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湛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拂过孟萋萋耳畔的碎发,孟萋萋的脖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明明在杭州的时候那样亲密,如今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齐湛觉得自己太过于孟浪了。他生硬地将视线移向了窗外的江水,道:“既然你不知道庚帖的事,那么咱们俩的亲事,想必是水到渠成了,我回头——”
水到渠成?孟萋萋一个心虚,猛地抬起了头。
齐湛觉察到了她的反应,回头终止了先前的话题:“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问题大了去了……孟萋萋发现她无法再继续装傻,只得期期艾艾地开了口:“我给我爹写信了。”
“写什么信?”齐湛问道。
“我把你家递庚帖的事,在信里告诉我爹了。”孟萋萋一边说,一边偷瞄齐湛的脸色。
齐湛一听就明白了,孟德昭至始至终都反对这门亲事,只要让他知道庚帖的事,一准儿会退回去的。所以,阮氏没有骗他,孟萋萋果真不愿意嫁给他,而且很可能真的已经到罗氏面前闹过了。
只是有一点他弄不明白,于是没有急着显露脾气,而是问孟萋萋道:“你刚才明明没有反对这门亲事,为什么会给你父亲写信?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终于还是让他发现了?她就知道瞒不过……孟萋萋哀叹一声,只能讲了实话:“都是因为那个花钿,我以为你订做首饰,是为了送给别人,所以……”
齐湛联系她早先来雨花阁的反应想了想,道:“因为我的心上人‘并非京城人士’,所以你以为另有他人?”
孟萋萋低着头,略微地点了点。
她是多么爽利泼辣的一个人儿,这会儿却因为心虚,连头都不敢抬了。
明明平时挺机灵的,关键时候就犯傻,当初摔玉佩是因为失手,如今退庚帖是因为误会!齐湛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追信了!”孟萋萋赶紧道。
奇怪,为什么要急急忙忙地对他解释这个,好像她上赶着嫁给他似的。孟萋萋有点气自己,扭身就走。
齐湛一把拽住了她:“别走!”
他心急留住她,用力过猛,孟萋萋转着圈,撞进了他怀里。齐湛身形一滞,却并没有顺势推开她,但也没有趁机轻薄去搂住她的腰。他就那样轻拽着孟萋萋的袖子,道:“是我心急了,我想派人去追信,但不知道方向。”
他那样高傲清冷的一个人,竟会承认自己心急!可见他是真的对这桩亲事上心了。孟萋萋面色一红:“信是朝江西去了,你去追嘛。”
她说完,扯出袖子,扭身跑了。
唉,这么傻,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齐湛望着她纤细的身影,暗叹着气,摇了摇头,唇角却浮出一丝宠溺的笑容来。
孟萋萋乘坐马车回到户部尚书府,下了车,一气奔回了雁杳楼。
流霞追在后面,气喘吁吁:“大小姐,轿子就在大门前候着呢,您坐轿子呀,何必跑步,累着了怎么办?”
可是孟萋萋脸不红气不喘,显然并未累着,可见是她这个丫鬟的身体素质不如小姐了。流霞不好意思再说,忙下去歇息,换了流香来伺候。
流香瞅着孟萋萋的心情不错,给她端来了流霞酒,顺手还捧来了首饰匣子:“大小姐,这枚花钿,要不要还给齐公子?”
孟萋萋拿起花钿,细看了一时,摇了摇头:“不必。”暂时不必,万一信追回来了呢?
流香听她说不必还,便把花钿取了出来,问她道:“那婢子帮您戴起来?”
孟萋萋还是摇了摇头,万一信追不回来,花钿还是得还给齐湛的。
流香弄不懂她的意思,但也没敢多问,看了看她的脸色,把花钿收起来了。
孟萋萋发了会儿呆,却又觉得事情没她想的那样糟糕,万一信追不回来,还有追不回来的做法嘛,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她和齐湛的想法是一致的,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这样想着,宽心了不少,专心致志地品酒去了。
齐湛回到家中,先去见阮氏,阮氏刚命人做了一桌杭帮菜,忙让他坐下了。
齐湛朝桌上扫了一眼,道:“娘终于请到杭帮菜厨子了?”
阮氏给他夹了个红烧狮子头,道:“好厨子难请,更何况是在京城请杭帮菜的厨子,这是靖安伯夫人找朋友借来的厨子,来我们家给做一顿饭,做完就回去了。”
阮氏在杭州生活了这几年,口味已被同化,热爱杭帮菜,他们如今的日子好过了,一心想寻个杭帮菜厨子,却一直没能如愿。
齐湛尝了一口红烧狮子头,点头道:“味道不错,回头我去谢谢靖安伯夫人。”
阮氏仔细观察了一下齐湛的神色,看出这红烧狮子头并不怎么合他的口味,于是问道:“你不爱吃这个?”
她问完,不等齐湛作答,却又自己笑了:“看我,你本来就不爱杭帮菜。”
齐湛也笑了起来:“是,我虽然在杭州住了这么些年,但口味还是京城口味,改不了了。”
都说上了年纪的人口味难改,总惦记着家乡菜,没想到在他们家,却是掉了个个儿,阮氏爱上了杭帮菜,而齐湛的口味却改不过来。
不过他本来就是个专一而执着的人,就好像他认准了孟萋萋,这么些年就从来没有变过了。
阮氏由他饮食的口味联想到了他爱的女人,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和孟萋萋,注定是有缘无分了,既然如此,拖着还有什么意思,齐湛的年纪也不小了,不如早日断了关系,另觅良缘。阮氏这样想着,便与齐湛商量道:“澄泓,要不还是把庚帖拿回来吧。既然孟大小姐不愿意,强求只会交恶,何必呢。”
她本来是不愿意的,但误会消除,这不又愿意了么?齐湛想着那封尚未追回的信,不方便跟阮氏解释,只能再一次表明态度:“娘,这件事,您就别操心了,儿子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