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听到没啊，叶先生松口了，决定按照你的条件带你回家认爹娘了，你要成为他妹妹了，”戴浩民不知为何话中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捅了捅丁诺，“你要感激涕零，知道吗。”

　　丁诺非常配合，站起身，对叶启然九十度鞠躬：“非常感谢叶先生给我这样的机会。”

　　这个浮夸的动作实质上毫无诚意，叶启然丝毫没觉得感动或开心，事实上他们两个还是联合在一起，从各种小动作小细节上合着伙耍他玩。

　　“丁诺，不愿意你就直接说，何必这样阴阳怪气。”

　　“我没有不愿意啊，我可是太愿意了。”她小鸡啄米般点头，“现在就看叶先生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下个星期一有空，剩下的就靠你和家里人商量。说好了，你可不允许反悔，戴先生在这里就是一个见证，你是要正式认我做你妹妹，接我去你家办正式的认亲仪式的。”

　　“对，我做见证。”戴浩民笑道，“叶先生还要请几个重量级的父辈朋友，让圈内大家都见证了，这件事才算做成了。”

　　戴浩民一添油加醋，叶启然才意识到这样做的风险。他刚才是热血上头，不管不顾一定要把丁诺拴在自己身边，以任何名义都好。但是如果真的按照她的要求去举行正式仪式，老太太也许能同意，老头那关可能就过不去了，他对自家老头是了解的，重视门第和阶层，丁诺做歌女，势必入不了他的眼，更何况还有顾筠这个大醋缸子，他要是胆敢提出认妹妹，顾筠首先把家里闹得翻天覆地。说不服家里人，现在又让戴浩民知道，万一提前给他传扬出去，到时候圈子里所有人都会来看他家笑话。

　　可是既然已经说出口，就不好反悔，至少不能当着丁诺的面反悔，否则真是颜面扫地，再也捡不起来了。他郑重其事对她道：“我们保持联络，一旦我家安排好时间了就马上告诉你，接你过去。歌厅的电话号码我有了，你家的……你家有装电话吗？”

　　丁诺遗憾地摇头：“还没有，平时我不怎么用电话，也不需要跟什么人特别频繁地联络。”

　　这倒是另一个契机。叶启然抓住了：“这样不方便吧，万一有急事找你，还得打电话去你的歌厅？过一条街就有装电话的店子，不如我现在就叫他们上门给你家装一部？”

　　“这房子是我租来的，装一部电话在这里，房东也未必乐意，何况以后搬家恐怕还带不走，还是算了。”丁诺可不想他以后那么方便地联系上自己，就是得让他多跑几次才行，“多谢叶先生好意。”

　　“怎么还叫‘叶先生’呢，这么生分。”戴浩民又来了，“都准备要搞仪式认你回家了，现在又没外人，你喊他一声‘叶哥哥’很难吗？”

　　戴浩民说任何话在叶启然眼中都是讽刺和挑衅，他在丁诺开口前就说话了：“这倒不必，还没举行仪式，那就不能算数，我不能在口头上占丁小姐便宜。”

　　“就是啊，而且如果现在就认了哥哥，你信不信他第一时间就以哥哥的名义管教我，不让我跟你来往了。”丁诺手肘碰了碰他，“更加不让我收你的玫瑰花。”

　　丁诺一句话把他逼得无路可走，他不得不假装大度：“这个不至于，我不会干涉你的正常社交。”

　　眼睛一转，瞪着戴浩民：“但是如果有人对你不利，我是不会允许的。”

　　丁诺和戴浩民相视而笑，戴浩民对她做了个怪相：“你以后多了一个护花使者了。”

　　叶启然骤然觉得这个房子他一刻也不想多呆，不管他怎样安慰自己，丁诺和戴浩民现在还是站在一条战线的，他说什么他们都会暗地里嘲笑。他起身，说自己家里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走了，丁诺送他到门口，也没说看着他上车，径自就关上了门。

　　戴浩民没出来，不知道他们还会在里面干什么。

　　出来之后，叶启然又有点后悔。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总不能再回过头去敲门，只能拦了人力车往叶公馆去。

　　进了家门，叶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织毛线，叶老爷不在家，想是又出去约人喝茶了。叶启然多年来对这个冷淡的父亲没有特别的感觉，同住屋檐下，履行了相关的责任义务后，他们更像是互不打扰的租客。叶老爷在家里跟谁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对太太也并不亲近，叶老太太一腔热情在丈夫那里碰了壁，只能倾注在儿子身上，因此每次看到儿子，她都殷勤得过分。

　　这会儿见叶启然进门，她赶紧放下手头的针线，给他端茶倒水送点心。叶启然把她按住：“妈，家里不是还有保姆嘛，你坐着就好了，干嘛跟人家抢工作干。”

　　“在你的事情上妈是不能够含糊的。”叶老太太笑道，“你上午和中午都上哪儿去了？吃饭了吗？”

　　叶启然瞎编了自己的活动轨迹，反正叶老太太也不可能真的去查。两人在客厅喝茶聊天，叶老太太说起顾筠，撇撇嘴：“阿筠回了娘家，一回来就问你去哪，我说不知道，她还发脾气。哎，人老了就是要被小辈凶啊，从儿媳妇手里讨点饭吃也是不容易。”

　　“她凶你什么了？”叶启然皱眉。

　　“也没什么，”叶老太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算了，没事，其实真的没什么。你可不要因为这个去训斥她，妈不想影响你们小夫妻的感情。”

　　叶启然心中的天平无可抑制地向母亲这边倾斜，他上楼敲卧室门：“顾筠？顾筠你出来，我要问你点事情。”

　　叶老太太跟上来，抓着儿子的胳膊：“算啦，算啦，不要为难她。”

　　母亲这么柔弱，又如此通情达理，这更加剧了叶启然对顾筠的怀疑和嫌恶，他开始大力拍门：“你到底又对我妈说什么了？”

　　几秒钟过后，门开了，顾筠顶着一双红眼睛出来：“我又怎么了？现在分明是你在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