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叶清涟说的这些事情，丁诺印象全无，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他杜撰，但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陪他演戏。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无非就是想她顺从他，依赖他，从精神到身体，方便他把她吃干抹净。

　　既然他采用往事作为突破口，那么她就顺着他的意思来，提的要求也要蒙上泛黄的滤镜。

　　虽然她依然对小时候他请自己吃过糖葫芦这件事表示怀疑。

　　这么一个小要求，叶清涟身为枯叶派的掌门人，想带她下山再容易不过了。但是这会儿他还偏偏要皱皱眉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门派是有规定的，没有紧要之事不得随意下山走动……不过师父可以跟几个师兄协商一下，如果他们觉得没有不妥，师父这就带你下山去，你想买多少糖葫芦都没问题。”

　　丁诺心中抑制不住地冷笑。她知道老掌门人的大弟子们会对他形成一定的制约，但是绝对是不会出手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他想下山，想带某个弟子一起，他们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随便他去，反正只要不在外面干出些杀人放火的事儿就行。

　　他坐拥这么高的自由度，还来对她说这种话，好像他处处受制于人，带她下个山买糖葫芦是件多么难于登天的事情似的。

　　存心是想显摆他为她付出了多少，加大她的愧疚感。

　　类似的操作，她生前和叶世源谈恋爱时就没少见，那时候她单纯得过分，什么套路也不懂，被他磋磨了许多年，到头来连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也搭了进去。

　　到如今，她对他的一举一动，以及背后蕴藏的思路，全部了如指掌，想到当年的自己，就总也免不了一声长叹，骂自己傻。

　　怎么就能折在这么个破烂货手里头。

　　叶清涟见她低头，又不说话了，以为她在失望，便打包票：“诺儿放心，师父答应你，一定说动他们，带你下山吃糖葫芦，就算他们不肯破例，师父为了你破这一次也不算什么，值！”

　　“多谢师父。”丁诺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怕自己显得太事不关己，故意抬起手指在眼角抹了抹。

　　叶清涟当然没放过这一幕，在他看来，这就是丁诺被他瓦解的迹象。

　　他这就装模作样地准备出去，宣称是要去找那一批弟子稍作商量，争取今天晚上就带她下山。丁诺很感激地，又对他道了谢。

　　“别老是一口一个谢谢的，我是你师父，你又是我恩师的女儿，于情于理，你的事情我都会竭尽全力。”叶清涟顿了顿，“于公于私，我也都想对你更好一点。”

　　这次丁诺没再表现得抗拒或怀疑，只轻轻点了点头。

　　点头可以理解为她接受了这个说法，也可以仅仅表示她知道了。毫无疑问，叶清涟相信前者。

　　丁诺在屋里躺了不到半个时辰，叶清涟就折回身来，喜上眉梢：“诺儿，他们答应了。今天晚上为师就带你出去，除了糖葫芦，集市上还有好多好吃好玩的，你随便选，为师全部包圆。”

　　他才出去这点时间，能不能把那些师兄召集在一起都难说，丁诺心里当然不信他这番说辞。

　　指不定是去哪里晃悠一圈杀杀时间，然后回来装作过五关斩六将很不容易的样子，来对她邀功。

　　“师父真是好效率。”她瞪大眼睛。叶清涟恍然间又看到了林中迷路的小鹿。

　　“你的事情，师父怎会去拖延？”叶清涟笑道。

　　丁诺往窗外一瞧，看日头，现在已经是下午稍晚些时候。她问他：“下午的训练您不去盯着了？还有师母，您中午对她那样凶，不打算道个歉？”

　　“说心里话，她那样对你，我不想去道歉。”叶清涟现在抓紧一切机会献殷勤，树立自己温柔体贴好师父的形象——而且只对她一人温柔体贴。若是个不知人间险恶的小丫头，被他花言巧语这么一骗，骗到手是早晚的事。

　　无他，委实是眼前这张脸英俊得过分，即便知道好皮囊下潜藏着怎样一颗肮脏的心，某些时候被原始欲念蛊惑，丁诺还是会恍神。这时便只好在心里不停地重复他的罪孽，以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她在自己的卧室度过了下午的时光，叶清涟身为师父，翘掉了训练，所有的摊子全丢给姜远泽，正好也让他抽不开身来捣乱。丁诺在他的注视下，干什么都不自在，想躺下睡，被他盯着如芒在背，也睡不着。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叶清涟刻意来徒弟们的饭堂叫住她：“你手脚快一点啊，晚上我们还要下山，但是不能在山下过夜，宵禁之前必须上来的。”

　　他这样一说，所有人都把目光投过来。年纪不大的师兄弟们都很羡慕，他们自从进入了枯叶派，就再也没有下山去看看的机会，师父总是不同意。

　　现在师父竟然要带这个师妹下去，他们忘掉自己之前对丁诺的态度有多不客气，呼啦一下全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她：“师父带你下去做什么啊？”

　　有几个稍微年长的师兄已经探听到中午师母和丁诺之间发生过不愉快，虽然不知晓全貌，但是可以大致猜到一些，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是想象力最强的时候，从细节就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部分心直口快的已经把自己的揣测说了出来：“丁师妹，你和师父有一腿？”

　　“少在这里无中生有，信不信我把盘子扣你脑袋上。”姜远泽不知何时飘了过来，阴测测地看着这个师弟。

　　他这个大师兄虽然不受叶清涟待见，但是在师弟中的威望还是有一些的。师弟顿时萎了，灰溜溜地滚去倒剩饭。

　　叶清涟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却没对此表示出异议，他站在门口对起身的丁诺伸出手：“快点来啊，师父可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