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非但没能得手，倒是失去了自己的人生支柱。

　　他的银行破产了。

　　丁诺结合他在牌局上说的股市新闻，外加看到了他办公室的负债表，一下便明白他的银行情况并不乐观，全凭虚名在撑着，底子已经掏空了，被挪出去另作他用。本来这种挪用是心照不宣的秘密，等收益回来，大家都当一切太平无事。

　　但如果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去取钱，他的银行是绝对周转不过来的。

　　丁诺只是做了一个微小的工作：把这个事透给了戴浩民。

　　戴浩民家在报社有关系，得知消息后直接刊登了一整版顾氏银行破产危机。一时间弄得整个城市人心惶惶，百姓排着队要去取出自己毕生的积蓄。

　　这笔钱的数目超乎人想象，任由顾老爷如何澄清也没有用，大家就是要现在取出来才能安心。看银行工作人员办事不爽快，更加相信报纸上的报道了。顾老爷这个窟窿堵不上，千方百计找朋友们借钱，但大额资金人家也不是说拿就能拿的，筹措了一部分钱，依旧是杯水车薪。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看着报纸上的假新闻成真，他花费了大半生心血的银行宣布破产倒闭。

　　他生活的根基被这阵突如其来的龙卷风卷得七零八落，从上流跌到下流只需要不超过一个星期的时间。一切来得猝不及防，他根本无法接受，愤怒的百姓堵在顾公馆门口要他给个说法，不久后他这间公馆也要收上去充公抵债。

　　顾老爷风光了十几年，决计不愿看着自己一点点被泥沼吞噬。他选择了更快的方式。

　　绳结打好，椅子一踢，便再也用不着目睹自己即将会有的狼狈下场。

　　顾筠得知父亲的死讯，是在火化之后了。

　　叶老太太对她管得非常严，不准她独自出门，除非有叶启然陪她一起。叶老爷这两天在外头包了个舞女，又开始不着家，订阅的报纸也改了地址。叶启然回家来，叶老太太不让他把事情告诉顾筠，他对此本来也无所谓，便听从了母亲的话，一点都没泄露出去。

　　直到听说顾老爷已经被送去殡仪馆，叶老太太才不紧不慢地拿了一份一个星期前的报纸给顾筠看。她不可置信地读完，立马打电话给娘家，但是接电话的既不是父亲也不是管家，是个很陌生的男声，语气满是不耐烦，说姓顾的死了，还欠着一大笔钱，问她有没有钱能替她爸还一点。

　　“嫁妆总还有吧？你自己没藏点私房钱？名下没有其他财产？”对方步步紧逼。

　　顾筠不知所措地挂了电话，全身发抖，六神无主地在沙发上坐了片刻，要冲出家门去看个明白。叶启然把她拦下，叫她先梳好头发穿好衣服，他陪她去。

　　但他没带她去顾公馆，上车后直接报了殡仪馆地址。

　　最后一面只是一个简陋的骨灰盒。

　　顾筠被一连串的打击弄懵了，呆呆地抱着这个小盒子，连哭都忘了，整个人木然僵硬地立在原地。叶启然揪着她上车回家，殡仪馆不好停留太久，现在城里到处都是对顾老爷怨声载道的百姓，万一有人认出她是顾老爷的女儿，连带着叶家也要被骚扰。

　　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回到叶公馆，顾筠径自走上楼去，关了卧室门。叶启然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生起了恻隐之心，决定今晚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自己主动去睡客房。

　　看他去客房，叶老太太就不乐意了：“你们是夫妻啊，怎么还分房睡？她赶你出来？可是她爸死了，怎么就能怪得到你头上？”

　　“想单独呆着吧，也不是怪我，有些情绪总是要自己排遣的。”他漫不经心道。

　　他是不擅长温言软语安慰人的，自认说不出几句贴心话，要是没安慰到点子上，把顾筠惹毛了，今晚才是不要想睡觉了。

　　第二天叶启然拧门把手，他今天要穿的衣服落在了里面。把手拧不开，门从里面反锁了，他拍门道：“阿筠，开门，我拿东西。”

　　顾筠迟迟不回应。

　　叶启然心头一紧，叶老太太也在旁边念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死在里头多晦气啊……”

　　他去找备用钥匙，开门后见顾筠两眼血红，坐在床边，疲惫又憔悴，老了十岁不止。她像具人偶，叶启然在边上唤她名字，得不到半句回应。

　　叶老太太站在门口：“怎么啦？聋啦？”

　　她缓缓抬头，一双血红的眼盯紧叶老太太。

　　这个眼神有点吓人，叶老太太暂且乖乖闭嘴，叫叶启然下楼吃早餐。

　　顾筠行尸走肉的状态持续了三天，才逐渐缓过来，像个活人了。这期间叶启然对她比以前温柔许多，停止了先前的折磨，吃饭也会考虑到她的口味，还会吩咐保姆给她睡前送热牛奶。叶老太太看在眼里，醋海翻波，对这个儿媳妇越发地看不顺眼，老想着整治她。

　　现在顾老爷死了，顾家财产也如数收回了，顾筠没了依仗和退路，还不是随她拿捏？

　　想做点更过分的事情也无所谓，反正再也没有人能够来约束她。

　　顾筠疗伤期她没有动作，不然显得自己太过歹毒，儿子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等两个月后，她差不多走出了失去父亲的阴影，虽然精神状态不如从前，可也像个正常人了，这时叶老太太就开始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儿媳妇做什么她都觉得不好。

　　叶启然已经搬回他们的卧室睡觉，他发现顾筠还是不肯配合自己做那事，很是恼火，对她又恢复了半强制的措施。母亲对她刁难，他视而不见，有时心情好了还会附和一两句。

　　“哎，启然，当时说好了让曼蓁回来住，她不肯，说会经常来吃饭，可这两个月了也没见她上门来。要不这个周末，你主动去找她，约她过来吧？妈想她了。”晚餐饭桌上，叶老太太当着顾筠的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