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康颜身上发泄一番后，叶啸云连着两天的心情都很好。他如常去早朝，跟其他文官武将一起拍皇帝老儿的马屁，再针对奏折提出一些无关紧要的意见和建议，混过这段无趣的时间，便又回到将军府，一头钻进书房。不多时，丁诺便打着端茶送水的名号来敲门了。

　　现在他的书房俨然成为了他们两人的秘密基地，丁诺来敲门总是很有规律，一般在他进书房后一炷香的时间。摸清她的习惯后，叶啸云便在进入书房的头半个钟都不做事情，只暗暗数着秒数，想着门外什么时候会响起那轻轻的叩门声——丁诺每次敲门也极有涵养，只拿指节叩三下，然后听听里面的动静，如果五秒钟都没有回应，她才会再敲三下。

　　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竟也培养出一种奇怪的默契。叶啸云窝在书房里等她敲门时，会生出一些令自己啼笑皆非的念头。他像个待字闺中的大小姐，一步也不敢走出房间，等待情郎翻窗前来私会。

　　有时他会想起很多年前，那时丁诺还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他这个乡野莽夫自然是没法儿堂堂正正走进县令的宅子的，好在丁诺的房间靠着背阴的那一面，下面是花园，有几棵树挡着。每次到了他们约定的时间，他就站在树下，都不用出声，丁诺每回都准时推开窗户，确认他是不是已经到了。看到他仰着脸对她笑，她也就跟着笑起来。而后他张开双臂，要她跳下来。

　　丁诺住的房间离地面算不上很高，加上叶啸云的臂力天生比正常人更大，因此每次都能稳稳地接住她。她对他也是真的信得过，每次都跳得毫不犹豫。

　　想起这些，叶啸云难得感觉自己的心境变得这么柔和。当时他对丁诺不可谓不真心，但是真心也不全是好的——他对她以及她背后的权贵怀着同样真诚的恨意，尽管她父亲只是一个县令，官职委实算不上大。时过境迁，她早就不是千金小姐，失去了一切可以失去的东西，连学进脑子里的知识也忘得一干二净了，整个人完全被岁月洗刷成了一张白纸。

　　如今他对她早已没有了当初微妙的恨意。她什么都没了，唯独当年的美貌不减，反而更多了几分少女没有的妩媚韵味。那么，他便没有什么理由不怜爱她。

　　丁诺来送东西，将托盘一放，茶水点心都是次要的，叶啸云真正要吃的是她。

　　虽然迟迟没有最后一步，可是其他该做的一样不少全做了。

　　每次他释放出来，都会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这是他精神最放松的时刻。这种时候丁诺提什么要求，他多半是不会拒绝的。

　　丁诺在摸清了他的规律后，胆子越来越大，今天便指着案几上新带回来的军务文件：“我要看这个。”

　　这份文件里挺多生僻字，而且还有大段大段的描述漠北族群的文字，读来极为枯燥和绕口，他见她对这个感兴趣，登时就笑了：“你看，随便看。不过有一条，你坐在这里，拿着这份文件，把整篇文章一字不漏地全给我念下来，你不必知道这文章讲了什么东西，能全文念出来就是成功，也算是没有辜负本将军百忙中抽出时间对你的教学。”

　　她心中嗤笑，叶啸云这人真是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真以为自己教得多好呢。实际上每回他们钻进屋里，他就急不可耐地扒拉她的衣服解开自己的裤带，将军是个仗义的人，要让兄弟好好爽爽。

　　至于教学，无非是每次他爽够了，弄得她满手满身黏腻，然后再随便拿起一本过时的诗集或文集念上几个字，这就算是教完了。

　　若不是丁诺本身有着不错的文化功底，真正的文盲被他这么教，是什么都学不到的。

　　可惜现在还得忍着恶心，在他面前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样子。

　　丁诺捧起他指点的那份书卷，皱着眉头瞪了许久，一个字也没念，纠结的样子看得叶啸云直乐：“怎么不念呀？不听我这个教书先生的话了？”

　　她趁着这段沉默，把重要的信息一一记在了脑子里，然后放下书简，两眼微红：“我认不得。”

　　她一这样，叶啸云就心软投降了：“好吧，不刁难你，我们换一份。”

　　他从一叠书简中随便抽出中间的一份塞进丁诺手里：“你来念念这份？”

