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警惕地扫了眼猫眼,安娜脸色沉了下来,却还是开了门。
“咔——”
门被推开。
“你怎么来了?”安娜目光满是嘲讽。
那人倒也不恼,开口道:“借我一些钱。”
“钱?”安娜冷哼一声,“她现在那么红,你还缺钱?真是笑死人了!”
随即脸色沉了下来:“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我知道你有钱,安娜,”那人嘴角危险地勾起,“我很急!现在没工夫在这里和你叽叽歪歪。”
“我要是没有呢?”
那人也不急,面色冷淡:“你要是不将钱借给我,就别怪我将你以往干的那些破事给捅出去!”
“我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被公众知道的?”她那个表妹可算是让她彻底明白了,害你的,往往就是身边最信任的人。
“就比如,你当某总的小三!”
安娜脸色陡然一冷,恨恨地瞪着她:“说,你到底想要多少?”
“二十万!”
“二十万?”安娜失声叫了出来,“你就是让我去卖,我也赚不到那么多!顶多十万的封口费。以后,你就别来找我了!”
惹上她这样的一个烂摊子,还真的是晦气死了!
“二十万,没得商量。”
“得了,那你直接将我给弄死吧。”
虽说她打拼了这么多年,攒下来的积蓄真是没多少,光是平日里的化妆品一项就有得她受了。
“还有,别以为做那些事的就是我一个人,我是主犯,你就是帮凶!你和我撕破脸,你以为你真的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真当她是小猫,任人拿捏?!
笑话!
她安娜好歹也在模特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那好,十万,你现在给我!”
“现在?”安娜眼珠子转了转,她的钱就有这么好拿?
“我手头上现在没有,转账有限制,我先给你两万,明天去银行直接将剩下的汇给你!”
“好,”那人眼神暗了暗,危险的目光锁着安娜的脸,“但是你别以为你能在我的手心里翻出什么花样来!”
林淮南亲了亲她的耳垂,时懿下意识地往男人怀里钻了钻,娇软乖巧,看得林淮南心都软成水了。
“以前也没觉得你这么爱睡。”
时懿半睡半醒,林淮南的怀抱总是温温的、热热的,还有独属于他的味道,令她流连。
“大概我以前睡得少了,这次怀孕了,反倒睡得多了。”
“嗯,”林淮南话里含着笑意,伸手捏了捏时懿的脸颊,“只是养了这么久,还是没能养出些肉来。”
时懿抬手打掉,笑了笑:“我吃不胖的。”
林淮南脸上淡淡的,心底滑过一抹失落,看来养成计划是不成了。
“但是,你要是觉得我胖一些好看,我会尽量吃的。”女人细细的嗓音像是沾染了春晨的露水,瞬间落进林淮南的心坎里,甜甜的。
林淮南将头埋在她的发丝间,低低道:“想你胖点儿,是为了你健康,别误解我的意思。”他可不想看到她撑破肚皮。
“嗯。”
她懂得,他是为了她好!
在**腻歪了一阵子,林淮南热了下早餐,时懿吃了几口便有些吃不下,想着今早的对话,笑了笑,多吃了几口。
“叮——”
林淮南身上手机响了。
林淮南摸出来看了眼,按下接听键,凉凉道:“你只有三分钟。”说完,将手机放到时懿耳边,时懿略显困惑地瞧着他,轻声道,“喂?”
“姐——”
时懿正了正色,是小狮子。
电话那端小狮子语速越来越快,他的中文不错,可真的着急起来,说中文会结巴,只得换了一口地道的英文。
时懿只是听着,脸上没多大的变化,眉头微拢。
三分钟,林淮南掐断了电话,时懿跟着沉默下来。
客厅里的气氛一时陷入僵持。
“……你早就知道了这事儿,对吗?”到底还是时懿先破了功。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是。”
“那你再给我说一遍。”
林淮南深深地望着她,眼眸暗沉无比:“有人利用一家小报社向你泼脏水,我挡了下来。”
“消息还是走漏了,在片场得罪你的那个女人,不断在微博上写着你利用私权,单独租一间酒店,为了睡男人。”
“……安娜,我和她谈过一次,她没有那么缜密的头脑和城府去设计一个人,”时懿淡淡地开口,说着自己的见解,“我总感觉她背后应该是有一个人,在主导着她做这一切。”
语气有着八成肯定意味。
“你,怀疑谁?”
