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上了红色眼影，闪粉也是同样的颜色，在梳妆间灯光的映衬下看起来眼眶发红，像刚哭过，也像准备哭。

　　在叶启然眼中，她像个拼命竖起全身的刺害怕受伤的小刺猬。

　　丁诺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开始自我陶醉了。

　　“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他上前一步想碰她，被她躲开，“吃了挺多苦头吧？”

　　“没办法，家里破产，该吃的苦头就得吃。”丁诺满不在乎地对着自己新染的指甲吹了口气，“我没你那么好的命，可以一直当小少爷，还能出国念书。”

　　叶启然默然。当年丁诺家里出事，他家和顾家没过多久就举家迁往上海，他们两家跟丁诺家原本也有着十几年交情，但是到了重要关头，谁都不想被落魄的朋友拖后腿。搬家后他们就断了联系，叶家和顾家在上海抓住了风口浪尖，趁势起飞，两家的资产都翻了不止两倍，叶启然也因此有了出国留学的资本。

　　分别伊始，他对落难的青梅想念得紧，对父母闹着要回老家找陆曼蓁。父亲被他闹得烦了，往他脑袋上猛拍巴掌，叫他别烦他。叶启然哭闹绝食均不管用，也下不了更狠的心来折磨自己——不过也没这个必要，到上海后不出半年，他就淡忘了老家的一切，童趣固然值得怀念，但眼下的事情永远是最重要的。中学的课程应付完，就要准备出国，委实没有太多闲心念旧。

　　叶家和顾家走动得频繁，不管在商业还是在私人，都有合作和交情。因此顾筠和叶启然也没少相处。两家大人看孩子年龄相仿，打趣说不如直接定亲了，等叶启然留学回来就结婚。顾筠听到这句调侃，登时红了脸，然后被大人打趣得更厉害。母亲转向他，问：“你想不想娶阿筠啊？”

　　叶启然对此是无可无不可的，长辈既然提出来了，他也就顺坡下驴，点点头：“好啊。”

　　大人顿时笑作一团，拍板说这事就这么定了，强强联合，又互相知根知底，实在是良配。

　　那天顾筠的脸就没有不红的时候，后面散了聚会，她悄悄拉着他袖子：“你真的想娶我？”

　　叶启然端详她面容，他以前心思都放在陆曼蓁身上，对她没有十分地关注，现在一打量，惊觉她的相貌也相当不赖，柳眉杏眼鹅蛋脸，出落得钟灵毓秀美艳动人。

　　“真的啊。”他再次点头。

　　“那曼蓁怎么办？”顾筠对此很执着，“你难道还想一次娶两个？这个我不干的。”

　　陆曼蓁太久不出现，在他眼中已经是一抹褪色的影子，顾筠却是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美人，孰重孰轻，有脑子的都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你怎么还跟她计较上了？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呢。”

　　他的回答有避重就轻的嫌疑，顾筠不是十分满意，但到底还没正式订婚，八字没一撇，她不好无理取闹，只鼓着脸：“你要说话算话，留学回来一定要娶我，不准在国外勾搭其他女人。”

　　按照家里安排，他读完书肯定是要回国的，外国女人也不在他的审美范围内，这事没什么悬念。

　　“我什么时候反悔过？再说家里都定了，肯定娶你。”

　　时光荏苒，他留学归来履行了对顾筠的诺言，儿时戏言早已抛诸脑后，准备安心过日子了，不料旧时光里的人物忽然活过来，活色生香地站在他眼前，唤醒了久远朦胧的悸动。

　　她现在跟当年完全两样了，两种不同的风情，旧人新人都是她，纵使她什么也不做，叶启然的眼睛照样会黏在她身上。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他问她，迫切想建立起某种关系，“我听说你家欠了债……现在还得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

　　“不需要。”丁诺嗤笑一声，“再说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家欠债了吧？早不说晚不说，非得自己订婚当夜跑来找我，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只能认为你怀有其他目的。你是顾小姐的未婚夫了，不知道避嫌吗？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叶启然被她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打击得无处遁形，衣服连带皮肤都被她扒了，他露出窘迫的神色：“曼蓁，不要这样对我说话吧？”

　　“要我重复几遍？我不叫曼蓁，叶先生应该喊我丁诺，如果愿意给我面子，就喊我丁小姐。”丁诺冷下脸，“炒冷饭没意思，我还是希望叶先生往前看。”

　　他叹了口气：“好吧，丁小姐。我今天来找你不光是说闲话，还想送你一样东西，希望你赏面收下。”

　　他把手伸进内衬的袋子里，拿出一个信封，丁诺刚要接过来，外面响起争论声，她听出杨叔的声音：“哎哟戴先生您行行好，先在外头等一会儿不行吗？丁诺在接待别人——”

　　又有人来找她了？

　　她惊讶了一瞬，让叶启然先把东西放在梳妆台上，拉开化妆间的门。

　　戴浩民抱着一大束新鲜的红玫瑰，嘴里叼着雪茄，穿着一件皮夹克，一副纨绔公子的做派。看到她露面，立马不跟杨叔吵了，将玫瑰花送到她面前：“丁小姐晚上好。”

　　丁诺皮笑肉不笑：“戴先生真是很喜欢红玫瑰啊。”

　　不知道系统发了什么神经，附在戴浩民身上，变得油嘴滑舌起来：“那是因为红玫瑰跟您很相配。”

　　丁诺差点就绷不住大笑出声，想想还有其他人在，得悠着点，别把人吓着，于是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花我收下了，不过我现在正在待客，恐怕要等一会儿再同您聊天。”

　　说话间，叶启然在里面听到外面有男人的声音，就按捺不住性子自己出来了。看到戴浩民捧着玫瑰花对丁诺献殷勤，他立马黑脸：“你是丁小姐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