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我多希望老天还能给我些时间。不过,你有了爱人,希望他能用内心的力量帮助你找到回家的路!桑静,这是白帆对白羽的答复,你还满意吗?

  作为林卓,对桑静只有一句话,好好活下去,无论生活给你的是盛宴还是辜负。那么,林舅舅多年来就没有白白守护你!我这一屋子的书都留给你,你曾说过喜欢我的书橱,里面好多书,都在你想看的书单里。

  你忠诚的林卓

  读完信,坐在他坐过的书桌前,窗外阳光如一匹华美的绸缎,一阵风轻拂过桑静的头发和衣裙,牵起裙角。一瞬间她仿佛听见一个声音在说:“回家,桑静,回家!”

  她轻轻拭去眼角淌下的泪,点点头:“好的,我带你回家,桑静,我带你回家。”

  坐在顾超然的别墅里,阿姨已经回去了,桑静面前是一方信笺和一个塑料袋。她把手套进了塑料袋,然后用另一只手拼命去拔手镯,眼泪生生被疼了下来。手都瘀青了,她对自己狠了狠心,重重一拉,卡住的地方突然一松,手镯就这样退了出来,心如同空空的左手。原来,她在自己身上扎了根,成了一部分,要将她拔出来,如同将顾超然在自己心中埋下的爱连根拔出一样。同时退下的是结婚戒指和那股红色的丝线,桑静把它与顾超然放在书桌上的一根放在一起用绢帕包了,收起来。毕竟相爱一场,就让她留个念想吧。本来紫翡也要还给顾超然的,桑静看她晶莹剔透如同琉璃般光华洁净,突然想留下。

  平静地写完给顾超然的信,收好放在他的床头,那间书房,她是再也不会进去了。没有带走任何东西,所有的东西都是在搬进来时买的,就留在这里吧,免得见到心里来回拉锯得生疼。桑静把钥匙放在桌上,只带走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面有她小说的完本,留了一个打印本给顾超然。

  关上门,心中一片清明,桑静做了三件事:第一,交辞职报告,第二,把这一年的故事整理成册投了出去,第三,远走北京。去北京,只是因为她的新工作,与顾超然没有关系。也许,也有些关系。白帆说,要她独自寻找回家的路,桑静想,回家就从流浪开始吧,飞鸟倦了,自然可以回家。如果要选择流浪的地方,她选择白帆的故乡,顾超然事业腾飞的福地——北京。

  然:

  当你见到我的信时,我已经走了,不要来找我,就把纠葛留在过去吧。过去的事,我从不后悔,只是累了。我们用十年跨越山水,却用半年走完一世的缘分。我只是再不要同你纠缠。

  你问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你?我怎么可能不爱你,怎么能不爱你,怎么忍不爱你呢?一个人的一生,很难只有一个人经过,也很难只经过一个人。我承认,我把灵魂交给了白帆,崇拜着他的信仰,追逐着他的理想。我曾以为在这个整日与银钱往来的行当里,我能迅速地融入。可我错了,我和白帆的本质是一样的,所以,我没有办法和你厮守。

  但那些镶着金边的日子是真实的,我把凡俗的爱给了你。然,我的灵与肉,我的骨与血,我用一个平凡女子的方式爱慕着你,爱你迷人的外表,爱你过人的口才,爱你磁性的声音,爱你蛮横的身体。当我第一次把自己交给你,当我如今把这个镯子从身上拔下,都是痛,钻心的痛。爱是痛,恨是痛,交缠是痛,别离是痛。你却问我,有没有爱过你!你问,我曾写过情诗给白帆,为你写什么?超然哥哥,我把整个故事的男主角给了你。如果有一天,它真能出版,我要告诉所有看过书的人,我桑静,对顾超然,一片真心,并未相负。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拟好,并签字,如果哪天你想通了,放下执念就签字,放自己放我放我们死去的孩子一条出路。在此之前,桑静仍然是你的妻子。

  超然哥哥,相爱浓腻,不如相见清欢;相见清欢,不如相思泪长;相思泪长,不如相忘江湖。缘已尽,就此诀别!

  桑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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