时懿眸子闪了闪,摇头,视线看向男人:“这些事,你该早点儿告诉我的。”
事关于她,倘若她自己都不出面澄清,一味地让他操心操力,替自己担忧受累,她也是会心疼的。
最后,还要连累远在英国的Neil,让他为她这个做姐姐的担心。
林淮南眼底闪过一丝释然,他大概真是杞人忧天了,他的女人比他想象中……还要来得坚强!
时懿将一连串的事情在脑中细细梳理一遍,心底隐隐有了数:“我能结仇的,确实挺多的。可我在中国的朋友,却是真的不多。”
她来横店拍摄《双生花》行程对外并未公开。
知根知底的,少之又少。
明晃晃的医院里,慕千寻每脚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几乎每步都像是能一头栽在地上,偏偏她却每步都挺住。
“砰——”
猛地推开门,声响很大,慕千寻却不自觉,视线落到病**的女儿,眼泪掉了下来:“若若!”
病**的小女孩没有睁开眼,安安静静地睡着,连呼吸都是清浅的。看到女儿,慕千寻双腿突然软了下来,没力气再走了。
她女儿在哪儿,她的心也就定在哪儿。
慕小姐,您的骨髓和您女儿的不匹配,建议让您的丈夫试一下。
慕小姐,杜若的情况不太好,这段时间仍是需要不断化疗。
慕小姐,一共五万三千元,是刷卡还是现金?
……
若若——
慕千寻泪眼婆娑,望向女儿纯真的脸庞,心头更酸了。
她该怎么办?
她要是能找到杜连那个死鬼,她就是拼了她这条命也得让他给若若捐骨髓,可惜,她始终找不到他!
“若若,我的女儿!”
眼泪狠狠砸进了尘埃里,混着血水,凄美无奈。
我该怎么办才能救你!
“卡——”
一幕完毕,钟梵穿着龙袍走向自己的长椅休息,妖冶的眉宇聚着一抹戾气,目光微微一转,刹那芳华,让人不敢直视。
宋清欢早早守在一旁,递了一瓶柠檬水过去:“好端端的,你这几天闹什么脾气?”
现在剧组里,也只有她敢惹这头隐怒的妖孽!
时懿,一般鲜少主动搭理钟梵。
这个认知,让宋清欢心底喜滋滋的。
不知不觉,她也是可以做他的独一无二,哪怕暂时还不是他心里的那个天下第一。
钟梵声音阴阴柔柔,眉眼上挑:“离我远些。”
“不要!”宋清欢堂而皇之地抱住他的手臂,打定主意死缠到底,“我跟定你了,钟梵。”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但就是不能赶我走!”
她等了他那么长时间,才将他给盼到,哪里会眼巴巴地看着他从自己身边溜走。
“可以做任何事?”男人华丽的嗓音性感无比。宋清欢耳朵根烧红起来,声音也低了下去,喃喃道,“如果你想,可以的。”
钟梵睨视她一眼,没再说话。
拍戏空余,时懿和林淮南手牵手逛街,像是最平常的一对情侣、夫妻,看中好玩儿的、好吃的,时懿只管拿,林淮南随手付钱。
“这个是……蝎子?”时懿快步走到一家出售稀罕宠物的店铺前,透过透明玻璃看着里面敏捷爬行的蝎子,兴致大起。
漆黑的眼眸里满是惊喜,下意识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项链。
“是蝎子。”店铺老板从里头缓缓走来,约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嘴角和眼角爬上不少皱纹,人看着亲切随和。
“淮南,我们养几只做宠物。”
时懿目光还不肯从那些蝎子上移开,小手扯了扯林淮南的衣角。
“嗯,但是饲养它们的活,只能由我来做。”林淮南将她的小手裹入自己的掌心,眼底泛起阵阵温情。
老板笑了笑:“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蝎子表面温和,体内却隐含剧毒。触怒它便会以尾部的钩子蜇人,并将毒液注入人体内,是一种相当危险的毒物!”
时懿眉头皱了起来:“还是算了。”男人肯定不会让她饲养,他亲自喂养,她放心不下。
林淮南眯了眯眼,望上老板:“别吓唬她!”
“嘿,小伙子,还挺疼你女朋友的。连开个玩笑都不行。这里的蝎子没毒,否则我也不敢养啊!”
时懿嘴角抽了抽,他这么开玩笑,就不怕将客户给吓跑了?
“淮南,我真的不想买了。”时懿淡淡说道。
老板笑不出来了,那哪能行啊,他真的开玩笑的!
“老板,你得罪我老婆了!”林淮南知道她真正不高兴的是“女朋友”三个字。
“小俩口啊?”老板惊讶喊道,“新婚?”
