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道理总是越辩越明的。

　　卫城身体力行地验证了这个道理，也非常耐心地听取了云巧的所有意见，直到夜阑人静之际，桌上灯油耗尽为止。

　　风停雨歇时，云巧已经有些迷糊了，有那么几个瞬间，甚至忘了自己是什么人、身在何处。

　　只觉得自己像是化身为一只船儿，时而在水面上飘来**去，时而又迎来狂风骤雨，被浪头卷得老高，而后陡然落下，既惊险又爽利！

　　那滋味实在难以描述，也是她前后两辈子头一回体验，甚至让她所剩无几的神智都陷入对过去某些认知的思考和推翻当中。

　　上一世，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白氏会经常一副媚眼含春、身娇体软的模样跑过来找她示威。

　　即便有贴身婢女委婉提示，当时的她也照样想不通，那种事对女子来说分明只有痛苦和不适，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她一度以为，或许是因为白氏在青楼待过，学过一些普通良家女子不懂的知识，才会这样。

　　直到今日，她才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回想起方才当船儿的体验，以及之前不断为自己鼓气，俨然已经准备好吃一番大苦头的心理活动，云巧脸上像是着了火，刚减退些许的潮热卷土重来！

　　黑暗中，随着粗重的气息渐渐缓和，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男人身影动了动，便叫那条从被窝里探出的纤柔臂膀精准捉住。

　　“你，你要去哪？”

　　一开口，云巧就被自己吓到了。

　　这把慵懒味十足的嗓子带着点沙哑，又软糯糯的，像是掺了砂糖，听起来竟莫名觉得甜腻，更不像是自己了。

　　更要命的是，躺着时还不觉什么，撑起身子便感觉四肢酸软，整个人像是棉花做成的，又像是被人揉成了面团，软绵绵的，竟找不到个着力点。

　　脸上热度不减反增，云巧却还记着自己要做的事。

　　“我不许你走！”她气鼓鼓地发话。

　　卫城动作一顿，无奈失笑。

　　“没有要走，我就是想去打水，回来给你擦擦。”说着，起身重新添了灯油点燃，屋内重回光明。

　　晓得自己误会了，云巧有些赧然，整个人往被子底下缩了缩。

　　而后，卫城果然很快打了水进屋，并很君子地背过身子。

　　云巧打着呵欠起身，勉强打起精神来擦身。

　　手伸入温热程度刚好的水中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因为要勤俭持家，节省柴炭，他们家每天晚上烧热水时都是算着份量去烧的，差不多刚好够他们俩洗漱用。若是碰上要濯发，还要多备一些，但也没法多太多，锅就那么大，除非重烧。

　　而今天，因为久未归家，两人都要沐浴濯发，其中云巧自己就用了两大桶热水，剩下的也就够卫城自己省着用。

　　所以，这都后半夜了，哪里来的热水，而且还是这么大一盆？

　　“卫大哥，刚刚我洗澡的时候，你又去重新烧了热水吗？”

　　轻微的哗哗水声中，云巧慢悠悠地发问，语气里充满好奇。

　　卫城身形不动，胳膊上肌肉却微微绷紧。

　　“对，我怕你不够用。”他不动声色道。

　　云巧一点不信，甚至觉得自己那番捉老鼠的举动纯属于白操心。

　　她认真地回想了下，赵婶子好像跟她说过，要给自家男人面子，有些无伤大雅的小谎话看破了也别说破，省得伤了对方自尊。

　　她一直觉得，卫城这种铁铮铮的汉子，肯定跟普通男人不一样，绝不会因为爱面子吹牛，或傻乎乎做出欲盖弥彰的举动。

　　现在看来，她之前还是太天真了。

　　不过，云巧还是明智地选择听从赵婶子这个过来人的建议，只当做自己没看穿卫城早有准备，并大发慈悲地提议，既然锅里还有热水，他也可以出去擦擦，省得放到明天早上凉透了，浪费柴火！

　　饶是努力装模作样，但，卫城是什么人，哪里还能听不出来她声音里努力按捺住的笑意。

　　卫城只能从善如流躲了出去，避开自家小妻子戏谑的目光。

　　他动作很快，重新打了水，不一会儿就，将自己囫囵擦过一遍，却没急着回去，一个人站在廊下看着圆月发呆。

　　不多时，里屋没了声响，灯却还亮着，进去一看，却见云巧正在帐子里头安安静静坐着，边打呵欠边眼巴巴望过来。

　　“你怎么才回来呀？我还以为你偷偷跑回那边屋子了。”

　　似是见他神色踯躅，仿佛在犹豫是否该回房歇着，云巧怕他真走，索性下了床，趿拉着鞋子跑过来，一手拉着他进屋，另一只手顺势把门关上。

　　“快点睡觉，明天早点起，我还要去看咱家的鸭崽子出壳了没呢。”

　　卫城自然是不想走的，心里始终有块石头未曾落地，生怕有个万一。但，面对云巧故作不知的催促，他实在没有抵抗之力。

　　尤其是，方才萦绕于鼻间良久的桂花甜香再度靠近，先前发生的种种甜蜜滋味重新回**在脑海中，愈发舍不得离开。

　　他想了想，选择妥协：“好好好，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陪你。”

　　云巧这才高高兴兴躺下，还不忘抱着他的胳膊不放，生怕自己睡着了他就会落跑一样。

　　到底是累了，刚沾上枕头没一会，就陷入黑甜梦乡。

　　卫城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中只觉圆满，却依旧不敢松懈。

　　在睡意来袭前，他做了个决定。

　　翌日清早，天色刚亮没多久，云巧就被后院嘎嘎乱叫的鸭子们吵醒。

　　因为昨晚睡得太晚，睡不够，她有点烦躁，眼皮耷拉着几乎睁不开。要不是突然记起有只鸭蛋今天就能破壳，她估计还要多睡一会懒觉，才气呼呼起床去找鸭群们麻烦。

　　她翻了个身，往比自己更暖和些的热源处拱了拱，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记起昨夜种种。

　　沉重的眼皮一下子就睁开了，还张得老大。

　　但，她还顾不上羞涩脸红，便看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卫大哥，你，你这是在干什么？”