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明摆着对丁诺示好，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亲近，丁诺知道，等他们走后，这帮心脏的小兔崽子指不定怎么编排自己。

　　她更明白，这就是叶清涟的目的。

　　看透他的套路之后，他在她眼中就像一只围着蛋糕乱飞的苍蝇，没有任何技术含量，还烦得不得了。

　　可惜的是目前还不能把他赶走，或者拿苍蝇拍拍死他。

　　怀着微妙的厌恶心情，她随着叶清涟下山，在集市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叶清涟相比之下倒更像个小孩子，老是拉着她在糖画、泥人摊位驻足，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还是装的，亦或是半真不假。

　　他往丁诺怀里塞了好几串糖葫芦，沿路又一直都在买些不实用但好看的小玩意儿，说这些东西回头都放进她的卧室，摆在窗台和桌子上，看了心情都会好点。

　　一条街逛到尽头，他在胭脂铺位前停了下来，含情脉脉地看着丁诺：“诺儿，要不要为师买些给你？你也快到了可以化妆的年纪了。”

　　集市上灯笼和花灯的光五彩斑斓，尽数映在丁诺的眼瞳里，此刻她瞳仁看起来像黑曜石。她瞥了一眼摊位上满目琳琅的化妆用品，摇头婉拒：“我来门派中拜师学艺，还是抓紧自己的主页为好，不要去碰这些没用处的东西了。”

　　叶清涟暂时罢手，带着她往回逛，看到漂亮衣服，又问他：“这些呢？衣服总不会是没用处的东西。你成天就这么两套，到了阴雨季节，换都换不过来。姑娘家总不能像那些师兄弟一般粗糙。”

　　“如何不能？”丁诺笑道，“师兄弟过什么日子，我就过什么日子，搞特殊未免太不成话。”

　　最终叶清涟没给她买这些东西，只带着一些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又回到了山上，在她屋里摆好了他们捏的泥人后便离开了。

　　但是丁诺心里有把握，他不会就此罢手。即便她今日拒绝这么多次，他还会卷土重来的。

　　果不其然，三天后她练完功，回到住处一拉开衣柜，赫然看到里面挂着满满一排新衣服，比他们前些天逛夜市看到的可要高档多了，面料、样式显然精心考究过，拿出来比一比，竟然刚好符合她的身材。

　　再翻一下抽屉，里面放了些朱钗水钻，还有镯子项链。那盒胭脂也已经买回来了，就放在她桌角，还配了口红眼影。倘若她现在想要换衣服上全妆，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她对着这一切愣怔片刻，倏忽反应过来叶清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他肤浅的脑壳里，给她勾勒出的形象大概是这样：一个貌似有些心计但依然逃不开本能控制的蠢姑娘。

　　他恐怕还以为，她会像所有爱美、好奇、虚荣的小丫头片子一样，先犹犹豫豫地试着穿这些衣服，把自己的脸画得像吃了死孩子的鬼，逐渐地摸清楚穿衣打扮的门道后，便在这条路上一发不可收，今天穿白纱裙明天穿红长裙，慢慢地就嫌这些衣服还不够，化妆用品也远不能满足，便会巴巴地求着他，让他再多买些。

　　凡事有求于人，那就不能不受人拿捏了。

　　即使他的思路与这一套不完全吻合，大致的脉络也错不了。

　　丁诺顺从地入套，拿了一件荷叶边的纱裙换上，再去桌边，开始对着小镜子描眉画眼——这块崭新的梳妆镜也是今天才出现在她的房间里的。

　　晚上没有集体训练，白天的练功量也不算很大，因此外面有不少师兄弟在闲逛，吹吹风聊聊天，日子难得惬意。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凑在一起，还在说前些天叶清涟带丁诺下山的那件事。山上无趣得很，屁大点事也可以成为谈资。他们说起这几天师母的脸色都不好，再联想一下丁诺，一出好戏就连在一起了。

　　“哎，你们说，师父果真对丁师妹有那意思吗？”

　　“丁师妹那张脸，换我是师父，我也有意思。”

　　“你当心她揍你。”

　　“我觉得吧，她那个脾气，要不是她自己愿意，师父再喜欢也没辙。”

　　“对啊，记不记得上回老二说了句什么话，被她打成什么样了，半天都爬不起来，啧啧……”

　　“这女的心思野着呢，我看她面向，就是那种要铆足力气往上爬的，师父看着又那么正人君子，八成是被她蒙蔽心窍了。”

　　“你是说她主动勾引？”

　　一群半大小子，说起这些腥膻事，嘴巴比任何一个街边老太都要零碎。很快他们就敲定了最终的结局，对丁诺进行了审判：这丫头是个狐狸精，想把高洁的师父拉下水，拆散师父师母的家庭。

　　没影的事情也能被他们说得有鼻子有眼。

　　丁诺在树干后面听了片刻，险些笑出来。等他们陷入短暂的静谧，她清清嗓子，从后面走出来：“师兄，你们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