“快三年了。”
“真爱啊!”
……
时懿和林淮南嘴角同时抽了抽。
“嗯,真爱。”男人还能气定神闲地回答。
最后,两人还是买了十只小蝎子放在玻璃箱里带了回去,老板人也挺好的,给了他们一本手抄的小蝎子照料的方法和环境要求。
钱!钱!
不够,还是不够!
盯着T台上花枝招展的女人,暗处的人眼神儿跟着阴冷三分!
即便是出卖身体,她也混得不过如此!
有些人,生来命贱!
走完秀,安娜扭着腰肢往自己单独的梳妆间走去,关门对上女人那双阴鸷吃人的视线。
“你、你怎么又来了?”她都已经给了她十万了,她还想要干吗?
“你赶紧走,否则别怪我喊人进来!”
那人笑了出来,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寒意:“你喊喊看,看她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安娜退了一步:“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是再来借钱,我想我以前给你打十万的时候已经说得够清楚了,那是最后一次!”
“不,不是钱的问题。”那人又笑了,笑得安娜头皮发麻,心底悔得要死,当初,就不该信了她的鬼话,和她合作!
结果时懿没整到,还搬起砖头砸了自己的脚!
“时懿现在不接活,可她不接的活儿还是不会找上你。我就在她身边,那些人可都这么说了,宁愿将拍摄期拖上几个月,少赚一点儿,也要等到她的档期!”
安娜当即妒了!
“怎么,你还有什么法子?”
她出的馊主意,也就第一次巨蟒起了些效果,其他的连时懿半根头发丝都没伤到!
“法子是有,一招致命!”
“你说说看!”
“十万!”
安娜嘴角抽了抽:“你还要不要脸了?”
那人像是没听到,缓缓说道:“你不想要,我可以卖给其他人,模特圈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说完,抬脚走人。
“等等——”安娜犹豫再三,喊住她,“十万就十万!”
倘若能除掉时懿这个眼中钉,到时候红票子有的是!
“好,钱到账了,法子自然给你!”
……
林淮南照顾起人来很有一手,照顾起蝎子来也是一把好手。
“Neil给我发了消息,他和白浅浅在一起了。”
阳光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时懿双手撑在沙发上,痴痴地盯着一旁在沙子里的小蝎子。
小小的,又很脆弱,但他们带钩的尾巴以及顽强的生命力,无一不在向人展示他们是特别的。
林淮南淡淡应了声,大手强势将时懿身子扳正,揽入怀中:“你再看,他们还是那样。”
“现在除了拍戏,除了肚子里的肉,你最上心的就是蝎子了。”
男人俯身咬上她的耳垂,力道不轻不重,只咬得时懿内心酥软发麻。
“没出息。”时懿嘴角弧度弯了弯,他不是和自己的孩子吃醋,就是和一群蝎子较劲儿!
林淮南哪里肯轻易饶了她,嘴巴又堵上她的红唇,同她纠缠一番这才放过了她。
“你该回去了。”时懿黑眸镀上一层水色,亮晶晶的,很是好看。
“嗯,你舍得吗?”林淮南笑了笑,他没有特殊爱好,但瞧着自己女人眼底分明的不舍,还是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不舍得!”时懿深深呼了一口气,口吻斩钉截铁。
舍不得眼前宠她入骨的男人!
这些天她像是一只跌入蜜罐里的小老鼠,一翻身就在糖里面,以至于到了拍摄现场,她的脸上还是带着隐隐的笑意。
那笑意有些碍眼,钟梵见了不太想和她说话,宋清欢也是垂下眼眸不去看她。
只是,在扮演灵音这个角色时,才让她犯起难来。
灵音一生清苦,在影片里戏份不多,但每条都是苦情戏,她有时候情绪一时没把握得住,谈不上笑场,只是会让她觉得自己有些过了。
她要是没演出这个角色的深沉,便是打了钟梵的脸。
“我现在的身子还不错,用不着多担心的。”
“唔——”
林淮南低头重重亲了上来。
“林淮南,你这样,会让我在爱里死去。”
一个人,最幸福的,不过是和心心恋恋的爱人耳鬓厮磨、相濡以沫。
“胡说八道!”男人做出一副凶相,干巴巴地捏了捏时懿精致的鼻梁,力道轻得很。
时懿忍不住抬脸,佯装去咬他的手:“嗯,即便真的会死,我也是开心的。”
“……我也是。”
男人身体紧了紧,眼底猛地蹿起一丝暗火,跟着呼吸粗重起来:“我去下浴室。”
“啊,嗯。”
时懿喉咙紧了紧,等到耳边传来汩汩水声,这才反应过来,脸颊一红,耳根子发烫。
拿起手机,时懿翻开通信录,目光在“慕千寻”一栏流连,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又将手机放了回去。
钱款汇了过去,安娜打通电话。
“喂,钱收到了吧?”
