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既已成了亲,两人又心意相通,卫城当然是想跟云巧生儿育女的。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些迟疑,但,听到云巧娓娓描述出来的那副画面,心头便是一阵悸动,热血沸腾。
他的血亲早已死在北胡人的铁骑之下,伶仃半生,最渴望的不是功名利禄,而是归家时的一盏油灯,为他照亮漆黑的归途。
灯下单只有云巧一人,确实有些太冷清了。尤其是他不在家时,若能多一两个儿女在侧,陪伴云巧,她也不至于寂寞。
一家子人有说有笑,吵吵闹闹的,那样才能算是真正圆满的家吧?
卫城低头,看着怀中脸色通红的小妻子,亦晓得,她肯定鼓足莫大勇气才将这样大胆的话说出口,而他堂堂男子汉,怎么能比妻子还要畏缩不前?
他很快拿定主意,可,脱口而出时却是这样一句话。
“天,天还没黑……”
云巧:“……”
她退后半步,幽幽抬眼看向卫城,没吭声,脸上却仿佛写着“所以你是在暗示我太猴急了吗”这样一行字。
要不是亲眼见着卫城耳根都红透了,整个人僵硬得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她都想踩他两脚了。
卫城回过神来,也想锤自己两拳,他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啊!
这时,灶房门口有细微动静传来,却是刚才一直趴在廊下发呆的大黄,因为一只突然出现的飞蛾进入发疯模式,竟人立而起,于半空中挥舞着两只前爪,嘴里还发出比平时更嗲的呃呃声。
卫城立马来了灵感,试图补救:“我,我先去烧水……”
说到一半才想起,热水早在晚饭前就开始烧了,这会儿,连灶膛的柴都抽出大半,只留了烧红的柴炭在里头温着,便又换成另一句,“我去给你打水!”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云巧既好气又好笑,倒也没那么紧张了,本因为羞赧而如擂鼓般的砰砰心跳声渐渐慢下来。
过了一会,全身浸泡到热水中时,她只觉在外奔波的疲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濯发后,更是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也愈发体会到卫城方才那“傻乎乎”的提议其实十分用心。
沐浴过后,见那扇只虚掩上的木门静悄悄的,云巧有点想叹气。
都这么大年纪了,脸皮咋比她还薄?
当初刚出嫁时,赵婶子给她传授闺房经验,还说大部分男人都跟猫儿一样,爱偷腥,所以,为了不让他们出去外头打食,就得在家里给他们备足“口粮”!
又说什么虽然要让他们吃饱,却也不能太过纵容,男人刚成婚时最贪,须得心里有把算盘,该松时松,该紧时紧……
问题是,这些经验似乎都没法用到卫城身上!
梳妆台前,她捋了捋用布巾绞至半干的乌黑发丝,动作轻快地抹上新买的面脂,微甜的桂花香气幽幽沁入心脾。
云巧对着镜中人笑了笑,深呼吸一口,心头已有腹稿,于是,开始故技重施。
“啊!有老鼠!卫大哥——”
新婚夜那次,她就干过类似的事,只不过,当初被她用来当借口的是蜈蚣,还是找了半天也没见着一根蜈蚣腿的蜈蚣。
这回,她愈发驾轻就熟,稍作酝酿,装起惊恐来便极为自然。
不出她所料的是,这声尖叫刚发出,不过两个眨眼,卫城便破门而入!
“老鼠在哪里?”
男人身上带着好闻的皂角清香,还有刚沐浴过的些微潮湿气息,头发衣裳都整整齐齐,显然早就沐浴完,却跟傻子似的一直守在外头。
她心头无奈,面上还要努力装出花容失色的样子,随意指了一处角落。
“那!跑那去了!小小的一只,还没半个巴掌大……”
许是她演技太过出色,卫城压根顾不上别的(如那松松垮垮的领口,身上散发出来的悠悠清香,等),立马撸起袖子开始满屋子找老鼠。
当然,跟上次一样,在云巧的胡乱指挥下,这次的老鼠依旧是找不着的。
好歹她也是个管家小能手,勤劳能干好媳妇,出远门前怎么会毫无准备?
走之前,云巧就在屋子各角落里撒了防蛇虫鼠蚁的药粉,又将门窗紧闭,以至于,今天下午打扫时连根老鼠毛都没瞧见,只除了被大黄藏在院子里的那两根老鼠尾巴。
见卫城忙活个不停,眼神都没分几个给自己,她毫不惊讶,只能努力劝自己,这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不用担心他会被其他女人用类似或更高明的伎俩勾走。
“咳,卫大哥,要不别找了,它可能跑出去了。”她贴到卫城身边,提议道。
卫城皱眉:“咱们出门这么多天,中间还下过一场雨。程弟过来时也只在外头转,只怕屋里有个什么动静,他也留意不上来。还是再找找,不然,万一它们到了半夜再爬出来作乱,就不好了。”
云巧沉默了下,见他还要往床底下扒,果断出手,点了点男人宽厚的肩膀。
“我骗你的,没有老鼠。”
男人动作顿住,却没有惊讶质问她为何撒谎,仿佛猜到了什么。
云巧见他不回头,跟个雕塑似的,又戳了他一下,幽幽道:“咱们成亲那天晚上,我说有蜈蚣,其实也是骗你的……”
闻言,卫城肩膀轻颤,终于缓慢起身,静静地看向她,平时稍显冷峻的眼眸似乎更黑沉了几分,似乎有幽光一闪而过。
“都是骗我的?”他平铺直叙地问。
分明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他有一丁点的不高兴,但,在男人目光的笼罩下,云巧莫名觉得有压力,仿佛这两个小谎足以让自己成为千古罪人。
她紧张地呼吸都停顿了一拍,依旧硬着头皮上前,捉住了他的衣襟。
“卫大哥,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吗?”
男人沉默着,仿佛在思考这个问题,而后摇摇头,诚恳地看着她。
“不知,娘子可否为我解惑?”
前半句还好,后半句一出,云巧立刻瞪大了眼睛。而后,果不其然,在男人眼底发现了一抹几不可查的笑意。
“你——”
还不等被一本正经捉弄了的小娘子气咻咻瞪过去,腹诽之语便被堵了回去,落于新晒过的松软被褥间。
夜还很长,足够他们将这道理辨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