　　这份书简是两个月前的，按说时效已经过了，但是丁诺扫了几眼，咂摸了一会儿，突然注意到这篇文章提到了漠北的那个少数族群。

　　这是个关键信息。她开始逐字逐句地浏览。

　　整篇文章看完，她从中找到了一个上份文件缺失的关键点。

　　再回忆一下他地图和沙盘上的标注，正好能对上。

　　漠北最近不太平，大概不久之后，他就会被派去驻扎。那边有他在上次战场上带出来的大部队，对他这个将领的认可度还是很高的。皇上担心兵权全部放在他手上会引起事端，便分了三分之一去了副将那里，漠北的军队听凭他们二人调遣。但是那鬼地方天高皇帝远，他们真的去了，京城这边是无从制约的。

　　叶啸云心里显然也深知这一点，已经规划好了从漠北一路进军到京城的路线，几条关键的河、途经的几个大营、粮草仓库的位置……他事无巨细地全部列了出来。

　　丁诺在这份看似过时的文件里找到了他喉舌处的一个粮仓，以及他准备团结的少数族群的头领。

　　叶啸云见她迟迟不开口，催促道：“诺儿，这篇文章已经简单很多了，该不会你还是一个字都认不得？”

　　丁诺回过神，面上有些为难：“认得倒是认得，但中间总是有些生僻字我念不出来，这样就不连贯了……”

　　他笑道：“大胆念，能念多少念多少，我又不笑你。”

　　丁诺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她念得磕磕绊绊，一句话不到十五个字，半分钟了还卡着。叶啸云终于听不下去：“好了别念了，我看你还是不要学认字了，这太为难你。反正你也用不上，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她鼓起脸颊：“将军嫌我笨了。”

　　叶啸云格外喜欢她这个娇俏的模样，伸手轻轻捏着她下巴：“笨一点好啊，笨一点多可爱。女人家不需要聪明。”

　　丁诺的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握成拳头，又慢慢放开。

　　这本书里的男主角是目前她最讨厌的一个。虽然所有男主角都和她的人渣前夫如出一辙，一样的道貌岸然，一样的喜欢贬低女人，可还没有哪个能像叶啸云这样，随便说句话就能踩中她的雷区，让她手痒想扒了他的皮剁了他的舌头。

　　今天在书房收获颇丰，她终于把叶啸云的谋反计划串成了一个闭环，再稍微整理一下，落笔成文，就足够上报给皇上，让皇上当朝下令逮捕叶将军，不日准备问斩了。

　　当然，康颜是他的妻子，连带着也不会有好下场。虽然有着公主的身份，可皇室的公主这么多，不缺她一个。做过反贼枕边人的女人是肯定不足为信的。

　　“诺儿，”叶啸云忽然唤她名字，语气有些玩味，“你今天，怎么有点心不在焉的？”

　　丁诺霎时间心中一紧。

　　忘了他是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将军了，观察力绝对是一流的。

　　她今天在书房确实频频神游，在考虑他的谋反计划。

　　丁诺抿起嘴，笑得很勉强：“我确实有心事。”

　　“哦？”叶啸云眉毛一扬，“与我说说？”

　　在这一两秒内，丁诺的大脑快速运转，很快想起一个绝好的理由。

　　“你……”她欲言又止，“我要问这个事情，但是将军得先保证不怪责我。”

　　叶啸云笑了：“保证不怪你，问吧。”

　　“我们的儿子，找到了吗？有线索吗？”丁诺神色黯然，“按理说我不该问你这个，是我亲自卖了他，他和我这个娘亲此生无关了……可是啊，近来我忍不住要去想他，母子血脉相连，到底还是割舍不下，特别是看到夫人的肚子……”

　　她抹了抹眼角：“我知道我这样说很虚伪，将军要是找到了但是不愿意告诉我，我也认。我不需要知道他在哪，他快乐平安就好了，这辈子没我这个祸害娘更好。”

　　叶啸云以为她在想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说出口的竟然是这个。他自己都快忘掉了还有这么一件事。这儿子他没有出什么力气，更没相处过，血脉亲情断然是谈不上，只不过想着自己的孩子被卖了，总归有些不是滋味，但是看着康颜的肚皮，他就不在乎这件事了。

　　只要他愿意，以后有十个八个儿子也不是问题。

　　叶啸云将她拥入怀中：“我在派人找，但是说实话，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不一定能有结果。事情都做下了，后悔无用，你就忘了他吧，就当他过着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以后我们还能有很多个孩子，这是我承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