“嗯,收到了。”那端情绪低沉。
安娜也不想和她绕圈子,开门见山:“说吧,价值十万的秘密。”
“……时懿这个人,外头流言再大,伤不了她半分。她那个自私的女人,只在乎自己放在心尖上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要钱的时候,倒是干净利落。
“如果,你能从她身边抢走林淮南,那么对她而言,就是致命一击。”
“……你耍我!”
安娜沉默了片刻,咬牙切齿。
林淮南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她要是能勾搭上林淮南,还至于累死累活地去做模特嘛!
“我告诉你,你别真的把我当成傻子耍,十万块你立马打给我!”
电话传来女人阴冷的声音,充满了阴谋和算计:“你那十万,给的是我教你的法子,没有说告诉你如何勾引林淮南。”
安娜算是彻底听出她的意思了:“怎么,你还想着我再给你十万?”
“你可以给,也可以不给!”
“你——”
这女人的心思怎么这么深啊!
安娜呼吸急促,心里开始快速盘算着:“十万我也不缺,但是这次我现金给你。”
“哦?”
“你到我家,一手交货一手交钱。”
“……可以。”
“明晚九点,我在家等你。”
……
没戏拍的时候,钟梵在酒店的房间里酩酊大醉,醉生梦死。他喝了很多,大脑的意识却愈发清晰,煎熬着他每一根神经。
醉意浮上眼角眉梢,光影凌乱,隔着厚重窗帘的一角透过来的一米阳光,静静地落在钟梵那张妖孽邪魅的脸上,刹那妖娆生姿,明灭生艳。
我父母,两年前在一场车祸中丧生了。
你登机不久,我还没走出机场,就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
那天,母亲心情很不错,开车去接父亲下班,可又有谁知道下一秒钟的情况呢。
那、那幢办公楼,叫什么?
Keynsham市政中心办公大楼。
Key……
拂去脑海里同时懿的对话,钟梵从床底翻出日记本,解开密码,时间落在了2014年的那个夏天。
手指一一抚过上面潦草的字迹,钟梵只觉得指腹生热,热流沿着血液一直滚到他的眼底,涩涩的、烫烫的。
以前,他不信命!
现在,他好像信了一点儿!
没办法放心钟梵,宋清欢做了些他喜欢吃的糕点去敲酒店房间的门,敲了半天,里头没有半点儿动静。
他这些天准时到片场,拍戏一条过,再激烈复杂的表演亦能被他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
这样的他,未免厉害得有些太恐怖!
宋清欢眼神暗了暗,去酒店工作人员那里刷脸取来房卡,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充斥着浓烈的酒气,呛得她连连咳嗽,好一会儿才适应,提着手里打包好的糕点避开地上的空酒瓶小心走了进去。
大致扫了一眼,三十多瓶啤酒!
宋清欢是在床脚下发现钟梵的,已然醉得不成样子,难怪他每次去剧组都带着一身酒气,她那时还以为他是为了演戏。
“钟梵——”
宋清欢呼吸一窒:“你怎么了?”
旁人只道他薄情,可她却是明白的,他是真正靠情感过活的男人!
“你是不是知道时懿结婚了?”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其他的。
手指抚过男人妖孽艳丽的面容,无力下滑。
视线一路往下,落在男人手心里紧紧攥着的本子闪了闪。
她知道那应该是一个笔记本,有关他的秘密,有关他的灵魂。她看了便是侵犯他的隐私,也意味着要承担风险。
缓缓抚上笔记本,宋清欢心跳如雷,面红耳赤,神色不安地将笔记本从男人的手心往外扯,没扯动。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继续下去的,可倘若那个人是钟梵!
宋清欢微微调整了下呼吸,擦掉手心里的汗,沿着本子边缘一点一点地往外抽。
“呼——”
顺利拿到本子,宋清欢这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手指僵硬地将本子调正方向,只一眼,宋清欢瞳孔猛地瞪大,一滴圆滚滚的泪水从眼眶里掉落,啪地打在纸页上。
怎么会是这样——
不,她不要再看了!
