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一走,卫昭的肩头都松了下来。她往软榻上一躺,叹息了一声。
凤隐知道人走了,便走了进来。上前替她捏了捏脚。依着她的经验,逐渐的腿脚便有肿胀的征兆,凤隐便提前替她捏一捏捶一锤,到时候不至于多难受。
“累着了?”凤隐一边捏着,说道。
卫昭嗯了一声,又道,“累了也值。我的态度都表明了,长公主她是明白人,知道我什么态度,日后便不会为难我了。我本想着,她开口,我便能出宫去了。可没想到七哥愣生生将她给拒了。”
凤隐道,“他不让你走?”
卫昭道,“也没说不让。只说生了孩子再说。”
凤隐道,“到时候若是秦将军回来了,谁也没个理由留你了。”
卫昭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也没多说什么。许是长公主也这么想,便没和七哥再争下去。哎,我算是轻松了。大家都知道彼此什么心思了。”
凤隐不由一笑,“那赶紧进去睡下吧。”
“是该睡了。今天都没睡几觉。”
凤隐拉着她起来,扶着她进了屋。
翠宁宫一片宁静,却不知道坤宁宫却出了事。
姜舒和姜安走了一段路。有些话如鲠在喉,忍了半天,没忍住。
“小七……”姜舒叫住他。
姜安与她并排走着,姜舒这一喊,姜安便停下了脚步。
小良子忙喊住了前头两个打着灯笼的小宫娥。
“皇姐,前头就是昭阳殿了。”
“我有话对你说。回去说不方便。”
“皇姐想说什么便说,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姜安的话给了姜舒一些勇气。姜安他还是自己的弟弟。他们之间一直都是无话不说的不是吗?
想了一下,姜舒说道,“你留下小九是什么目的?”
小良子倒吸一口凉气,她怎么问起这个了?
姜安淡淡道,“只要她在宫中好好的。她如今有孕,在将军府无人照拂。我是她的七哥,自然要对她有所照拂。”
姜舒道,“仅仅如此?”
姜安道,“皇姐要说什么?”
姜舒看姜安那副模样,心中憋了一团火。可他是自己的弟弟,便又不忍。
她压制下来,又耐下性子,道,“你如今是皇帝。做的事情多少人看着,什么事情都得三思。”
“若是做了这皇帝,却还有许多事请不能做,许多事情还要忍着,那当这个皇帝又有什么意思?”年轻的帝王有些苦恼,有些不甘。
“便是你做了这个皇帝,身份不同,责任不同,所以才有许多事情不能做。知道可以为之而不能为,若是为了,便要伤害许多人。你只想着你的立场,可曾想过旁人的?”
姜安皱眉。
姜舒道,“你可曾想过,小九她也不想留在此地。你可曾将小芙的立场考虑进去?小七,你如今是这晋国的皇上,不再只是我的七弟。”
姜安道,“皇姐,我这一生,从未觉得何时顺遂过,顺心过?仅这一此也不行吗?”
姜舒看着姜安,坚定的摇头,“不行!一次也不行!”
姐弟俩不欢而散。
姜舒叹口气,“大了,不好管了。”
举步进了昭阳殿,去找虎头去了。
而姜安却抬步去了坤宁宫。
魏芙喝了几杯酒,觉得头有些晕晕的,便先躺下了。后来贴身婢女给她煮了醒酒汤,她便起来喝了。然后靠在软榻上歇息了片刻。
姜安几步冲进来的时候,魏芙有些惊讶。
他那样的神情,是魏芙从没见到的。他性子一向冷冷清清的,偶尔也有着急的时候。可他那副冷酷的样子,还是魏芙头一次看到。
而且那副冷酷是针对她的。
“出去……”姜安冷着脸说了一句话,屋内的宫娥都匆匆退下。
魏芙也从软榻上起来,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快些坐下。”
魏芙作势要去扶他,可姜安却避开一些,然后绕过她在桌边坐下。
魏芙抿了唇,然后转过身也在他跟前坐下,“七郎。”
魏芙温声一遍七郎,姜安的怒气消散了一些。可他还是有些生气。
“是你写信叫来了皇姐。”
“七郎,我,没有。”心中有些心虚,那话便没法理直气壮。
姜安抬眼看她,“没有吗?小芙,我要听实话。你不是那种人。”
魏延说,什么都不要做。
她确实什么都没做。这一点也得要姜安知道。
魏芙说道,“皇姐不是我叫回来的。”
“还说没有?”姜安将桌子上的茶具一下子拂到了地上。
碎了一地。
那声音让外面的宫娥们都吓了一跳。
“离着远些,这是在听谁的墙角呢?主子说话你们也敢听?”小良子将人都支开,他自己也离着远了些。
魏芙从没见姜安对她这样过,一时间被吓住了。
他性子清冷,但其实对她一直很和善。他只是话不多,但其实心很热。
姜安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道,“你在数月前,就开始命人打扫昭阳殿。那时候我都没有收到皇姐的信。你又是如何知道皇姐要回来的?你敢说,不是你写信叫她回来的?为了赶走小九是不是?”
魏芙看着他,没有说话。
“还不承认?如果不是你,那只能是……”
“是我。”魏芙急着承认。
她承认,总好过他说出父亲的名字。姜安总不至于对她怎么样。
“为什么?”
魏芙不知道该怎么说。
“为什么?”姜安咄咄逼人。
“我嫉妒……”魏芙说道。
她闭了闭眼,重新看向姜安道,“七郎,我是个人。我知道我是皇后,许多事情不能做,许多话不能说。我要做个贤后,给别人看,给自己看。可我是个人啊,七郎,我会嫉妒,我会吃醋。我不是个圣人。七郎,你这样对我不公。”
“不公?”姜安冷笑两声,“这世道何来公道?若是公道,我母妃不会惨死。若是公道,我便不会饱受二十几年的毒发之苦。小芙,你出生相府,家中和睦,从小便不缺爱。你如今成了皇后,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可你此时,与我说不公?那于我呢?我经历那么多,顺心一次,那么难吗?你反对,皇姐反对。你们都出来说我不对。我做了什么不对?我不过是让小九住在宫中,不过是我可以时常见她一面。除此之外,我做了什么?她本就是公主,她经历了那么多苦楚。如今在宫中受我照拂一番,有何不对?你们拿着世人的标准,在这里指手画脚,还叹这世道不公?魏芙,你有何资格说不公?你一直以来,得到的就比别人多,不够,还不够吗?”
一番话说的魏芙无言以对。
姜安拂袖走了出去。魏芙听到姜安冷清的声音在外面传来,“告诉别人,皇后病了,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探望。”
魏芙一只手撑在了桌子上,眼泪从眼角滑落,她忙用手擦了,随即又重新坐好。
她是个皇后,她是个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