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诺回自己的住处打包行李，只留了一部分平时必需的生活用品在外面，其他全部收拾好，但是并没有这么快搬去叶公馆。叶启然三番五次上门催促，甚至连车都准备好了，可她就是按兵不动，说自己还想在这里多住一会儿，住了这么久了，有点舍不得离开。

　　“再说租约还没到期，我要是先搬走了，房租继续付，房子太久不住人也没人打扫卫生，到时候交房，房东肯定要扣我押金。”她这么解释。

　　在叶启然眼中这根本不叫事儿，叶家帮她付租金和押金再容易不过，她大可什么都不必担心，搬家都不需要自己动指头。

　　但无论他怎样打包票，丁诺就是不松口，决定至少要住完这一个月，凑满一个季度，这样比较划算。房东不允许转租，剩下的租金她得照付，还得时不时回来清扫一下房间。

　　“我知道你和爹妈都想帮我减轻负担，但这终归是我自己租下来的，没道理把包袱甩给你们。”丁诺笑道，“我还是得自己挣钱。”

　　叶启然眼皮一跳：“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还是会去歌厅唱歌？”

　　“不然岂不是白瞎了老天爷给我的这副好嗓子。”她掰着指头，“唱歌还是能挣回来不少钱的，又有成就感，姑且也算是一份事业，虽然这件事在你们眼中不算光彩，可我也没有念书的机会，想自食其力只能这样。”

　　叶启然自然是不愿意她继续泡在那样的场所任人打量审视的：“你想上学，现在也来得及，我托关系送你进女中念书。”

　　“只有中学学历，出来的话只能进厂工作，再兼职个打字之类的，挣不到多少钱，供自己生活都困难，不要说还债和养家。”丁诺心知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算念了大学，女人出来做事还是困难重重，基本没有机会挣到很多钱，末了还是要靠嫁人维持生活。何况学费还不少，我怎能一直趴在你们家身上吸血？”

　　她虽然说着善解人意的话，叶启然却从中听出了几分隐藏很深的攻击性。他听得不太痛快：“女人没有上大学的必要，挣钱也不是女人的事，你不要太逞强了。至于债务和生活费，我来负担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话已经明明白白触到了丁诺的逆鳞。她知道这是时代所限，女人有再多的才能再强的天分也很难有机会得以发挥，但是就算时代往前进，女人不再被束缚的时候，依然有为数不少的一批人抱着这样的想法。

　　叶世源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丁诺想起自己生前，但凡表现出些许上进心，都要被他打压一番，他最常对她说的话就是“你不行的”。

　　什么都不行，什么都不适合。

　　可笑的是，那时她还天真地以为他是真的一心一意为她着想，不想她太累。

　　叶启然的脸与叶世源重合起来，丁诺拳头骤然捏紧，想想这是在任务中，又硬逼着自己放松。

　　“你不必多言，歌我是会继续唱的，在我家债务还完前我不会离开歌厅。等还完后，我就把我母亲和弟弟接过来，为他们置办一处房子。我弟弟也快到了念中学的年纪，学费也是一份开支，这样算下来，我恐怕还得再多唱几年。”

　　“我就不明白了，你弟弟有手有脚，男子汉不上学也饿不死，照样能闯出一番天地，哪有靠姐姐供养的道理。”叶启然皱眉。

　　丁诺望定他：“那当初怎么不见你自己辍学？自己学成归来，劝别人不要念书，叶先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呢？”

　　再说下去，两个人今天势必要吵架。叶启然深吸一口气，对她笑道：“诺儿，咱们不说这些。认亲仪式都结束了，你怎么还叫我叶先生？”

　　“好吧，哥哥，我们暂时不说这些。”丁诺似笑非笑，“你回去告诉爸妈我的打算，叫他们不要担心。我虽然暂时不住过去，可是会经常上门吃饭的，也好陪他们说几句知心话。”

　　叶启然还想跟她多呆一会儿，她不给面子，把他轰了出去。

　　今天晚上她有活动，不过不是歌厅的工作。顾老爷又来约她作女伴，陪他去牌局。他们这批人现在组局心照不宣，不邀请叶老爷和叶启然，更不主动告诉他们丁诺和顾老爷一起出现。他们就巴望着顾老爷快点得手，然后丢给他们玩玩，圆了他们几年来的梦想。

　　丁诺严防死守，场面话说得漂亮，一旦任何人有越界举动，她立马就躲开。同时她也没忘了另一条支线任务，顾老爷和其他人聊着天，内容难免涉及到眼下形势和公司情况。他们把丁诺当成没文化的歌女，尽可能地多说一些好让她崇拜，这正好给了她可趁之机。她把关键信息全部记下来，还眨巴着眼睛羡慕道：“你们好厉害啊，每天看那么多资料，还要做决定，我光听听就觉得头大。”

　　“改天带你去参观我的办公室。”顾老爷的虚荣心被她激发出来了，“看了我办公室堆的那些东西，你就知道我们现在说的根本不算什么。”

　　丁诺来了兴致，一定要看看他办公室怎么样。顾老爷也不含糊，当即答应下来，明天就带她去。但同时也提了个条件，要她今天晚上跟自己住在同一间卧室。

　　丁诺是最会讨价还价的，娇嗔道：“不嘛，今晚不行，我来‘那个’了。等过去之后我再跟你一起。你先带我看了，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才有动力啊。”

　　顾老爷寻思反正她也跑不了，也不敢让叶家知道她跟自己出来，实在是好操作得很，先满足她一个小愿望也无妨。她看向他时眼里有星辰，仿佛真的很崇敬他似的，这令他由内而外膨胀起来。

　　第二天他说到做到，果真带着丁诺去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各种文件和资料。他知道丁诺没正经上过学，识文断字恐怕都有些勉强，虽然在歌厅入职时培训了三个月，可那终究是杯水车薪，也就够她背几句歌词。这种长篇大论的东西她是肯定应付不来的。

　　因此他十分放心，看着她翻翻这个碰碰那个，像只顽皮的猫咪在办公室上蹿下跳。

　　他已经能看到自己在她身上上窜下跳的情景，一股子蠢动蔓延至全身。他望着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