颤巍巍地将本子重新塞到钟梵的手里,宋清欢一遍一遍地自我催眠,是幻觉!
一定是幻觉!
这不可能的!
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安娜死了,额头破了一个洞,流了很多血。
时懿看到报纸时,捏着报纸的手指泛起青紫,入室抢劫,模特抢救无效身亡。
“到现在,还想包庇她吗?”
林淮南将报纸从她手里拿走,大掌抚上时懿后背,平复她的情绪。
“你怎么知道是她?”时懿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那份深意,眸子倏忽亮了起来。
“安娜,借给她不少钱。”
债务纠纷。
“另外,她们曾经沆瀣一气想要瓦解你,现在窝里斗,不难想到。”
“……你是不是有对策了?”
林淮南点了点头:“是,但是需要你配合。”
“这些信息,警察很快也能查得到,如果她没杀死安娜,那么你也是从侧面证明她的清白。”
时懿呼吸加重,顿了顿,抬头亲了亲男人下巴。
“嗯,我配合。”
但愿,她做的这一切,最后是还她一个清白。
慕千寻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这么一想,顾不得手里饭盒,快速奔向若若的病房。
“砰——”
饭盒从掌心滑落。
**没人!
若若——
“若若!”慕千寻低低喃道,神色处于崩溃的边缘,全然不见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一转身,目光对上了一双深沉的眼睛。
时懿——
“你、你不是在拍戏吗?”
慕千寻瞳孔瞪大,心脏漏了一拍。
“安娜出了事,事发于我,我能不回来吗?”时懿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淡淡地开口走到她的身边。
“若若,很聪明的孩子。”顿了顿,时懿说道。
提到女儿,慕千寻眼泪没能控制得住,湿了眼,似想到了什么,厉色看向她:“你怎么知道她名字的?我女儿,是不是你带走的?”
“是!”
时懿直直地看向她,神色坦然:“我现在被警察误以为是杀死安娜的凶手。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斤斤计较,如今凶手这么害我,你觉得我能咽下这口气?”
“那你为什么不找凶手,反倒来找我女儿算账?”慕千寻心头真的恨到了极点。她糊弄三岁小孩子可以,但忽悠她还嫩了点儿。
她PS的行程表,漏洞百出,不过是想误导媒体的视线,同时用公众的流言毁掉她!
“嗯,的确不该。”
时懿笑了笑:“但是我总归要给自己一个清白,也就不在乎什么手段不手段了。”
“你什么意思?”
女儿,是慕千寻最大的破绽。
时懿不傻,短短几句话就可以判断出来。
“她得了白血病,没有匹配的骨髓,是活不长的。我什么都不要做,将她关进一间黑屋子,不闻不问就可以。”
“而你,会找到她的——尸体而已!”
“……不!”
慕千寻红了眼,怒火攻心:“时懿,你敢!”
“我既然能杀死安娜,我就敢杀了你!”
……
话音刚落,慕千寻晃了晃神儿,再次回神儿对上时懿那双阴沉的眸子,这次知道自己中计了。
“你骗我?”
“你说的,都被这支笔录下来了。”
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时懿脸色喜怒难辨。
“那我女儿呢,她到底在哪里?”
“她很好。”
“你别骗我!”
将录音笔放入口袋,时懿轻轻道:“没骗你。”
“淮南他,利用人脉帮若若找到匹配的骨髓。故意不让医生说这事儿,就是为了让你着急。”
就是她也没想到,他的心思竟会藏得这么深。
“医、医疗费呢?”
慕千寻表情有些呆滞。
“自然是由他出。”
……
“千寻,我不懂!”
只消一句话的事情,她却将这件事处理得一塌糊涂,最后搭上自己。
“哪里不懂?”
“你可以向我开口的。”
她并非见死不救的人,再说,若若她也很喜欢!
“向你开口?”慕千寻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自误杀安娜之后,她就感觉自己的头顶上悬着一把剑,那把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从头顶上掉下来,将她给砍了。
她不怕,但唯一割舍不下的,还是她的女儿。
如今到了这一步,总算心安了些。
“时懿,你什么时候看得起我过?”活到这个地步,她也不想再掩着藏着了,太累、太累了!
“我让你打理人脉你去了吗?你跨过我直接和影片公司签署协议,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那么多的国外代言,你说推就推了,你知道外头有多少人笑你傻?还有林淮南,你丈夫,辞退我的时候又想过我的感受没?”
是,她的确是有资本!
长得漂亮,又有势力,可凭什么好处都让一个叫时懿的人给得了去!
她就一个女儿!
老天爷还想将她给剥夺掉!
“巨蟒的事,是我煽动安娜做的,但当时我只想将你炒作起来,没别的意思。”双手掩住自己泪流不止的面容,慕千寻的声音陡然多了一份委屈。
中途她还是怕了、虚了,赶去找林淮南帮忙!
“可惜,她太蠢了也太吝啬了!”再次提到安娜,慕千寻眼神多了一份狠厉,“她下海做那档子事,别提有多赚钱。我不过就是想向她借一点儿钱,她不借。”
“可我从来没想过要杀她,时懿。”
“时懿,你相信我吗?”说到最后,慕千寻声音低了下去,喃喃的,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时懿眼睛不知何时也红了起来,声音哽咽:“那你信我吗?”
“我和淮南,并没有想要辞退你!”
她的尽心尽职,她看在眼里。
林淮南给她那笔钱,和她商议过的,她默许的。
她当时只想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那为什么,给我那么多钱?”
“你省吃俭用,我知道你缺钱,便让林淮南多给你一些。”
慕千寻深深闭了闭眼,泣不成声。
“时懿,你知道吗?”
“嗯?”
“以前的风光无限,到现在手里只有你一个艺人的事。”
时懿点了点头,她听过流言。
“以前我出差频频,顾不上家里。”
“杜连,我前夫,因为我的工作暗地里捞了不少好处。有些不要脸的女模特,趁着我出差勾搭上了他,再由他向我耳根子吹软风,让我带她。”
“安娜,就是其一。”
“不过我并没有撞破他们搞在一起,而是撞见他和另外一个女模特上床。我心痛,闹离婚。谁知若若突然晕倒送进医院,查出了白血病。”
“我当时,连死的想法都有了。”
“也就是那时,杜连突然松口同意离婚。我万念俱灰,想着离就离了吧,协议看都没看就签了!”
“就是那一个名字还有日期,我让我自己净身出户,只留下若若跟我生活。”
没有钱,没有匹配的骨髓,她们母女俩,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寸步难行!
“……之后,你要我再相信人,我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时懿呼吸窒了窒,半晌,道:“我会帮你照顾好若若,直到你出来。”
慕千寻眼前模糊,最终轻轻点了点头:“谢谢。”
她知道,警察在来的路上。
“叮——”
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时懿心底突然闷闷的,掏出来看了眼,国外的。
按下接听键,时懿听着听着,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林淮南从没觉得有一段路,自己可以走得那么长、那么久。
从监控室出来,短短十五分钟的路程,却生出走了十五天的心路历程。
推开门,空气里流淌着甜甜的血腥味,慕千寻跪坐在地上。
林淮南目光落在女人毫无血色的脸上,以及下身源源不断的殷红色的鲜血,瞬间将男人的眼眸染红。
“不、不是我推的!”
那么一瞬,慕千寻竟发现她还是怕的,怕眼前的这个男人!
男人脸色沉得可怕,全身上下的线条都是硬的,薄唇紧抿透着凛冽的寒意,大步走来,看似强硬的动作触碰到时懿那瞬间蓦地柔软起来。
天性凉薄的人,爱起来,浓烈深沉到摧枯拉朽的地步。
不幸的是,钟梵亦是。
更不幸的,是她爱上了这样的男人,死心塌地。
宋清欢身子蜷在沙发里,手机的电话簿翻来点去,最后落在“哥”的一栏,滑了进去。
“哥——”宋清欢眼睛微微发红。
剧组里的戏份,她快要杀青了,最后的一场戏,是她和时懿的。可偏偏这个接骨眼儿上,时懿向组里告了假。
时懿一走,连带顺走了钟梵的心,她呢,只能跟着难受。
“嗯,我没事。”
她没指望能从她哥那里获得多少慰藉。
第一,他不会安慰人;第二,他娶了钟梵的心上人。
发了好一会儿呆,宋清欢动了动手指,点击“亲爱的”一栏。
“钟梵,嗯,我清欢。”
“陪我去……看看我嫂子,她住院了。”
孩子真是个脆弱又顽强的存在。
时懿在**躺了一个月,每每抚上自己的肚子,眼神儿总会紧了又紧。
林淮南几乎将他的办公室都搬到了她的病房,每日除了办公,剩下来的时间悉数给了时懿。
对于女人这般不懂照料自己以及腹中的胎儿,林淮南只字未提。
时懿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眉眼间的凝重日益加深。
期间,时懿想去看看杜若恢复如何,林淮南不依,时懿也没再吭声,闭上眼睡觉。一觉醒来,却见杜若就在床侧,一旁是她的病床。
“若若。”
杜若光着圆溜溜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抱了下时懿,小女孩身上的奶香味很甜,顺着时懿的呼吸甜到了心坎里。
“姐姐,叔叔说你有了宝宝。”
叔叔——
时懿目光闪了闪,迎上身后男人投来的一双沉黑的眸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嗯,是哥哥的。”伸手摸了摸杜若的头。
杜若瞪着水润润的眼睛,问道:“哥哥是谁呀?我还以为是叔叔的呢!”
……
扭头,小丫头片子冲着林淮南甜甜喊道:“叔叔。”
时懿看到,林淮南的脸一下子黑了。
“你知道哥哥在哪里吗?”
……
时懿和林淮南默契地嘴角抽了抽。
“若若,你怎么叫他叔叔?他看上去很老吗?”
“不是很老,就是叔叔一直板着脸,很严肃。”
……
林淮南危险地眯了眯眼,似感觉到身后隐藏不住的杀气,小丫头身子往时懿怀里靠了靠。
医生和时懿说可以下床活动活动,时懿便领着杜若去了慕千寻所在的监狱。
慕千寻与往前相比性子变了不少,人沉默了下来,少了一些往日里的尖锐,看到女儿红润的脸庞,只是一个劲儿地哭。
杜若困惑地上前抱住她的小腿,细声细语地安慰道:“妈妈,不哭,不哭。”
“嗯,妈妈不哭。”
良久,慕千寻才将情绪整理好,抹着眼泪望向自己的女儿,心底到底还是漾着一缕欢喜。
“若若,妈妈、妈妈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打工,那边很忙,没办法常常看你。你不要闹脾气,也不要怪妈妈,好吗?”
哽咽数次,慕千寻断断续续地说着,时懿站在后面听着心里也是发慌得紧。
“嗯,姐姐说她会照顾我的!”杜若弯着眼笑眯眯道,“我会乖乖的,直到妈妈回来找若若。”
“而且妈妈,我跟你说哦,姐姐就是之前我和你说的生病的姐姐,她教我认字陪我玩儿的。”
“……嗯。”
慕千寻眼泪又掉了下来,时懿看着她这样,也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安慰,这个动作,她做不来。
“时懿——”
“嗯。”轻轻应了声。
“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我知道你不稀罕。”
慕千寻扯了扯嘴角,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是个很有天赋的模特,我却不是一个好的经纪人。”
“所以,没我扯你后腿,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一点儿,模特于你,到底是什么?”
“是一份可有可无的工作,还是你以后可以为之拼搏奋斗的事业?”
“假如是第二种,我相信,你会成为中国第三个戴着天使翅膀站在维密的T台上的人。”
……
维密、天使、翅膀——
时懿细细地想着,没有说话。
监狱里有些冷,从里头出来好一会儿,时懿仍觉得身上透着一股寒意,凉凉的。
直至杜若的小手探入掌心,时懿眼睛倏忽明亮起来,小女孩的手掌仍旧温温的,大抵她的心是热的。
病房的走廊上,林淮南远远地站在尽头,微垂着眉眼,指尖亮着红色的烟头。
时懿拍了拍杜若的肩头,杜若抬头看过来,时懿俯身半蹲身子,轻轻道:“若若,去花园里玩一会儿。”
“记得,回来吃午饭。”
“是不是我们没带叔叔去玩儿,叔叔生气啦?”小家伙贼贼地转着眼珠,掩着嘴巴小声说着。
时懿点了点头,如实道:“嗯,是的。”
还有一点,她临走时,没有同他打声招呼。
自她第二次让孩子置于危险之中,自己的牙齿都是林淮南给刷的,上厕所、洗澡也是。
见自己说中了,杜若咧嘴一笑,像阵风般地跑远了。
时懿这才将视线重新放到他身上,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林淮南冷眼瞧着她,见她近了,将手里的烟头捻灭,扔进一旁的垃圾箱。
“淮南。”
清清脆脆的一声,林淮南的怒火已然平静下来。
大步跨上前,捧住时懿的后脑勺,俯身亲了下来。只亲得时懿气喘吁吁,头昏脑涨,他才松开她,随即又开始轻咬舔舐着她的耳垂和脖子,只令她从身体到心,慢慢酥麻起来。
男人浑身透着淡淡的烟草味儿,不是很刺鼻,只让时懿觉得好闻。
蓦地想起往事,时懿心里涌起感慨来。她觉得不可思议,细细流水般的日子里,她和林淮南之间,原来已经有了那么多共同的回忆,身体的、心里的,交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较哪个更多一些。
只是再深处,她却不敢想下去。
那里,是她这生的障,不敢碰,不敢想!
“回来就好。”
男人隐下眼底的情绪,大手一遍一遍抚着时懿顺滑的发丝。
“以后去哪里,要告诉我。”
她总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这种被人反复考验耐性的错觉,让他很是不舒服。
如果某一天,她真的逃了,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他该怎么办?
“……好。”
时懿默了默,反手环住他的腰,解释道:“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医生同意她离开一会儿,他在公司,她不想要他太累。
事后,杜若发了烧,又住进了医院,时懿这才真正知道自己错了。幸好,杜若没什么大碍,只是仍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英国,窗外下着淅淅小雨,天色阴沉得厉害,光线也跟着暗沉,透过玻璃,软绵绵地停驻在靠窗的书桌上。
时师眼底聚着暴风雪般的雾霾,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
那是一位拍客早前通过手机拍的,为了参加英国当地举办的“惊险十秒”秒拍比赛翻出来发在网上。
这段视频在英国疯狂流传,惊动了警察,乃至皇家贵族。
地下车库视野不太好,拍得有些模糊。一个全副武装的黑衣男子动作利索,仅仅使用了八秒钟,在车上动好手脚,并成功避开摄像头。
后面的画面,是参赛者从以前的新闻视频上剪辑下来的,短短两秒钟,却是点睛之笔,成功地令所有观看者毛骨悚然。
那是他父母发生车祸的现场!
车牌号,一模一样!
时师将这段视频翻来覆去地看,眼睛早已红肿不堪。
没有!
一点儿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除了大概能判断出那是一个东方人的面孔!
即便当时留了线索,时隔两年,大概全部都被时光给掩埋了!
想到这里,时师愤恨地砸拳,情绪有些不受控制。
他没有忘记,姐姐一个人从天亮哭到天黑,差点儿连眼睛都没保住。
当时的他,就像是一头被放置囚笼里的狮子,凭着一身蛮力用身体撞得头破血流、气息奄奄,最后的最后,脑海里回旋的,就只有姐姐低低的哽咽,还有红肿的眼睛。
一时,小狮子身上蠢蠢欲动的暴戾因子被全部唤起。
“叮——”
电脑屏幕接到一个视频请求。
小狮子缓缓睁眼沉眉望了过去,是浅浅的。
“咔——”
鼠标移向拒绝。
电脑另一端的白浅浅怒了,不死心地又给拨了去,来来回回,拨了七次,小狮子才同意视频。
白浅浅开心没过三秒钟,就被画面里小狮子身上的阴沉给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Neil?”
小狮子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
大概是白浅浅这番呆滞的模样逗乐了他,小狮子眼底总算慢慢溢出一丝温度,开口道:“嗯,浅浅。”
“你是不是被人……霸凌了?”白浅浅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她在网上看到不少这类的帖子,东方面孔的人在国外很容易吃亏的。
小狮子嘴角抽了抽,直觉告诉他,那不是一个好词:“什么叫霸凌?”
“就是发生在校园里的,有人看你不顺眼,要打你!”
“……没事别乱逛那些贴吧。”
“哦!”
看来不是被霸凌呀!
白浅浅嘟着嘴巴应道。
随即冲着摄像头眼睛一亮:“这样吧,我来逗你开心!”
“不要!”小狮子冷冷地拒绝。
白浅浅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
这样的他,冷得让她感到陌生,一时连打趣他的话也不敢说了。
蠢货!
小狮子暗暗在心里骂着,轻声道:“你不是小丑。”
“你是我的女朋友!”
……
白浅浅呼吸放缓,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屏幕里的男人,猛地血液上涌,脑子一热,身子前倾作势吻上去。
“哐——”
滚动轮椅受惯性作为,蓦地后倾,白浅浅还没来得及亲吻屏幕,便被这力道摔了过去,一头栽在了地板上。
小狮子无奈扶额,电脑屏幕上,只剩下两只不停抽搐的大白腿……
“呜呜,Neil,我疼!”捂着鼓着小包的脑袋,白浅浅可怜兮兮地伸手爬向桌子,重新坐回椅子上。
“蠢货!”
某只狮子眉眼间流淌着笑意,白浅浅被自己给蠢哭了,但看到男人脸上的笑意,蠢蠢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